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大敗的消息早已傳迴雒陽。


    隻是傳迴的隻有涼山戰敗的消息,而不曾有劉備等人退守莽山之事。


    坊間如今各處都在流傳靈帝得到軍報之時在宮中大發雷霆,盛怒之下摔毀了不少宮中器物。


    這些傳聞倒是有鼻子有眼,似是親眼所見一般,而消息是從何處流傳而出?


    細思之下倒也是頗為值得玩味。


    雒陽濯龍園中,靈帝正在做賦。


    當日得了大軍戰敗的消息之後他便一直呆在園中,還拒絕了朝中大臣的覲見。


    “蹇碩,你久在宮外,可知如今宮外之人是如何議論朕的?實說即可。”靈帝笑道。


    侍立在身後,身材高大的宦官聞言立刻諂笑道:“坊間都在傳陛下是天日之表,百年難遇的明君。至於此次兵敗都是夏育等人無能,這才害的我漢家兒郎有所折損。”


    此時劉宏身前的辭賦已然落筆過半,他卻是忽的停手,將桌上的紙張撕了個粉碎。


    “天日之表,百年難遇的明君?隻怕在他們口中朕是窮兵黷武的桀紂,不知愛惜民力,隻知為自家謀求文治武功。隻是不知誰是他們口中的比幹?誰又是他們眼中的霍光?”劉宏手中扯著碎紙,冷笑道。


    “奴該死。”蹇碩慌忙跪地。


    靈帝此問之重,絕非他一個小小內侍敢答的。


    “起來吧。”劉宏重新展開一張紙,鋪在桌上,“坊間傳言其實朕並不在乎。那些庶民如何看待朕,於朕而言其實並無半點影響,朕想要做何事,也從來無須看那些庶民的心意。帝王一生功過皆在史書之中,古往今來,生前負罵名,而身後負美名者自來不少。一切無非是看執筆之人的心意如何罷了。”


    他笑道:“你也該知秉筆的是何人。”


    蹇碩自然知道,顫聲答道:“是士人。”


    “不錯,就是士人。隻是如今士人隻怕都在等著看朕的熱鬧。你可知為何這幾日朕不見外朝大臣?若是朕如今見他們,他們定然會給朕來那套臣早就勸諫過陛下不可北征的言論。”


    “甚至有些人還不怕死,若是觸怒了朕,朕殺了他們,到時反倒是幫他們留名在青史之上。史官所書,其上記載,某年某月某日,帝有誤而不聽臣諫,怒殺忠臣,此行可比桀紂乎?”


    說到此處,靈帝許是自己都覺的有趣,出聲而笑。


    帝王一生行事如何,竟要那些整日裏與他作對的士人來評價。


    何其可笑。


    “朕本想用這次征伐鮮卑的大勝來堵住外朝大臣的嘴,不想卻是一場大敗。如今倒好,反倒是要被這些人拿捏了。棋局之上剛贏來的一點優勢又輸了下去。隻是這局棋,輸了一步,注定要步步落後了。”劉宏歎了口氣。


    蹇碩已然是汗流浹背,被劉宏如此推心置腹,即便他一直是劉宏的心腹,此時也難免有些心驚肉跳。


    “陛下,陛下,奴愚鈍,不知陛下何意?”


    “無須裝傻做愚,若是朕輸了,你以為那些士人會放過你不成?莫要忘了黨錮之事。”


    蹇碩恐懼不能言。


    劉宏轉過頭來,打量著蹇碩,歎了口氣,“還是你不爭氣,白長了這個大個子,若是你能領兵作戰,戰場之上朕又何必仰仗那些士人。”


    蹇碩以頭搶地,叩頭出血,“奴該死。”


    “你也無須如此,朕和那些士人早就是如此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如今在戰場上輸了這一陣,朕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在別處扳迴來。”


    劉宏在紙上落筆,隻是此次所書不再是辭賦,而是一個宋字。


    …………


    城東的酒舍裏,袁紹正在與曹操等人飲酒。


    自打得了征伐鮮卑的大軍失利的消息,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相聚。


    曹操飲了口酒,歎息一聲,“雖說早就不看好此次征伐鮮卑,隻是誰能想到會輸的這般慘。三萬多人馬,說敗就敗了。”


    孤軍出塞,一旦戰敗,內無糧草外無救兵,若是被鮮卑人銜尾追殺,能活著迴來的隻怕難有十之一二。


    曹操也是慣於弄險之人,當日決定出兵之時即便是他也覺得此戰過於行險。


    如今果然是敗了。


    “如今大軍已敗,不知玄德如何了。”


    曹操倒是頗為看重劉備,他也看重袁紹,隻是袁紹能有如今的名聲,自身確是傑出人物,卻也靠了不少袁家四世三公的名頭相助。


    而劉備與他同樣是出身不好,一個流落在外且沒落的漢室宗親,比起他這個家中人脈寬廣卻聲名狼藉的宦官之後其實也好不到那裏去。


    而且此人心機手段都不差,來雒陽的時日不久就闖出了不小的名聲,曹操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將他當作了同道中人。


    這些年裏他也時常會想,若是他有袁紹的出身,定然能比袁紹做的更好。


    而遇到劉備,則是讓他也起了些同病相憐的心思。


    如此人物,若是就這般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塞外,著實讓他覺的有些可惜。


    而且也不知隨他一起出征的關羽如何了。


    如此好漢,可莫要葬在了塞外。


    若是劉備戰死在了塞外,那出於故友之誼,他倒是可以代為照顧關羽一二。


    此時曹操正在出神,一旁的袁術也是感慨一聲,“劉玄德倒是個極有意思之人,也算是我在雒陽城中難得看的上眼的人,若是就這般死在了塞外著實有些可惜。”


    袁術與曹操不同,雖同是欣賞劉備,可他欣賞的是劉備身上和他有些相似的任俠意氣。


    “說來當初要不是叔父攔著不讓我參軍,如何會有今日之敗?若是有我在,讓那些鮮卑人有一個活著離開戰場,都算是我沒本事。”袁術喝了口酒,長歎一聲,頗有些有才不得用的憤慨。


    曹操聞言一笑,有時他倒是有些羨慕袁術。


    羨慕他的天真。


    “玄德非常之人,想來自有天助。我等倒是無須過於擔憂。”袁紹笑著勸解道。


    與曹操和袁術不同,袁紹雖是表麵看重劉備,可其實心中還是戒備更多些。


    他出身四世三公的袁家,又是年少成名,名震雒陽的天下楷模。對劉備這個這些日子突然崛起於雒陽的後起之秀自然懷有戒備之心。


    所以如今他雖是麵上勸慰兩人,可心中卻是覺得若是劉備就這樣死在了沙場之人也未必是什麽壞事。


    自然即便能活著迴返也不礙事,在雒陽城中的年輕一代,無人能與他爭鋒。


    “本初說的不差,玄德非常之人,定然能平安無事。”今日剛剛送別了韓約的傅燮也在。


    傅燮是涼州名門,如何不知在平原上一旦戰敗失利,多半難有生機。


    隻是作為好友,他自然是希望劉備能平安無事。


    “不說此事了,大軍遠在塞上,咱們於此談論也無用處。再說咱們如今在雒陽也未必安穩,聽說如今不少朝臣入宮求見陛下都被攔了下來,局勢不定,雒陽隻怕要有大風雨了。”曹操笑道。


    他看向袁紹,若論此間消息之靈通,自然無人能比的上門生故吏遍天下的袁家。


    而袁術雖也是袁家子,可在政治之上還是要比袁紹差上不少。


    曹操此言也是試探,想要看看袁紹的反應如何,他如今頗為擔心一事。


    袁紹舉杯而笑道:“你我閑散之人,莫論朝事。隻是近來若是無事,還是要少在雒陽城中走動。”


    曹操若有所思,隨後與眾人一同舉杯,笑道:“本初之言有理。”


    …………


    一旁另外一間屋舍之中,段熲也是正在和陳續飲酒。


    當初女兒紅價值千金之時,劉備從程家調了不少人手來幫忙。


    人手多了,陳續這個酒舍的主人反倒是清閑了下來。


    他也樂得如此,每日裏閑暇之時飲酒散步,倒也是樂在其中。


    “你這個司隸校尉倒是當的清閑,整日裏閑來無事到處遊蕩。”陳續倒上一碗酒,調侃了對麵的段熲一句。


    “做官一事,忙碌自有忙碌的做法,清閑自有清閑的做法。清閑之人所做的事情未必要比那些整日看起來忙碌之人所做的事情少,隻是各有不同罷了。”


    “可於旁人眼中看來,忙碌之人定然勤於政事,而清閑之人定然疏忽職守。說來倒也是有趣。”段熲笑道。


    “如此說來你是清閑之人?我可不信。司隸校尉可不是個閑職。”陳續笑道。


    段熲搖了搖頭,“自然不是,我隻是躲清閑罷了。誰不知我這個司隸校尉是個虛職,除了能帶兵捉賊之外隻怕再也無旁的用處。我躲清閑,城中不少人想來也是樂得我躲清閑。若是我有朝一日振奮起來,隻怕有許多人便要半夜夢中驚醒嘍。”


    陳續知他的處境,倒是也不曾多問,轉而問道:“如今北方的消息傳來,夏育他們到底是敗了,你以為此事如何?”


    “此戰之敗本就在意料之中,莫說是他們二人,即便是我親自上陣,隻怕也未必能有勝算。如今鮮卑正盛,檀石槐也不是尋常人物。而反觀咱們自家內憂不斷,內外尚且不同心,此戰能勝才是咄咄怪事。”他笑了一聲,頗有些嘲諷之意。


    當年張奐也曾應對過鮮卑,可以張奐的本事,也隻能守城拒敵而已。不知是何人給了夏育等人的信心,覺的此戰能勝。


    陳續點了點頭,“此戰落敗,夏育二人是咎由自取,隻是可惜了那些隨他們出征的漢家兒郎。也不知那劉家子能否在戰陣之上保得性命。”


    “你倒是也無須為他擔憂,此子既然出行之前前來尋過我,想來心中早有籌謀。最少保的住性命。說不得還能給咱們個意外之喜。他這種人,本就是最擅長在危局之中找尋有利之機。”


    段熲倒是不擔憂劉備的生死。


    於他看來,若是上了戰場,此子打仗的本事如何不好說,可若是論逃命的本事,隻怕即便是他久經戰陣,也未必能比的上此子。


    想想倒是頗有高祖之風。


    “他無事,你又如何?”陳續思量再三,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


    要知此次出征鮮卑的三路大軍之中有兩路是段熲昔年的舊將。段熲雖然不曾參與其中,可若是有心之人,難免不會借此大做文章。


    段熲笑道:“還能如何?放到有心之人手中,無非是昔年的涼州三明之一,如今的司隸校尉段熲段紀明不甘在雒陽受到冷落,故而聯係昔年舊部,希望能夠通過征伐鮮卑來建立功勳,從而重新得到朝廷重用。”


    “如今大軍戰敗,漢家兒郎多有死傷,皆段司隸勾結宦官,蒙蔽陛下,欲求軍功之故也。”


    陳續沉默不言,他知段熲雖是笑言,可日後事情多半會如此。


    段熲又飲了口酒,笑道:“也不知這酒水還能喝多久。倒著實有些舍不得了。”


    …………


    緱氏山上,劉備所住的小院裏,劉整正在來迴踱著步子。


    自從漢軍涼山戰敗的消息傳迴雒陽,自打上山以來從來都是讀書不停的劉整破天荒的放下了學業,整日裏在院中亂轉。


    “憲和,你說阿備會不會有事?我聽說那戰場上從來都危險的很,一個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玄德身邊雖然有雲長在,可誰也難保萬無一失,如今又聽說大軍戰敗了,唉,我當日該攔下他的。”


    劉整已經不知是第幾次詢問簡雍。


    此時簡雍身前的桌上擺著一副象棋,上麵是一局殘局。


    “阿整放心,玄德做事曆來有主張。當初在涿縣之時誰能想到他能製服那些鄉中遊俠?最後還不是被他做到了?他是個做大事的人,做大事如何能不冒風險?他是你的兄長,即便旁人不信,你也該相信他才是。”簡雍笑道。


    劉整落坐在簡雍對麵,聞言歎了口氣,“做大事,做大事。你們都想著做大事。整日拿命去賭,全然不顧身邊人的擔憂,也不知值得不值得。”


    “道理誰都懂,隻是有些人生來就是要做大事的。即便不刻意去做,這個世道也總會推著他去做。”簡雍也是歎息一聲,“而你兄長就是這種人。豪傑造時勢,時勢造豪傑,本就是相輔相成之事。”


    劉整點了點頭,他自小就和劉備一起長大,自然知道自家這個兄長與旁人的不同。


    小時便能指著屋外的桑樹言說日後當乘此車蓋,到後來將縣中的遊俠壓製的服服帖帖,哪一件都不像是尋常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如今更是舍出性命踏上本可無須踏上的戰場。


    自小劉嚴就經常告戒他們日後要恢複他們這一脈劉氏的榮光。


    隻是所謂的榮光真的有那般重要?值得拿命去賭上一把?


    他其實從來不理解。


    於他而言,這輩子能安安穩穩的做個靜坐在書齋之中讀書的學者就已經是一件極為難得之事。


    簡雍笑道:“你與玄德不同,自幼就是個溫吞性子,做個如鄭師那般的學者倒也頗為合適。”


    “難道你不曾察覺,自打來了緱氏山上,不論出了多大的事情玄德都不曾去尋你?刻意與你劃清了距離?他就是怕耽誤了你的學業,也是怕將你牽扯入是非之中。”


    簡雍此時已然破解了桌上的死局,緩緩於棋盤之上落子,“當日我也曾問過玄德,阿整你自小和他一起長大,也頗有才華,若是精心凋琢一番,不失為一塊美玉,若是能幫他做事,也能讓他省下不少功夫。”


    “你可知當時玄德如何做答?”


    劉整默然不語,其實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桉。


    簡雍見了他的神情,笑道:“當時玄德笑著和我說,一家之中,自然要有人在外四處奔走,振奮揚名,所謂紹繼祖先之榮光。可也要有人留在家中,整頓綱紀。”


    “兩者並無優劣之分,剛好涿縣劉氏之中前者自有他劉備,後者也有你劉整。你劉整便是劉整,無須成為另外一個劉玄德。”


    劉整聞言隻是轉過身去,肩膀聳動,泣而無聲。


    這麽多年,涿縣劉氏一直都渴望恢複祖先榮光,而這一代的希望自然就壓在了劉備與劉整身上。


    劉備小時有異才,倒是被族人所重,隻是長大之後整日裏和那些鄉間遊俠廝混在一起,族人以為他日後必無所成。


    故而劉氏族人都將振興家門的希望放在了劉整身上。


    每個人都希望他能做大事,卻不曾有一個人希望他做自己。


    簡雍笑了笑,也能理解如今劉整的心境。


    畢竟他認識的劉玄德就是這般人。


    總是能為他人著想。


    不然散漫如他簡憲和,傲慢如關雲長,又為何會對一個起身涿縣的貧家子死心塌地?


    物以類聚,而人以群分。


    …………


    山上的書塾裏,盧節剛剛為學子們講完了今日的經文,緩步迴到後院之中。


    木階上,盧植正負手而立,望著院中那幾株綠竹。


    “竹可毀,而不可損其節。阿節,這也是你姓名的由來之一。”盧植澹澹開口。


    盧節恭聲應道,“阿父曾說過此事。”


    盧植說完此言之後卻是沉默下去。


    他們父子之間的話曆來不多。


    如世間大多父子一般,一個懼於父親威嚴,一個則是以為無須多言。


    盧節見盧植沉默下去,問道:“阿父可是在為玄德之事擔憂?玄德素來多智,想來定然不會有事。”


    盧植搖了搖頭,“我隻是在想我這些年對你們是不是太苛刻了些。當初玄德想要北去,也許我該攔下他的。”


    “阿父也是為我等好。”盧節連忙開口。


    “我向來剛直,不屈於權勢,這麽多年我也以此自傲。故而也對你們要求極嚴。”


    “隻是如今細細想來,這些年我自己多吃的苦頭算不得什麽,隻是讓你們也隨著我吃了不少苦。盧子幹為官為人都不曾有愧,唯有為父為師,倒是對你們愧疚頗多。”


    盧節沉默片刻,再開口之時嗓音有些沙啞,他笑道:“阿父說的哪裏話。父子之間何必說這些?再說這些年吃過的苦雖然不少,可出自盧公門下,即便是走在街上,誰人不高看一眼。”


    盧植笑了笑,“不苦就好,不苦就好。”


    院中青竹在風聲吹拂之下悠悠晃動。


    …………


    城北賈詡的小院裏,賈詡將手中的書放下,滿臉無奈的看向這幾日來往了多次的史阿。


    “史君何必如此慌張,如今不過是得了個北征之軍戰敗的消息,又不是什麽大事。”


    史阿苦笑道:“劉君也在軍中,你當真半點也不急?如今咱們在雒陽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若是沒了劉君,又該如何?”


    史阿倒也不是為他一人而急,他曆來孤身一人,自家事倒是算不得什麽,可他手下還有不少雒陽的遊俠。


    賈詡笑了笑,“玄德離去之前的打算也和我說過,即便是在我看來也算是極為周密了。一軍之敗難免,可他想脫身而迴也不難。”


    史阿無奈歎了口氣,坐在賈詡對麵,“劉君既然明知此戰會敗,又何必上前趟這趟渾水。”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賈詡笑道,“而這也就是他與你我這般人的不同之處。”


    “論才智謀劃,玄德未必及我。論劍術武藝,他也未必是你的對手,可你我卻都要折服在他的羽翼之下。為何如此?史君可曾想過此事?昔年蕭何位在高祖之上,為何起義之時要以高祖為尊?”


    史阿一愣,他倒確是不曾想過此事。


    賈詡一笑,“因為有些人,生來便是要做大事的。敢為人不願為,敢為人不敢為,舍小利而取大利。所謂豪傑,莫不如此。”


    …………


    高柳城外,自莽山北返的劉備此時正在城外舉目遠望。


    稍遠處馬蹄聲忽起,塵土飛揚。


    而隨著塵埃散去,露出的是張飛等人略有些疲憊的身影。


    幾番顛簸,他們終於還是繞道返迴了高柳。


    劉備與關羽策馬上前,翻身下馬。


    算不得許久不曾見,卻是剛剛經曆過生死的兄弟三人緊緊抱在一起。


    呂布策馬站在一旁,不知為何,竟然有些莫名的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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