陳歐平時很少讓小靈嬰出來,畢竟陰陽相隔,我們平時接觸到的又全是道門裏的術士,但陳歐很寵愛小靈嬰,小家夥迴來的時候卷起一陣陰風,一下落到陳歐肩膀上,胖乎乎的小手揪著陳歐的耳朵,耳語了幾句,然後攤開小手,遞了一張小紙條給陳歐。


    陳歐拍了拍小家夥的頭,把它收入魂甕裏,然後才攤開紙條。我們立馬就把腦袋湊了過去,隻見紙條上寫了三個字:過來坐。


    張萌萌道:“他知道我們跟蹤他?”


    “這麽明白的問題,還用你說?”我白了他一眼,和陳歐對視了一眼,然後我和他同時往酒店裏跑,拿著各自的家夥下樓,順帶把還在昏迷的古雲搬到大廳裏,交給前台的小姐姐看著,免得他在房間裏,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


    交代了幾句,陳歐在前麵帶路,我們很小心的通過馬路,生怕爛命一條,真的被車撞死,總之三個人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到了對麵的人行道上,才剛加快速度。


    小靈嬰的速度不是我們能比的,它來迴就幾分鍾,但我們足足走了半個小時,最後才停在一處筒子樓前。我四處看了下,這裏的環境很差,地麵坑窪不平,倒出都是積水,彌漫著一股不知名的臭味。


    陳歐小聲提醒道:“都小心些,這裏的弄堂緊湊,容易布設,是夏天施展把戲絕佳的地方。”


    張萌萌也道:“藏汙納垢的地方,陰邪的東西也多。”他說著就掏出一張紫符捏在手裏。


    上次小紅給了他們好處,兩人現在是富裕了,動不動就是紫符在手。


    三人小心的從兩棟筒子樓裏麵穿過,最後到了一家四合院前麵。


    四合院很老舊,門口的石獅子都已經發黑,長滿了青苔,朱紅的大門上漆皮像是魚鱗一樣凸了起來,顯得破敗不堪。


    陳歐到這裏就停了下來,比了個手勢,意思是這裏就是最終目的地了。


    大門前麵的石坎都已經被打磨得很光滑,很有年代感,左側的地方還立著一根拴馬石。可見是一座從明清時期就存在的老宅。


    雖然曆經滄桑,但裏麵的屋瓦都被修繕得很好,可見住在裏麵的人,沒少花錢維護。


    張萌萌罵道:“這狗日的夏天,一看這大宅子就知道沒少剝削民脂民膏!”


    這房子是不值多少錢,但若是算上曆史價值,還有地皮費,那可比一棟小別墅還要值錢了。


    不過這種房子,應該不是後來買的,畢竟坐擁這種宅院的人,也不會輕易的把它賣出去,估計都是祖上就留下來的。


    我也沒說什麽,打了個手勢,張萌萌和我立刻左右散開,各自戒備,陳歐站在中間敲門,結果才敲了兩下,門吱呀一聲就自己打開了,才裂開一道縫隙,裏麵就吹出一股陰風,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很快就察覺到這股陰氣和陰靈的陰氣完全不同,吹過之後,不會給人不適應。


    陳歐伸著手,停頓了數秒,才輕輕用力,把大門徹底的推開,幾乎是大門推開的瞬間,院子裏就有幾十雙綠油油的眼睛,齊刷刷的轉過來,盯著我們。


    我全身的汗毛,在一瞬間就全部打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陳歐更是往後退了幾步,我定睛一看,隻見大院子裏,整齊的擺放在二十幾張供桌,每張供桌上麵都擺放在供品,點燃著青香,供桌前麵,都坐著一個三五歲年紀的小陰靈。


    剛才他們顯然是在吃飯,隻是被我們推開門驚擾了,全都停下來,瞪著綠油油的陰眼,直勾勾的,帶著好奇的看著我們。


    陳歐倒抽了口冷氣,急忙對著院子裏鞠了一躬:“小朋友們,你們繼續,打擾了,打擾了。”說著還敬了個禮,退迴來不停的給我們使眼色,示意我們趕緊走。


    張萌萌後退的時候,嘴裏還小聲問:“陳哥,你這是找錯地方了?”


    我們的印象裏,夏天不會術法,自然沒辦法養小靈嬰,何況這是二十幾個,那些小靈嬰的身上還沒有戾氣,和陳歐的養的類似,先不說這些小家夥我們能不能對付,就算能對付,他們的主人,也絕不是我們惹得起的。


    沒想到,這市井裏,竟然還會有如此高人。


    我們剛退迴來,院子裏就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三位小友,既然來了,就到裏麵坐坐。”


    聽到這個蒼老的聲音,陳歐都懷疑是小靈嬰跟丟了,被夏天掉了包,故意引我們來這裏。當下急忙對著大門躬身道:“老前輩,剛才多有冒犯,不過這時間不早了,我們就不進來了,告辭!”


    陳歐說著就準備開溜,畢竟這民間,還是有不少高手,惹不起就隻能躲著。


    但裏麵的老者又道:“你們不是找夏天?”


    “不找了,不找了!”


    陳歐連忙擺手,抹著額頭的冷汗道:“怎麽迴事,這夏天也有靠山?”


    茅山不少老家夥,陳歐經常跟他們接觸,知道他們的氣息。現在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感覺到裏麵老者很強。


    我見陳歐這樣,那還敢吭氣,和張萌萌使了個眼色,兩人扔下陳歐轉身就跑,反正敲門打擾到老先生的又不是我們。


    張萌萌和我跑出來幾步,迴頭見陳歐沒有跟來,兩人還暗自偷笑,結果又跑了幾步,張萌萌和我臉上的笑容逐漸的凝固。


    照理說我們的速度,一秒就是好幾米,半分鍾,在慢也是幾百米,早就出了弄堂了。而且身邊的景色也一直在變,結果我們一迴頭,發現陳歐還站在我們後麵,那老宅同樣就在後麵,距離一點都沒變,低頭一看,發現我和張萌萌像是原地踏步,在仔細一看,我頭發都差點豎了起來,隻見我跨出一步,腳下的土石就往後縮幾步,如此一來,等於是我們在跑,大地卻是在倒退,比原地踏步還要嚇人。


    張萌萌臉色一變,一把拽住我:“別跑了,咱們迴去,我們跟夏天也是有交情的人,他不會難為我們!”


    我記得就在前一小時,他還滿嘴狗日的罵著夏天,現在倒成了交情!


    當然,如果真的就是前麵發生的這點事,還不至於夏天跟我們翻臉,我擔心的是夏天和給我送仰望點卯的人是一夥,那我這一進去,等於是自投羅網。


    我還在想著,張萌萌已經拉著我走了迴去,陳歐壓低聲音道:“等會進去,別亂說話,盡可能拖延時間,白姑娘應該也快迴來了,到時候不見我們,應該會尋過來。”


    陳歐說著,硬著頭皮往裏麵走,我們急忙跟了上去,才進大院,滿院子的小陰靈一下就站了起來,嚇得我們往後縮了縮,戒備的扣著各自的法器。


    “小家夥們,好好吃飯,別嚇到客人!”蒼老的聲音響起,那些小靈嬰又坐了迴去。


    我們這才收了手裏的紫符和道氣,尋著手蒼老的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宅院很大,前後三進三出,側麵是一個圓形拱門,過去後是一個花園,裏麵有怪石堆砌成的假山,水流潺潺,荷葉輕浮,荷葉下麵的水裏,遊走著紅色鯉魚,顯得十分悠然自得,絲毫不受這裏的陰氣影響。


    假山流水中間,有一個雨花石鑲嵌的平台,擺了一張紫檀木桌子,上麵擺放著一個香爐,裏麵青煙嫋嫋,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自然幽香。


    後麵是一張太師椅,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子悠然的靠在上麵,閉目假寐,夏天就站在旁邊,拿著一個小蒲扇,輕輕的煽著風,給老爺子去熱。


    張萌萌見到香爐冒煙,急忙提醒我們道:“小心香爐有毒,都別喘氣!”


    我和陳歐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看著他憋氣把臉都憋紅了,無語的搖搖頭,朝著老爺子和夏天走去。


    我們才過去,老爺子閉著眼輕輕抬手:“座!”


    話才出,手中未見有任何動作,空空的紫檀木桌子前就憑空出現三把椅子,這一舉動,把我們嚇了夠嗆。


    這特麽就是小紅,似乎也做不到啊!


    夏天見我們愣著不敢座,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們道:“我爺爺請你們座,怎麽著,不給麵子!”


    陳歐我們是腦門冒汗,實在猜不透老爺子的意思,隻是說他要害我,以他的手段,似乎用不著請我們坐著在動手。


    但要說不害我,夏天這王八犢子剛剛給我送了閻王點卯,要不是共命出現轉機,我現在恐怕還在跟下麵的大牛頭鬥著。


    重要的是,這椅子是真是假,坐下去會不會出問題?


    陳歐和張萌萌都有這個顧慮,所以才不敢座,但夏天故意補了一句,我們這不座,問題就有些嚴重了。


    張萌萌推了推我,示意我去坐。我急忙推了推陳歐,讓他去,結果倒好,陳歐故意裝作撓背脊,一轉身就跑到我後麵,把我推到前麵。


    我們推推拉拉,老爺子似乎有些不高興,唿吸聲粗重了一些,嚇得我們急忙停下來,我咬著牙,朝著一把椅子走去,用手摸了下,有些冰,但指尖能感覺到上麵的紋絡。


    現在的問題是不管如何,我都要座,也隻能咬著牙坐了下去。結果椅子是真的,也沒發生什麽事。


    陳歐和張萌萌一看,急忙賠笑著坐了下去。


    “喝茶!”夏天手裏的蒲扇往桌子上掃了一下,桌子上就多了三杯熱氣騰騰的茶水。


    椅子是真的,而且他也不屑於下毒,我也不猶豫了,端起茶就喝了一口。


    茶是好茶,即便是我這種沒喝過茶的人都能感覺出來,隻是心裏有事,也沒有時間去細細品嚐。


    我們才把茶杯放下去,老爺子就微微開口道:“剛才進門的時候,是不是嚇到了你們!”


    “沒有!”


    “沒有!”


    “沒有!”


    陳歐我們三人異口同聲,臉上的尷尬都十分類似。老爺子閉著眼睛微微一笑道:“那些都是苦命的孩子,在以前,夏家還能帶著他們走南闖北,靠著變一些糊弄人的把戲來供養他們。”


    我聽到這裏,急忙奉承道:“老爺子說笑了,要是這都算把戲,那天底下所有的術法都是把戲了。”


    “小友真會說笑,把戲就是把戲,沒有必要粉飾。”老爺子說到這裏,無奈的歎了口氣,接著剛才的話道:“可惜時代變了,現在的人,都看上電視,看上電影,沒人看這些江湖把戲了。”


    老爺子的話很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這麽大年紀,還這麽的與時俱進。


    不過想想也就不奇怪了,畢竟人家是城裏人。


    但從老爺子的話語裏,我聽出了一些秘密,這種“神出鬼沒”的把戲,似乎跟那些小靈嬰有關,隻是每次夏天變戲法的時候,我們也沒有見到小陰靈,甚至連氣息都感覺不到。


    隻是這應該就是他們最大的秘密,我心裏好奇,也不敢去問。


    老爺子接著道:“時代變了,沒人看把戲了,可是這些小家夥要吃要喝。我年紀大了,沒力氣在走南闖北,隻能靠著夏天在外麵做點事,勉強糊口!”


    我有些無語的看了看周圍,這麽一大座宅院,還說勉強糊口!這老爺子還真是夠謙虛的。


    但要是這是他們的祖宅,那也不可能賣出去。要維持這麽大一座宅院,加上飼養這些小陰靈,的確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老爺子現在說這些,是打算給夏天開脫?要真是老爺子親自出麵,那我還真的不好追究了。


    而且老爺子也有這個意思,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看了眼夏天,心裏歎了口氣,心道:“罷了,夏老爺子的修為,恐怕不比各大門派裏的那些老不死要強,眼下昆侖山的事還沒出頭,不適合在給小紅樹立一個大敵。”


    隻要能問出背後的人是誰,事情就到此為止。


    我剛想好要開口,結果老爺子又幽幽的開口道:“戰亂的時候,夏家沒落,食不果腹,差點保不住祖宅,這一群小家夥也無法供養,就在夏家打算超度這些可伶的孩子的時候,有一個人出手幫我度過了危機,夏家也因此欠下了一個大人情!”


    聽到這裏,我要是在不明白,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我本來想問那個人是誰,但轉念一想,老爺子都說了欠下了一個大人情,自然是不會說出來。


    此時此刻,他隻是想要化解我和夏天之間的矛盾,可見小紅的存在,對他已經產生了威脅,可又不好言明,隻能通過這種方式。


    夏家通過這種方式來道歉,除了不想結仇,也說明一事,這想要害我的人,恐怕不是我們現在所想的公孫家。


    但這也隻是我的猜測,需要確認,想了想,我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字。抬頭看向老先生。


    老先生眼睛都沒睜一下,微微的搖了搖頭。


    我臉色一下就變了,站起來道:“多謝老先生指點!今天天色已晚,我們就不多打擾了!夏天,你送一送幾個小友。”


    夏天應了一聲,走過來帶我們離開。一路上,我心事重重,夏天也是一言不發,到門口的時候,夏天才道:“林初,你現在遇到的,也許不是最危險的,接下來,你自己小心。夏家無人,並不想卷入這一場紛爭,此事過後,我和爺爺會帶著小家夥們,隱居深山,不問世事!”


    “保重!”他的話,讓我沉重的心又重了幾分。因為他的意思是下麵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能調動下麵的那個人,或者說是一個勢力。


    當時二叔和大馬臉說公孫家能搭上鍾大人,但那都需要時間,可是幾天沒過,鍾大人就對我動手。能有這麽大能量的人,絕非一般。


    陳歐出門後也就小聲道:“林初,這次出手的人,明著是針對你,但我看他們的目標是你二叔!”


    我點點頭,二叔和我爹一陰一陽,陽間能製衡我爹的大有人在,不管是高手還是大勢力都不缺,唯獨下麵的二叔。


    現在,他們終於是出手了。


    我問張萌萌道:“你見多識廣,知不知道有哪些門派跟下麵有極大淵源。”


    “公孫家,但現在基本可以排除。剩下就龍虎山,但龍虎山天師府的人和地府的關係,僅僅隻是相互給個麵子,還指揮不動像鍾馗那樣的人!”


    張萌萌冥思苦想,搖了搖頭道:“其餘的,都是些小家族,最多就是認識幾個下麵的小陰差。”


    陳歐也想不出來,見我愁眉苦臉,安慰我道:“既然是針對你二叔,那就交給你二叔去辦,你就不要插手,接下來就看一看昆侖的事!”


    我搖頭道:“不行,首先我二叔現在心裏想的都是對付公孫家的人,目標錯誤,他會陷入危機,而且這一次出手過於突然,恐怕是跟我們要去昆侖有關!”


    陳歐聽出來我的意思,麵色一下就變了,驚道:“他們想殺掉你二叔?”


    我長長的吐了口氣,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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