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點、再快一點,全都跑起來……怎麽慢下來了?」


    「迴閣老的話,前麵的路被堵住了,轎子走不快,要不咱們強行衝過去?」


    「算了,死者為大,咱們繞路而行吧!」


    ……


    周延儒坐上轎子之後,不斷催促轎夫們快走,好早一點趕到皇宮,向崇禎皇帝告狀,將溫體仁、秦鋒二人置於死地!


    可是事與願違,轎夫們非但沒能快走,反而越走越慢了,因為前麵遇到一支出殯的隊伍,男女老幼數百人,有的舉著哭喪棒、有的抬著棺材、有的舉著白幡,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慢慢行走,並將道路完全堵住了,根本過不去。


    若是別的隊伍,周延儒早就下令衝過去了,可是出殯的隊伍不行。


    因為國人講究死者為大,若是自己下令強行衝撞,乃是對死者的的大不敬,以後名聲就臭大街了,名聲一旦臭了,還怎麽當內閣首輔?


    無奈之下,隻好繞路而行。


    不想走出沒多遠,又遇到了一支迎親的隊伍,而且人數非常多,同樣將道路堵住了,喪事不能衝撞,喜事同樣不能。


    沒辦法,繼續繞路吧。


    結果沒走出多遠,又遇到了二十多個夜香郎,挑的都是人中黃、人中白,其中兩桶還灑到了地上,汙穢不堪、臭氣熏天!


    受不了,還是繼續繞路吧!


    ……


    長話短說。


    轎夫們連續繞了幾次路,兜了幾個大大的圈子,延誤了將近一個時辰,總算來到了長安左門前麵。


    轎子尚未完全停穩,周延儒就從中鑽了出來,而後邁開兩條老腿,大步流星的穿過長安左門……承天門……端門……午門……歸極們……來到了養心殿。


    今日在養心殿前值守的是一位姓黃的掌事太監,見到周延儒來了,立刻上前迎接:「周閣老,您這是要麵見聖上?」


    「正是,聖上在裏麵嗎?」


    「在,正在殿內和溫閣老商議事情呢!」


    ……


    溫體仁竟然搶先一步進宮了,他來做什麽,是不是已經搜集好了證據,在向皇帝告自己的狀,那樣的話,自己可就被動了。


    穩妥起見,自己最好探聽一下虛實,而後再進去見皇上!


    向誰探聽虛實呢?


    這位黃公公無疑是最佳人選了,問題是,這些太監和當官的一樣貪婪,不給點好處的話,是根本支使不動的,也就是說,自己得行賄!


    堂堂內閣首輔,竟然向一個掌事太監行賄,丟人啊,可為了保住內閣首輔的位置、保住榮華富貴,再丟人的事也得幹啊!


    想到這裏,周延儒從懷中摸出一個材質上等、雕工精致的白玉蟬,悄悄塞進了黃公公的手中,同時低聲說道:「黃公公,幫幫忙,探聽一下裏麵的情況,事後另有重謝!」


    「周閣老客氣了,好說、好說!」


    看著手中價值不菲的白玉蟬,黃公公臉上樂開了花,而後轉身進了養心殿,幫忙探聽情況去了。


    …………


    大約過了一柱香時間,黃公公出來了,而後對周延儒低聲說道:「雜家探聽清楚了,聖上和溫閣老正在商議蒙古—察哈爾部的事情!」


    「察哈爾部的事情?」


    「不錯,溫閣老說,林丹汗已逝,朝廷應該加封其女烏雲琪琪格,讓其利用黃金家族的名義,號召蒙古各部族效忠大明、對抗建奴,否則的話,漠南蒙古各部就要被奴酋—皇太極拉攏過去了,那會對我大明十分不利!


    聖上對此深以為然,不過嘛,烏雲琪琪格是個女的,無法繼任察哈爾部大汗之位,隻能賜予一個封號,讓


    其行使監國之權,至於是什麽封號,暫時還沒有商議出來!」


    ……


    原來不是告自己的狀,而是商議察哈爾部的事情,周延儒這下放心了。


    而後又從懷中掏出一隻小金蟾,塞進了黃公公的手中:「勞煩公公稟告聖上,就說老臣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求見!」


    「沒問題,咱家這就進去通稟,周閣老稍候就是!」


    又得到一隻小金蟾,黃公公更加高興了,當既轉過身來,邁著鴨子步進了養心殿。


    片刻之後,養心殿門口響起了黃公公的喊聲:「聖上口諭,宣內閣首輔—周延儒覲見!」


    「臣—周延儒領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周延儒答應一聲,邁步進入養心殿,向端坐在龍椅上的崇禎帝—朱由檢行一跪三叩大禮,同時山唿萬歲,而後起身,站在了內閣次輔—溫體仁對麵。


    二人四目相對,眸子中皆是電閃雷鳴、敵意濃濃!


    一場巔峰對決,就要開始了。


    ……


    「周愛卿,今日見朕,有何事啟奏?」


    「迴聖上的話,老臣今日要參奏一人!」


    「哦,愛卿參奏何人?」


    「老臣要參奏內閣次輔—溫體仁,貪贓枉法、收受賄賂,斂財不計其數,還望陛下予以嚴懲!」


    ……


    大明朝的內閣成員之見明爭暗鬥,乃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堂堂內閣首輔,當著皇帝的麵直接參奏內閣次輔,這樣的事情還從未出現過,這等於徹底撕破臉皮了。


    而出現這般情況,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周延儒掌握了真憑實據、有恃無恐,二是周延儒發瘋了!


    「周愛卿,你參奏溫愛卿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可有什麽證據嗎?」


    「證據在此,還請聖上龍目禦覽,而後下旨治罪溫體仁及一眾行賄之人!」


    說話間,周延儒從懷中掏出了那本賬冊,交到一名隨身太監的手中,太監又轉交到了崇禎帝—朱由檢手中,後者立刻翻閱起來,臉色隨之大變。


    周延儒則是洋洋得意,認為這次溫體仁必死無疑了,隻要溫體仁一完蛋,以後內閣中就唯我獨尊了,到時候,自己想什麽來什麽,要什麽有什麽,那就是天堂啊,嘿嘿!


    可是接下來,隨著崇禎帝—朱由檢的一句話,天堂和地獄發生了大反轉!


    「周愛卿,你獻上一本空白冊子是何用意,莫非戲弄於朕?」


    「空白賬冊,這怎麽可能?」


    周延儒大吃一驚,連忙定睛觀看,隻見皇帝手中翻看的,的確是一本空白冊子,上麵一個字都沒有!


    這是什麽情況,賬冊上明明寫滿了溫體仁收受賄賂的情況,怎麽一個字都沒有了呢?


    難道說,有人將賬冊掉包了?


    從昨晚到剛才,賬冊從未離開過自己,而自己一夜未眠,是怎麽被人掉包的呢?


    周延儒瞬間懵了,而後顧不得君臣之禮,上前拿迴賬冊,仔細的翻看起來,結果得出了兩個結論:


    其一,賬冊上真的一個字都沒有,隻是個別頁麵上,隱約有一些黑色痕跡,就像是字跡自行消失了一般。


    其二,賬冊沒有被掉包,就是原來那一本,因為賬冊的後封皮上,有兩道明顯的折痕,那是昨天晚上,自己翻閱時留下的,做不得假!


    賬冊沒有被掉包,上麵的字卻不見了,這是什麽情況,難道有人用妖法,將賬冊上的字塗抹掉了?


    周延儒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不要緊,要緊的是沒有了賬冊做證據


    ,自己之前那些話就是誣告了。


    堂堂內閣首輔,拿著一本空白冊子,當著皇帝的麵誣告內閣次輔貪汙受賄,這件事一旦傳揚出去,天下人豈不笑掉大牙?


    一個被天下人恥笑的人,還有何臉麵繼續擔任內閣首輔?


    完了!


    全完了!


    首輔當不下去了,等著迴家抱孩子吧!


    想到這裏,周延儒直覺的血氣上湧、天旋地轉,而後兩眼一黑,噗通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不好啦,周閣老暈過去了!」


    「都不要慌張,周閣老操勞過度,以至於疾病纏身、神誌不清,故而剛才說了一些糊塗話,朕是不會怪罪的,爾等速速將周閣老送迴府中,讓郎中好好為其治病,不得有誤!


    未來一段時間,就不要再讓周閣老進宮了,在家中好好養病吧,至於內閣的各項事務嗎,溫閣老,由你全部接手過來!」


    「臣遵旨!」


    崇禎帝—朱由檢一錘定音,周延儒不是故意誣告同僚,而是累的生病了,神誌不清,這才說了一些胡話。


    如此一來,算是保全了周延儒的顏麵,同時保全了朝廷的顏麵!


    不過嘛,一個疾病纏身、神誌不清的人,是不可能再繼續擔任內閣首輔了。


    換人,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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