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自邱易從征以來,下城有四,卻是以今次為首次真正的攻城。因為時間不足,容不得召陵軍慢吞吞的使計下城了,唯有強攻一途。


    攻城戰首要之事,便是填埋寬大的護城河。遠離河水的護城河大部無水或為廢水,近河水的護城河多為活水。鯛陽城因位於鯛水之陽而得名,鯛水又因盛產鯛魚而得名。因此這鯛陽城之護城河便是活水,填埋這等活水護城河,首先便要截斷源頭方行。


    截斷了護城河之源頭,再說填埋之事。護城河之寬高與城牆的寬高差不多,寬四丈,高三丈。因為築建城牆之夯土便是取之於護城河中的。城牆築好,護城河也同時修好。想要填埋,就需在遠處取土,送至護城河中方行。


    而在這填埋的過程中,隨時要麵臨城頭賊人的弓箭射擊,是一件較為艱難之事。可是再過艱難也要為之,不然十倍之賊軍從葛陂迴返,這可不是一件大好事。


    填埋之事是交由民壯與仆從軍執行的,從召陵從軍的民壯早在整軍時,順利的轉為戰兵,成為召陵軍正兵中的一員,倒也逃過了此艱難之事。但在接下來的蟻附登城之戰中,就無法可逃了。即使是正兵,多少也要登城一戰。


    鯛陽賊弱,召陵軍便采用三闕缺一之法圍困,攻東、南、西三麵,獨留北門。攻城之戰交由前、左、右三部之軍負責,中軍與後軍準備應付突來之事。邱易身為左部軍司馬,則被分配攻擊西側城牆。一千二百民壯有四百人在邱易麾下聽令,也就是說,此時邱易麾下共有一千三百人聽令。


    邱易想起長有七百餘步的西側護城河,填埋不可四散而填,需要從一點開始,再依次的擴大,隻需要填出百步距離則可。邱易出身於朱、邱二氏這等商賈之家,對於籌算有所涉獵。這段距離大至需要土方近兩萬方,按一個民壯一日挖土方十方計算,就要兩千民壯同時一起取土方才行。


    邱易搖搖頭,不行,不行,沒那麽多的人手。要按四百人取土方,五百人運送,一百人持盾防護,二百人弓箭壓製的方法才行。那麽四百人一日所能挖取的土方,隻能填埋二十步左右的護城河,這點距離也太小了,有點施展不開啊。


    邱易叫道:“成齊車靖,你二人領軍速至輜重營取四百套農具,與五千個麻袋前來候命。陸平,你也同去,再去取六千支長箭迴來備用。”


    “得令。”三人點齊三百兵卒齊齊奔向輜重營而去。不多時,三人便領軍而迴,隻是所帶迴的物質卻隻有半數。成齊一路罵咧咧的叫道:“可惡的邱質老狗,身為輜重營軍司馬,卻對軍用物資的準備如此不足。明知咱們此次前來是要攻城的,卻隻準備了一半物件。就這麽一點東西,咱們如何有時間攻下鯛陽城來。”


    邱易眉頭一皺,邱質會準備不全,這點卻是沒有想到。不過每次作戰所需要的物資是海量的,輜重營時間不夠,準備有所不足也可理解。於是問道:“有哪些物資不全?”


    陸平稟道:“稟軍司馬,主要還是麻袋與箭支的存量不足,隻有半數,農具倒是齊全。輜重營上下現在正要準備明日所用的簡便雲梯,來不及準備其他。所缺之物,輜重營叫咱們自已想辦法。”


    邱易點頭四望,說道:“現在正是四月草木生長之時,四野草料甚多,可分出百人去割草編織草袋裝土。至於箭支,原先每名弓手有一壺輕箭,現在再分得三千支箭,那每名弓手就有四十支箭了,應付此戰想來也差不了多少。準備出發吧。”


    邱易領著一千三百人浩浩蕩蕩地來到鯛陽城西側,望著城頭驚恐不安的賊人,指著離城二百步距離的小土包,說道:“錢軍候、黃屯將、楊屯將領四百人就近取土;成齊、車靖、鄧當、杜雷領四百人負責運送土袋;邱功領百名持盾手準備防護;陸平領一百弓手準備壓製城頭,高區與另一百弓手隨時準備替換;王當領百人割草編織草袋。各軍將,速速出發。”


    “得令。”一千三百人立時行動起來,諸將各施其責,忙而不亂,有條不紊的各自行動起來。城頭的賊人們並無連弩、大黃弩等遠射兵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直到有人背負著土袋急奔而來時,才有賊人發弓射箭阻止。


    而不巧的是,邱功在城下領著百名持盾手時刻盯著城頭的箭矢,保護住運輸兵卒的身軀,陸平更領著百名弓手逼進至五十步的距離,與城頭上的賊弓手對射起來,以分散射向運輸兵卒的箭矢。


    城上賊弓手亦有二百名之多,但射下的箭矢稀稀疏疏,要麽是力道不夠,難以對城下的官軍造成損害,反而被陸平所統領的百名弓手三波次連射射殺了不少,賊人的士氣頓時大沮。直到有一名賊將撥刀斬殺了數人,挺身而出親自指揮時,賊弓手方射出又狠又毒的箭矢來。


    一時間,城頭箭如雨下,矢若飛蝗,邱易眼見麾下有十數名弓手中箭,其他弓手不免有些膽怯,射擊再不如前時那般又快又準,還累及數名運輸兵卒中箭。邱易不竟大怒,拍馬馳到餘化身側,借得餘化之弓,再飛馬前突,望見城頭那名黃巾抹額的賊將,就是一箭射出。


    那賊將望見急欲躲入城垛,不想邱易早料到了他的行動,立時眉心中箭,慘叫一聲摔下城來,落入護城河中濺出一大串水花。


    城上賊弓手大恐,士氣又落,邱易一揮手,高區所領的百名弓手立時上前替換,舉弓朝城頭射去,陸平則領著麾下弓手帶著傷員暫時退下。陸平行至邱易身旁時勸道:“軍司馬,你立的太近了,城上賊人居高臨下,要比平地遠射二十步距離,恰好能射到此處。”


    邱易搖手道:“九十步距離已經算遠的了,賊人可射不了這麽遠,看我再阻殺幾名賊將,讓城頭的賊人無人敢探頭開弓射箭為止。”


    說完下馬後又行近十步,陸平無奈,隻得取來一隻包鐵的木盾為邱易防護。邱易望見城頭上老者、婦人與頑童連連搖頭,根本分不清誰是賊將,隻能望見誰人大喊大叫,便是一箭射去。


    幾次望見對方是老者、婦人、頑童時,都忍不住的停了停,難以射出那箭。可最終思及漢室雖衰,卻還未徹底敗落時,就明白黃巾之亂是成不了大事的。黃巾亂起,終究是使得天下數千萬百姓全部拖入到戰亂中去。還不如忍下這一時的不忍,讓數千萬百姓重歸於安定之中。


    邱易雖然硬下心腸,可是持盾的陸平卻不停的喃喃自語,“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就成賊了呢?軍司馬你看那名婦人,弱不禁風的也敢開弓射箭?還有那位老者,隻怕重孫子都有了,卻不能在家中頤養天年,還要四處搬運沉重的箭矢。可憐,可憐。”


    邱易怒道:“你在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麽?黃巾蛾賊向來喜歡挾裹良民為賊,猶如雪團一般愈積愈大,如不提前的阻止,隻怕整個天下都被席卷過來,到時就是你我也要身不由已了。隻看期思、原鹿、富波三縣,每縣五、六萬人就有萬人之賊,今年的播種與收成誰人來做?還有賊亂雖平,但每縣的百姓傷亡超過三成,今年末怕是又一場大災荒。往年雖有災荒,卻也有不少的仁善豪長救濟。今年三縣的豪長被殺一空,若是災荒再起,將全部餓死也。”


    陸平不敢頂撞,隻是說道:“豪族豪長?三家豪長能有一家仁善的就不錯了。三縣豪長全無,三縣百姓再也無人能欺了。若是新至的縣長不差,也許還能多過上幾年的好日子。”


    邱易喝道:“世上有殺得盡的豪長嗎?隻要有學識,有機緣,普通人家一兩世後也能成為豪長,比如朱、邱二氏便是如此。豪族的興盛與衰亡自有其規律,豈是一個殺字就能解決的。就如你所說的,軍中若無階級,兵卒們誰肯賣力拚搏,反正大家都是一樣,混混日子也罷。”


    陸平歎息不語,隻得老實的舉盾防護。經過一番弓箭的較量,城上射下了兩千餘箭,卻隻射中了二十餘人。而城下射上了三千餘箭,卻射死了上百賊人。賊人再也不敢探頭射箭了,隻能眼瞧著官兵們忙忙碌碌的把護城河漸漸填平。


    一日的時間已過,護城河被填平了三十步的距離,遠遠超過邱易起初的計算,在其他兩麵填埋的護城河寬度中,也算是較寬的。接下來便是明日的蟻附登城而戰了,希望能比今日更加的輕鬆。


    第二日一早,在外守衛了一夜,防止城中賊兵破壞或無損遁逃的後部兵卒,終於可迴營休息了。而左部兵卒則在輜重營領得連夜加工好的一架雲梯車與二十架簡易雲梯,再次來到鯛陽城的城西。


    經過一夜的驚恐與自我驚嚇,城頭的賊兵們是乎比昨日更加的萎靡。邱易暗喜,如此一來,賊我雙方的死傷將會大大的減少,無了賊將與太平教徒的壓製,賊兵們也可順利的返鄉而耕了,隻是還需朝庭新派的縣長憫農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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