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的河水已經凍成堅實的冰。


    柳樹脫去了餘留的殘葉,剩著赤裸的灰色的枝,像無數鞭條,受風的指揮向空中亂打。


    陳魚雁飛奔,身影迅如閃電。


    氣溫已經很低了,天空上甚至開始下起雪來。


    雪落的時候,起初如鵝毛大片,漫空飛舞;隨後如扯絮團一般,大團大團地朝下落,再被朔風一吹,如沙、如粉,整個煙港城似乎變成了一片白色混沌。


    陳魚雁急速前行著,同時在腦子裏分析著一切有用的信息。


    方才在酒樓跟白觀瀾交談末了,從她的口中得知,普渡山是有提前派人來跟趙家說會來領走太素陰符。


    而趙家則說,他們並沒有收到普渡山來人的消息。


    但陳魚雁先前又有從趙鶯鶯的口中聽聞,趙弘朝對於太素陰符十分的重視,重視到連她這個親生女兒都不能隨便接觸。


    那麽如果趙弘朝不知道普渡山即將來人的消息,又怎麽可能將太素陰符拿出去作為三家大比的彩頭?


    以趙家的底蘊,絕對能夠拿出其他先天乙等的寶物,為什麽偏偏是趙弘朝如此重視的太素陰符。


    所以陳魚雁大膽猜測,趙家是知道普渡山要來人的,在得知太素陰符留著絕對不保的情況下,趙弘朝選擇將太素陰符拿出去三家大比當彩頭。


    反正不拿去當彩頭最後也不可能在自己手上,還不如拿去廢物利用。


    那麽疑問就來了。


    事後為何趙弘朝不將這事跟陳魚雁講,反而將太素陰符送給了他?


    如果趙家跟陳魚雁講明白緣故,陳魚雁也隻能將太素陰符交出去。


    這可是普渡山。


    別說陳魚雁了,就算是趙家也隻是普渡山養的一條狗。


    可趙弘朝還是選擇將太素陰符交給了陳魚雁,這又是為什麽?


    陳魚雁眉頭緊鎖,思緒運轉。


    假設一:趙弘朝知道太素陰符的作用,所以不舍得給普渡山。


    陳魚雁思索片刻,否定了這個假設,因為如果趙弘朝真的知道太素陰符的作用,絕對不會將太素陰符拿去當三家大比的彩頭。


    後來也不可能將太素陰符贈予陳魚雁,而是會想方設法的用其他手段避開普渡山的詰問,將太素陰符徹底隱藏起來,占為己有。


    假設二:趙弘朝不知道太素陰符的作用,但是有所猜測,並沒有準確的定論。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趙弘朝即使如此重視太素陰符,也依舊將其拿出來當作三家大比的彩頭。


    可能是陳魚雁的行為太為怪異,一上來就跟趙家提出要求索要太素陰符,被趙弘朝發覺了不對。


    趙弘朝可能認為陳魚雁知道太素陰符的真正作用,所以他想要通過陳魚雁弄明白這件事。


    這麽一梳理下來,陳魚雁才發覺先前自己的行為有如此多的漏洞。


    而且通過三家大比得到太素陰符這件事也充滿了很多的疑點。


    自己之所以能如此輕易的拿到太素陰符,看來怕是趙弘朝有意為之的結果。


    而趙家之所以選擇將太素陰符贈予陳魚雁,而不是交給普渡山,想來是因為趙弘朝還想將太素陰符重新拿迴到自己的手上。


    因為如果交給了普渡山,他就再也不可能將太素陰符重新拿到手。


    反而是給了陳魚雁,趙弘朝還有拿迴太素陰符的可能性。


    畢竟陳魚雁的實力跟普渡山比起來,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級的。


    陳魚雁在心底暗自反思,他跟趙弘朝這種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比起來,還是有些稚嫩。


    之前看見太素陰符就有些著急,一心想要將太素陰符拿到手。


    當初他在三家大比之時就應該坐視不理,讓不樂幫將太素陰符拿走,然後自己再想辦法從不樂幫的手中得到太素陰符。


    不過即使那樣做的話,等到白觀瀾跟修羅門兩方人來的時候,陳魚雁似乎也無路可逃。


    現在的陳魚雁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於萬丈深淵之中行走在無依無靠的繩索上。


    一步之差,就是墜入深淵。


    萬劫不複!


    “趙老狐狸,拿我當猴子耍了這麽久,我也要好好的迴報你才是。”


    陳魚雁喃喃自語,眼神中流露出瘋狂的神色,可看似憤怒的眼神之中,又充滿了極致的冷靜。


    不瘋魔,不成活。


    他已經想到破局的辦法了!


    ……


    天色初亮,坍塌的房屋一片焦黑,磚石間升起淡淡的青煙,那些悲痛欲絕的哭喊聲,聞之令人心酸。


    殘垣斷壁之中,到處都是屍體。


    “小賤種……你這個普渡山的小賤種……竟然敢傷我……你竟然敢傷我……你死定了你絕對死定了……”


    王黎雙手滴血,因為疼痛臉頰不斷抽搐,雙眼泛紅仿佛滴出血來,聲音淒厲鬼哭狼嚎,讓人不寒而栗。


    而在他對麵佇立著的白觀瀾,身上傷勢的情況則更為嚴重。


    身前一道刀痕,從肩部到小腹,衣衫破碎,入肉三分。


    傷口觸目驚心。


    白觀瀾不屑的看著神色有些癲狂的王黎,又咳了幾口的血。


    修羅門的瘋子。


    打到後麵白觀瀾都感覺王黎已經失去了自己的理智了,橫衝直撞不知道在幹些什麽,出手也毫無章法,這才讓白觀瀾能撐到現在。


    雖然白觀瀾天賦異稟,但她畢竟隻是半步神意。


    以她的實力,戰勝尋常的神意武者勉強稱得上遊刃有餘,可麵對王黎這種曾經在青雲榜上排過號的神意宗師,應對起來還是太過於吃力。


    不過,她依然無懼!


    大海無量劍訣!


    白觀瀾目光微冷,手持觀瀾劍,劍身正對眉心。


    觀水有術,必觀其瀾!


    她的身後浮現出無邊的深藍色海潮,海水波瀾壯闊,波浪兇猛澎湃。


    圓滿劍意·滄浪!


    白觀瀾的大海無量劍訣已經修至大成,劍意也已經圓滿。


    這一劍出,仿佛大海在怒號,滔天巨浪卷起千堆雪,唿嘯著朝著王黎蓋來。


    鋪天蓋地,無路可逃!


    “殺!”白觀瀾猛然睜開眼睛,忽的吐氣開聲,閃電般直衝上前,雙手一揮,長劍猛斬王黎麵門,如迅雷不及掩耳。


    簡捷剛猛,迅捷無匹。


    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劍身上,不留後著變化的餘地,招式中充滿一往無迴的氣勢!


    癲狂之中的王黎一愣,殺氣一起,倉啷拔刀出鞘,一抹飛虹如電,直奔白觀瀾的眉心而去。


    他手持一把墨色長刀,刀身跟刀柄連成一體,模樣怪異。


    冥刀!


    曾經的先天甲等邪道兵器,不過後來被蜀山的青石峰峰主“太白劍主”李長風斬斷,即使經過修羅門的重修以後,品級仍跌落至先天乙等,但是威力依舊不可小覷。


    雖然理智有些渙散,但是王黎的殺意卻是遠勝白觀瀾數十倍,出手就是淩厲之極的殺招,橫刀一格,鐺的一聲蕩開來劍。


    見出招未有效果,白觀瀾速變刺為削,劍光迴旋,緊緊罩住王黎的要害,不放過任何的空檔。


    這次攻擊頗有成效,王黎的身上又多了七八道傷口,鮮血汩汩流出。


    又被白觀瀾割傷右臂,王黎怒意愈盛,看準對方劍招中的破綻,嗤的挺刀反攻過去。


    他要把眼前的賤種給砍成肉醬!


    殺殺殺殺殺殺!!


    王黎雙目通紅一片,抓起冥刀反手就捅進了自己的小腹。


    冥刀如同饑餓的嬰兒吮吸母乳,貪婪的汲取著王黎的鮮血。


    隻見王黎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了起來,但是他的氣勢卻漸漸變得無比龐大。


    白觀瀾見此情形,也忍不住暗罵聲瘋子,連忙抓緊時機,想要將王黎在這段時間裏徹底斬殺。


    若是等到冥刀汲取完血液以後,白觀瀾就徹底失去了翻盤的機會。


    大海無量劍訣最終式·萬裏伏波!


    飛雲掣電之間,白觀瀾的五官中爆發出湛藍色的光芒,渾身內力湧動如海,聲勢浩大!


    白觀瀾陡然之間爆發了,雙手一圈,頓時所有的內力都凝聚成了一把巨劍虛影。


    巨劍通體花紋,一揮之間,居然有風起水湧的氣勢,本來幹燥的空氣,卻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水汽彌漫!


    哧啦!


    巨劍虛影脫離了她的手掌,高速俯衝,撕裂空氣,對著王黎投擲了過去,似乎要把後者碾成齏粉!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王黎麵色萎靡,手中的冥刀汲取了足夠的氣血,被他拔出。


    而且看樣子,王黎的神智倒是恢複了不少,目光重新聚焦,不再發出無意義的吼叫聲。


    “你死定了,哈哈哈哈……”


    王黎肆意的大笑著,手中冥刀被徑直他劈砍而出。


    羅喉刀經·破碎!


    一刀血芒劃破天際,衝破了漫無邊際的蔚藍海洋。


    空中血光崩現,灑落下大片的血花,王黎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一個巨大的窟窿竟然洞穿了他的肚子,右腿也出現了一道深入骨髓的傷勢。


    漫天的血雨,似點點繁星自空中散落下來。


    但他雖然慘叫著,卻並沒有露出什麽恐懼的神色,隻見王黎手中的冥刀竟然開始溢出血氣反哺王黎,讓他的傷口迅速愈合。


    反觀白觀瀾,人已被王黎一刀劈中腰際,痛得她心腔收縮,雙腿發軟,一頭栽倒雪地之上!


    她已無力再戰。


    白觀瀾倒在地上,原本手中緊握的長劍鬆開,不知摔到何處去了。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她的口中溢出,染紅了身上穿著的月白錦袍。


    白觀瀾慘笑一聲,看著朝她走來的王黎,心中發狠。


    她還有底牌,哪怕是活不下去了,也可以跟王黎換命。


    王黎已經拖著重傷的身軀再次走到了白觀瀾的身前十數丈的距離。


    他高舉冥刀,猩紅瞳孔裏閃爍著殘忍的光芒。


    “去死吧!!”


    一刀揮出,血色光芒如同餓狼奔向白觀瀾的頭顱。


    刀氣砸在皮肉上,發出巨響。


    然而白觀瀾預想中的劇痛並沒有傳來,反倒是臉上像是被潑上了什麽溫熱的液體。


    鹹鹹的,還帶著股鐵鏽的味道。


    白觀瀾睜開眼,看見的是青年幹淨卻帶著痛苦的麵容。


    陳魚雁疼的呲牙咧嘴,趴在白觀瀾身上,生生的用自己的背部擋住王黎的拍擊。


    他已經蹲伏在附近半個晚上了。


    憑借著小成的大玄龜息真定功,陳魚雁騙過了白觀瀾,也騙過了王黎,將自己隱藏的很好。


    等待著最後一刻的到來。


    白觀瀾不能死。


    她是計劃中不可代替的一環,因為白觀瀾有足夠的實力戰勝趙弘朝。


    “你瘋了,過來送死?!”


    白觀瀾有些疑惑不解,她自己死就算了,說不定還能拉上王黎陪葬。


    結果陳魚雁莫名其妙突然跑出來做什麽?


    他們有什麽很親密的關係嗎?


    白觀瀾對陳魚雁是很欣賞的,像他這種人不應該死在這種地方。


    但陳魚雁隻是第一次見她啊,憑什麽這樣玩命來救自己。


    “再叫把你扔出去,我辛辛苦苦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你,你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陳魚雁將白觀瀾抱在懷裏,沒好氣的罵道。


    他奶奶的,要是自己有足夠的實力破局,哪裏還會管白觀瀾的死活?


    死了最好,這樣就沒人跟他搶太素陰符了,趕緊去死。


    陳魚雁自最開始從李府逃出來以後,還是第一次爆粗口。


    實力,他需要更加強大的實力!


    陳魚雁目光充滿狠戾,若不是自己太弱,他又何必要借助白觀瀾的力量來破局?


    現在反倒是把自己陷入險境。


    真是荒謬!


    但他別無選擇,隻能拚死一搏!


    自己的命不想丟,太素陰符陳魚雁更不想丟!


    不去爭,不去搶。


    隻能碌碌無為!


    身後王黎狀若瘋魔,冥刀橫劈而出,刀氣又斬在陳魚雁的背上。


    “小老鼠,嘿嘿,看我怎麽把你們兩個頭顱給砍下來當作下酒菜!”


    王黎惡狠狠的看著飛速逃遁的陳魚雁,語氣咆哮,麵色猙獰。


    區區外景一境罷了,竟然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受到重創,陳魚雁又是一口溫熱的血液吐在白觀瀾的臉上,麵色猙獰,俊俏的麵容不複存在,反而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剝膚之痛,徹心徹骨。


    冥刀上附著的詭異冥氣不斷蠶食著傷口的血肉,陳魚雁感覺自己身體像是同時被無數把鋼刀鋸割著。


    不過與此同時,特性“不屈”起效,瞬間轉換的氣血隨之而來,替他擋住了王黎的攻擊。


    陳魚雁背上的血肉已經一片模糊,寬厚的後背現在單薄的可憐。


    甚至可以從殷紅的血肉中看清蒼白的脊椎骨。


    他要從王黎的手中救下白觀瀾,再“無意間”把太素陰符拋給王黎。


    驅狼吞虎,禍水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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