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璋兄,你似乎心情不太好啊?”


    楚驛靜靜地喝了一口茶:“你說呢?”


    楊修笑了笑:“為何?”


    楚驛也不直接迴答,反問道:“德祖兄,你可知我最欣賞你哪一點嗎?”


    楊修笑道:“哪一點?”


    “你夠聰明,而且性格直爽,從不裝傻充愣。”


    “哈哈哈!”楊修大笑,“子璋兄是在說我故意裝不知道嗎?”


    “難道你看不出來?”


    “我是真的看不出來啊。”楊修一攤手,“就我所知呂將軍這幾個月在雁門、雲中兩郡抵禦寇邊來犯的鮮卑人,共斬級一千一百六十餘人。現在還向朝廷稟報,要重新向這兩郡派遣縣官,朝廷方麵還準備給她封都鄉候呢。楚侍郎還有什麽煩心的嗎?”


    楚驛皺眉道:“並州之事尚未明朗,但這不是我煩惱的原因。”


    賈詡的策略楚驛是大概明白的,她是想分而製之。


    鮮卑極盛之時,控弦十萬。史書記載當時的鮮卑是:


    “南抄緣邊,北拒丁零,東卻夫餘,西擊烏孫,盡據匈奴故地,東西萬四千餘裏,南北七千餘裏,網羅山川水澤鹽池。”


    當時的鮮卑隱隱地像第二個匈奴,慌得漢桓帝還想要和鮮卑首領檀石槐實行和親。


    但是自從檀石槐死後,鮮卑各部再次分裂。


    所以雖然鮮卑人常常侵擾邊境,但也不過如此了。對於大漢來說,看起來最強大的鮮卑,反而是最不令人頭疼的。


    所以賈詡也是看出了鮮卑各部也是攻訐不休,絕對無力大舉南侵的情況下,首先收複被鮮卑人擾掠滲透的雲中郡和雁門郡的北部。


    出此還有定襄、西河、朔方、上郡以及呂布的老家五原郡,這些才是難最搞的地方。


    賈詡的想法就是先從相對簡單的入手,但這其中,也是有著她的不得已。


    北匈奴雖然幾十年前就開始西遷且不知去向,但是他們留下了好多個部落。屠各胡便是其中之一。


    像屠各胡這樣匈奴人不屬於南匈奴,相對來說是比較獨立的匈奴部落。


    但是這些部落是最能鬧事的,四年前,屠各胡和其他的部落反叛,並且於第二年攻殺了西河太守邢紀和並州刺史張懿。而且還和南匈奴左部合流,殺了單於羌渠,害的羌渠的兒子於夫羅有家不能迴,苦哈哈的滿世界亂竄。


    加上,羌胡雖然被段熲殺得消停了二十年,但是最近幾年又有重新抬頭的趨勢,流竄於上郡和朔方。


    所以張遼率步騎兩萬屯駐晉陽以西,震懾匈奴,而呂布則率領精銳北上驅逐鮮卑,立威名於諸胡之中。胡人皆崇拜強者,呂布拿那些在邊境流竄的鮮卑刷夠了名聲,才能保證在匈奴和羌胡的來往中底氣十足。


    總的來說,並州之事,還遠遠得不到解決。呂布尚且未能完全解決遺留在並州境內的鮮卑人,更別說在並州境內和漢人雜居了百十年的匈奴和羌胡。


    當然,從目前來說,賈詡的策略還是比較成功的。雁門和雲中大部分的縣鄉都重新控製在了手中,至少這是個不錯的開始。


    楊修微笑道:“那麽恕我愚鈍了,子璋兄難不成是在怨恨我們這些世家?”


    楚驛嗬嗬一笑:“嗬嗬嗬,德祖兄這不是知道的嗎?”


    “你覺得我們太貪婪?”


    “哈,貪婪?德祖兄啊,你知道你們這些所謂的世家在我眼裏像什麽嗎?”


    “像什麽?”


    “就像鬣狗。”


    “鬣狗?”


    “在大漠和草原上,有著這麽一群野獸,他們有時候會吃腐肉,也很少親自捕食,但是別的野獸捕獵之後,他們經常成群結隊過來強奪。”


    楊修不以為忤,反而大笑道:“這就是鬣狗?子璋果然形容的很是貼切!”


    楚驛冷冷一笑。


    這些日子,是楚驛這十幾年來過得最憋屈的。董卓雖然暴戾且視人命如草芥,但是豪爽直率。


    這些世家更讓楚驛感到惡心。


    除董不出力也就算了,反而貪婪地想要在董卓死後索取最大的利益。


    他們看準了楚驛不得不和他們合作,開口就是漫天要價。


    楚驛對於政治利益什麽的是完全的外行,多虧蔡邕、王允、荀攸和鍾繇的幫助,才沒有被他們給徹底挾持住,但這些也著實讓人惡心。


    看著那群貪婪而又小醜般的嘴臉,楚驛恨不得將來殺了董卓之後掀桌子讓呂布順便把這些世家也殺個幹幹淨淨。


    但是如果不想變成董卓第二,不想天下戰火四起,楚驛還不得不於這群人虛與委蛇,心裏一輪又一輪地問候對方的祖上女性,臉上卻一遍又一遍地陪著笑。


    明明是為了天下蒼生,但是這些世家都是如此視短,而還將除董之後當成是一場權力分配的盛宴,明明還沒有開始,卻一個個都露出了獠牙,想要撕扯下最肥美的一塊!


    楊修隻顧著在一旁哈哈大笑,笑夠了,楊修擦了擦眼淚:“子璋兄,我原以為你成熟周道,沒想到你在某些方麵比我還要天真!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誰能沒有私心,更何況是肮髒的世家。”


    楚驛淡淡地提醒道:“你也是世家人。”


    “哦……好像是這樣。”楊修笑著點點頭,態度有些玩世不恭,“不過正是因為我是世家人,所以才更加了解這其中的黑暗。一個個看似書香門第,但凡是能混出頭來的世家,背後的雞鳴狗盜之事絕對沒有少做。”


    “所以呢,德祖兄是想安慰我?”


    “嘿嘿,子璋兄能用得著我安慰嗎?”楊修嘿嘿一笑,“這就是現實啊,你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無論是真的想匡扶漢室,還是掌權一方,就得喂飽這群‘鬣狗’,因為這群‘鬣狗’象征著天下的士人。”


    “包括你楊家?”


    “包括我楊家。”


    楚驛神色莫名的笑了笑:“那我真是受教了,告辭。”


    楊修揮了揮手:“子璋兄慢走。”


    “……”楚驛正準備離開,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又迴頭淡淡地問道,“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何進和何苗之死,真的是意外嗎?”


    楊修咧嘴一笑,笑容格外的燦爛:“你不是猜到了嗎?”


    ……


    楚驛漫步走出楊府,心情稍稍輕鬆了些,楊修表態也讓楚驛感覺至少世家中還有一個比較正常的人。


    當然,楊修看似對世家種種不滿也隻是他的個人態度,並不會代表楊家的態度。楊家雖說和楚驛關係最好,但是獅子大開口的時候可沒講一點情麵。


    而且楊修的話也不能全信。畢竟他可是天下最頂尖的世家的少主人,身份決定立場。至少楚驛沒看出來對方有著將楊家一腳踹開的念頭。


    “父親。”


    楚驛走後,楊修來到楊彪的書房,隨意地行了行禮。


    楊彪對於楊修的輕浮地態度也沒有在意,隻是淡淡地道:“嗯,楚子璋對現在的世家是什麽態度?”


    楊修一攤手:“能有什麽態度?當然極為不滿諸世家的貪婪,但是又不得不與諸世家合作。”


    楊彪滿意地撫須一笑:“嗯,這樣就好,楚子璋雖然是少年奇才,但畢竟閱曆不夠,經驗淺薄,還是可以控製的。”


    “嗯,大概吧。”楊修也笑了。


    他有兩件事“忘”了說。


    第一,楊修感覺到,楚驛似乎對於世家是抱有純粹的敵意。但是楚驛的心智深沉,即使以他的異能也不能肯定這種純粹的敵意是否存在。


    第二,楚驛已經猜到了世家聯手坑死何進兄弟的事情,世家在楚驛的心中的可信度恐怕,嗬嗬……


    隻是,這兩件事情,楊修“忘”了說了。


    楊修本人也說不清楚自己“忘記”的原因,或許是他對眾世家的種種作為也是心有不滿……亦或者,他隻是單純地想看看這個和自己同齡的楚子璋,能幹出怎樣的一番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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