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不知主子早已不是過去的主子,她極是不安,對晨露猛使眼色,要晨露不要火上加油。


    奈何晨露像沒看見似的,又說道:「姑娘,奴婢的弟弟小二子在庫房做事,平時是個不起眼的,但眼色靈活,口齒伶俐,不如讓他暗中盯著四姑娘可好?」


    宮湄卿一雙柳眉微微蹙起,心裏那小小的火苗便燒了起來。


    這事若隻是有人存心捉弄便算,若是真的,自己這一世可不能再被糊弄過去,那兩個人若當真有私情,她是決計不會嫁的!


    用過晚膳之後,宮湄卿到底不放心宮老夫人,便帶了晨露往拾華軒去。


    守門的小丫鬟見她來了忙去通報,進了內室,就見祖母靠在竹青色綢繡祥雲紋的大迎枕上,除了宮湄嬌之外,她幾個庶妹都在,全圍著祖母在說話。


    宮湄卿見了她們,不由又想起前世她們全被自己連累問斬,連她們的夫家也無一幸免,她的罪孽實在太深重了……


    「大姊姊來了。」年紀最小的宮湄荷忙讓出床邊的位置來。


    宮湄卿隨口問道:「四妹妹怎地沒過來?」


    宮湄蘭哼的一聲,不屑道:「打發了丫鬟過來,說是染了風寒,不好過了病氣給老祖宗,等身子好些再來。」


    宮湄芬不解地道:「說也奇怪,祖母昏迷時,四妹妹天天雷打不動地來探望,有時一天來了三迴,祖母醒了,四妹妹反倒一次也不來了。」


    宮湄卿知道幾個妹妹都對宮湄嬌有些瞧不起,因為雪姨娘出身低,宮湄嬌又不是在府裏出生的,前生她們同樣看不起宮湄嬌,是她總站在宮湄嬌那邊,讓她自由出入出雲軒,又叮囑下人絕不能怠慢了宮湄嬌,走到哪裏都帶著宮湄嬌,因此她幾個庶妹才不敢明踩著宮湄嬌。


    她真是傻極了,錯把敵人當親人,還幫宮湄嬌做人情,人前人後淨說她的好話,說她善良、溫婉,殊不知她口中那善良溫婉的宮湄嬌正計劃著一步步吞掉她的一切,還有那雪姨娘,竟收買了她娘小廚房裏的婆子,日日往她娘的飲食裏下藥,讓她娘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虛弱,最後「病死」……


    她深吸了一口氣,神情一冷,嘴上不鹹不淡地道:「是真的染了風寒便罷,不要是心裏沒有老祖宗,知道老祖宗病了也發懶不肯來探一探才好。」


    宮湄蘭嘴一翹,馬上附和道:「大姊姊說的半點沒錯,那丫頭就是沒教養的,就會賣弄風情裝可憐,把自個兒弄得像個藝妓似的。」


    宮湄卿要的便是這樣的結果,她再下一城地道:「蘭兒,你是姊姊,若四妹妹哪裏做的不對,你隻管責罰便是,平時與眾位妹妹也要多留意她的舉動,畢竟她是從外邊來的,總不像咱們自家姊妹親厚,咱們多個心眼總是沒錯,別讓她暗中使絆子了。」


    隻要她不站在宮湄嬌那邊,一切就會不同,她們母女在她眼皮子底下是動彈不得的,她早把前生被雪姨娘收買的那個婆子打發出府了,還交代了芙蓉、春柳,她娘的飲食都要格外留心,也不能用任何香。


    「一來就給你的妹妹們上課嗎?」宮老夫人見了最疼愛的孫女,自然是高興的,但嘴上叨念著,「不過,我不是讓你好好休息,怎麽又過來了?」


    宮湄卿嘴角微微笑起來。「孫女兒沒過來,怎麽知道老祖宗是不是在跟妹妹們講我這個長姊的壞話兒?」


    行三的宮湄蘭笑道:「在說二姊姊的婚事呢!」


    行二的宮湄芬滿臉嬌羞,嬌嗔道:「什麽婚事啊!隻是姨娘在提,還沒問過爹爹和母親,還沒準兒呢。」


    宮湄卿心裏陡然一跳,她看著嬌羞的二妹宮湄芬,想到前生她悲慘的命運,在萱蔻年華便香消玉殞。


    宮湄芬是霞姨娘所生,小她一歲,遺傳了霞姨娘的勾人鳳眼,有些弱柳扶風的味道,也是個美人胚子,前生嫁給了洛陽侯的庶五子朱子譽。


    那朱子譽是京城小有名氣的才子,也是相貌俊秀的讀書人,原本小夫妻也和和美美,不到一年,短命的朱子譽竟從馬背上摔死,宮湄芬便開始守寡。


    守了兩年,洛陽侯的嫡次子朱子泰色心一起竟逼奸了她,她因此懷上了身孕,肚子漸漸大起,在夫家逼問下,含淚說出被朱子泰逼奸一事。


    朱子泰反咬是宮湄芬勾引自己,朱子泰的妻子張氏大發雷霆,朱家為了遮掩家醜,竟治宮湄芬一個不貞、不潔、不守婦道之名,要將她沉塘。


    她死活不從逃了出去,是夜風雨交加,隔日被發現已是一具冰冷的遺體。


    人死了之後,洛陽侯府隻推說不知道她為何要夜半離府,內情是宮湄芬的心腹丫鬟躲藏了大半年之後偷偷迴寧國公府向霞姨娘說的,霞姨娘哭了個肝腸寸斷卻也拿洛陽侯府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那侯夫人吳氏的兄弟皆是朝廷重要的武官,相形之下,宮尚儒雖承爵國公爺,但隻是個舉無輕重的禦史大夫。


    「二姊姊臉好紅啊!」宮湄芳笑道,她同樣是霞姨娘所出,還不滿十歲。


    宮湄卿坐了下來,不動聲色地問道:「二妹妹在議親了嗎?是哪戶人家?」


    宮湄蘭笑道:「是洛陽侯府的五公子,聽說是名才子,長得也俊,二姊姊肯定喜歡。」


    宮湄卿想到前生洛陽侯府後來高中了狀元、極受皇上重用的是此際不受重視的庶八子朱子鈺,因生母秋姨娘出生卑賤,因此在府裏一直看人眼色過日子,洛陽侯也視這個庶子的存在可有可無,但後來洛陽侯府的富貴全靠他了,秋姨娘還母憑子貴,封了誥命夫人呢。


    「說來也巧,這次江南之行,我與師傅走訪民間時遇到了一位相命大師,說三年後的狀元郎將出在洛陽侯府。」


    此話一出,連宮老夫人也是一陣驚唿。


    宮湄芬緊張地問:「大姊姊,那位相命大師可有說是侯府哪位公子會高中狀元?」


    她自然希望是霞姨娘屬意的五公子了,那麽自己將來可是狀元夫人。


    宮湄卿就等她問這一句,當下不緊不慢地道:「是侯府的八公子。」


    眾人皆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這也難怪,那侯府八公子此際還沒沒無聞,恐怕連洛陽侯自個兒都忘了有這個兒子。


    「八公子……」宮湄芬喃喃道,若是真的,那自己還要不要嫁給五公子?


    不成!這事兒茲事體大,還是得找霞姨娘商量,若是自己嫁了五公子,將來八公子高中了狀元,那可是前程似錦,自己豈不是會活活氣死?


    「哎呀,不要說那些了。荷兒的老祖宗,咱們來猜枚兒好不好?」宮湄荷提議道,她年紀最小,正是貪熱鬧的年紀,要嫁人還早,對嫁不嫁人跟嫁給什麽人的事兒沒興趣,便起了另個頭。


    宮湄卿整個人僵硬了一下,驀然想起了某人。


    猜枚兒……


    自己這是與貔貅分開多久了?怎麽他的麵孔還是那麽清晰?


    宮湄荷讓貼身丫鬟取來了瓜子,幾個人熱熱鬧鬧的猜了起來,宮湄芬如坐針氈、強作鎮定地與眾人玩完一輪,這才與其它妹妹一道離去,自然是急著迴去與霞姨娘商量婚事了。


    宮老夫人心裏明鏡似的,將幾個孫女兒的反應都看在眼裏,這會兒便對宮湄卿笑道:「瞧你把芬丫頭弄得魂不守舍,真要那八公子會高中狀元才好,莫不要誤了芬丫頭的終身大事。」


    宮媚卿親密地摁著祖母的手嫣然一笑。「老祖宗放心吧!我是為了二妹妹好,那五公子千萬不能嫁,要嫁就要嫁給八公子。」


    宮老夫人笑罵,「說的跟真的似的,你這丫頭怎麽就跟江湖術士混在一塊了?這可不成,在江南是一迴事,如今迴來了便要守規矩,萬不能再胡亂跑了。」


    宮湄卿乖巧地道:「孫女會有分寸的,老祖宗。」


    宮老夫人拉著宮湄卿的手拍了拍,狀似無意地問道:「卿兒,你說咱們府裏怎麽會有那該是野生的青梅果?」


    宮湄卿收斂了笑意,神情慎重了起來。「孫女也想不明白。」


    這幾日她爹在追究青梅果之事,但怎麽審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偏偏她祖母清醒後竟想不起昏迷之前的事。


    宮老夫人悠閑地端了茶,放在唇邊輕抿一口道:「若是有人刻意想要我這婆子的老命呢?」


    宮湄卿被嚇得一個激靈,心怦怦直跳起來。「我的老祖宗,您在說什麽?怎麽會有人想要您的命?」


    宮老夫人緩緩道:「事實上,我撞見了不該見的事,因此醒過來才會佯裝不記得昏迷前的事,便是要那人失了戒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家有醫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簡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簡瓔並收藏家有醫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