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易因為自已早年的經曆,萬分的痛恨隨意殺人之人,加上自身亦不是隨意殺人之人,於是溫和的說道:“傳聞昔日楚莊王絕纓……”


    邱易不禁啞然失笑,楚莊王的美人怎能與自已那貌若無鹽的醜妻相比。當年的自已,若非為了逃離邱家,而急匆匆的入嫯朱氏。又因心懷感恩之情,而不計較朱氏之女的相貌,如何會與大自已近五歲,長年找不到婆家的醜女成婚。


    邱易隻得另找例子,說道:“昔日孝景帝陛下時的大臣韓安國因犯法被判罪,縣中的獄吏田甲侮辱韓安國。韓安國說道:‘死灰難道就不會複燃嗎?’田甲卻說:‘要是再燃燒就撒泡尿澆滅它。’可是過後不久,梁國內史的職位空缺,朝廷派使者任命韓安國為梁國內史,從囚徒中起家擔任二千石級的官員。田甲於是恐懼的棄官逃跑了。韓安國說道:‘田甲不迴來就任,我就要夷滅你的宗族。’田甲便脫衣坦胸前去謝罪。韓安國笑著說道:‘你可以撒尿了!像你們這些人值得我懲辦嗎?’最後十分友好地對待他。我邱易不是什麽高尚之人,卻也不會因為受辱之事而隨意懲罰你們。”


    眾人聽後十分感動的連連叩頭,直說有罪,邱易又勸了一會,才將他們一一勸起,開始召募起兵卒來。一旁沒有得罪邱易的仆役們,與貧民們見到邱易大度的處置,也大為認可邱易的作法。


    特別是貧民們認為邱易心胸寬闊,將來必能成就一番事業,於是紛紛上前來應募當兵。陸平坐於案前提筆抄錄應募之人的戶籍與家中情況,成齊則在旁察驗應募之人的體格是否合適,以及是否懂得武事。


    那十名仆役得了邱易饒恕,十分感激的也上前幫忙,盡心盡心的辦事,讓召兵之事十分順利的進行著。


    邱易看著這十名眾人的行為,心下大為感慨。與韓安國同時期的朝庭大將,“飛將軍”李廣因為城門官不為他在夜間開門的小事,而被李廣調至軍中斬殺。之所以有李廣有才卻不得封候之說,不正是他的性情過於偏激小氣的原故嗎?看來為人處事,還是應該大度的好,不要太過記較了。


    所召募義勇兵卒以懂武之人為善,習五兵,善角抵、手搏、弓矢者為優。隻是召陵在兩月前曾經召過一次五百人的義勇這,懂武之人早就被收羅了一空。此時前來應募之兵卒,大都是什麽都不懂的普通民夫,隻有一把子力氣可使,對於軍陣之事一竅不通。這便讓邱易大感為難了,一月的時間,如何能讓這些民夫成軍?卻是一件十分堅難之事。


    正思及此事,忽見邱瑞與朱勉二人騎著白馬紅駒,身披玄色鐵甲,手提長槍大刀,早已不複昨日的稚嫩之感,而是威風淩淩的領著百餘人浩浩蕩蕩的湧出城門。兩人之後是百騎跨刀提槍的披甲精騎,那是邱氏長年來往於北地的販馬護衛與馬奴。


    在平日裏見麵時,還不覺得他們如何,最多是兇悍了一些。此時套上了一身的縣兵裝備,氣勢頓時一變,即使是郡國裏的精卒,怕是也不外如是吧。


    之後是數十名於縣中常見的輕俠惡少,他們原本是在縣中橫行霸道,各霸一方的角色,自去年被邱瑞、朱勉二人打服之後,加上二人的出手大方,為人又義氣,頓時降伏於二人的麾下。邱瑞、朱勉二人也隨之成為召陵附近各縣中,遠近聞名的少年豪俠。


    再之後又是數十輛馬車,為首之人正是邱易所極其痛恨的邱氏黑衣老仆邱質,他正率領數十人押運著義勇兵卒們的兵械裝備,隨後而來。這些裝備好像是縣君龔彰於兩年前,有感於天下有變亂之相,力排眾議於西平購得的上萬斤鐵料打製而成。現在將將好,可裝備新召的四部千人之軍。


    邱易暗歎一聲,自已方才還在為麾下兵卒的操練之事而煩心,正想著另外兩部的軍司馬邱瑞與朱勉二人會如何的操練新卒,不想邱瑞、朱勉二人各自早就有了百餘名懂武明戰之兵。雖然會混入二百餘名不懂戰陣之法的新卒,可隻要是混合後稍稍操練一月,便可順利成軍。


    同為新任義勇軍之將官,卻是不同的待遇,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不過邱易並無太強的攀比之心,不說邱易與兩位弟弟的感情不差,就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求是強求不來的。兩位弟弟雖然出身較好,但比之汝南郡其他的士族卻又差了不知幾許倍。


    隻說近在咫尺的汝南汝陽名門袁氏世族,此族人四世三公,門第顯赫,親朋故吏遍及天下,可謂是天下第一的名門望族。家中的田地產業,仆役附徒數不勝數,比之萬戶候也是更勝良多,一國之王也不定能比得上袁氏一族。


    聽聞數年前袁氏隨便來了一名仆役,縣君龔彰因一時大意怠慢了,竟然當場就被其大罵了一通,隨後當年的上計更被朝庭評為下下等,差點因此失去了召陵長之職。之後龔彰孤身徒步前往汝陽城負荊請罪,方才得到袁氏的諒解,可見袁氏之威了。


    袁氏中人不論嫡庶,從出生之日起,便注定將來會作官,至少也是食三百石的官員。哪裏需要朱、邱兩家費盡心力與錢財,隻求得縣中臨時義勇兵卒的一部將官。想要朝庭的正式任命,還需以命相搏,方可得到。真要攀比下去,那隻會是讓人更加的難受。


    所以邱易對二位弟弟並無多少妒忌之心,隻想著憑借自已的能力,為自已及後人取得一份不錯的功名便可。隻是開頭該如何練兵之事就讓邱易大感為難,也讓邱易明白到,大司馬衛青的偉業也非人人可成的。


    邱瑞見到遠遠在一旁募召新卒的邱易,打馬向這邊而來,在二十步外勒馬翻身而下,大步走來,隻聽見玄色鐵甲嘩嘩作響。邱瑞叫道:“大兄,縣君所頒發的臨時義勇曲長之告身以下,小弟特給大兄送來。”


    邱易迎了上去,淡淡的說道:“勞煩瑞弟了。”


    邱瑞笑道:“都是自家的兄弟,有什麽好謝的。”說著轉頭看向排隊應募的民壯,問道:“大兄已經開始召募義兵了呀,不知可曾募到幾名可堪一用的勇士?”


    邱易望了望少了大半的竹籌,與還在召募兵員的陸平、成齊說道:“這幾年不是水旱之災,便是瘟病,今年又是兵災,凡有一技之長的全都自謀生路。勇武之士不是投入到豪家之中做護衛,便是早早的在上一批義勇成軍時投軍。剩下的都是些赤貧之民,投軍隻為吃一口飯食罷了。”


    邱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大兄說的極是,隻要速速平滅了黃巾蛾賊之亂,想必天下就會大安了吧。”


    邱易癟癟嘴,並沒有迴答邱瑞的話語。自已可不像邱瑞這般自小生活得無憂無慮,豐衣足食的不明世事。低賤的贅婿生涯,讓自已不願常待在召陵城中。更願意出城四處的遊獵,或與鄉間淳樸之民交往,所以相對的對世間之事也更為了解。


    黃巾蛾賊非賊也,官吏士豪非善也,太平道隻是恰逢其會罷了。若是沒有了太平道之起事,也會有陳角、吳角之類的義士號召廣大的赤民起事,直如先秦時的陳涉、吳廣一般。


    隻是太平道自起事後,不過才兩月的時間,傳聞就已然變味,成為隻知破壞,不知生產的黃巾蛾賊。若非如此,說不定自已也將成為黃巾義軍中的一員,而不是轉而成為鎮壓義軍之漢室鷹犬了。


    此時朱勉領著十輛馬車行來,叫道:“姐夫,我給你這一曲的兵械已送到了,還請查點一下。”


    邱瑞忙請邱易上前查點,之後又從馬車中取出一套玄色鐵甲,說道:“大兄,這是縣君命人新打造的鐵甲,總共十套,縣君分給縣尉五套,留下五套你我兄弟三人各一套,再有一套留給表兄付薪,一套給了質叔。大兄可穿上一試,看看合不合身?”


    戰場之中刀箭無眼,若有一套堅固的鐵甲護衛,對已大有益處。邱易也不推辭,當場在邱瑞、朱勉的幫助下,穿上了這套玄色鐵甲。


    一幅鐵甲重達五十餘斤,在勒條綁帶的束縛之下,並不是太過沉重。隻是平時靜坐還好,但若是在戰時與敵人拚搏時,對邱易這種未曾時常習武之人,就顯得有些累贅了,恐怕施展不開。


    邱易略略皺眉,說道:“好是好,就是不夠靈巧,在戰場之中有些不便。”


    朱勉說道:“不會呀,我還覺得太輕,正想再披一層鐵甲才好。”


    邱瑞笑道:“大兄雖然體健,但是並未習武,有些不便極為正常。小弟之師曾教過小弟一套強身健體的功法,或可對大兄有些益處,等會小弟可教予大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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