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又過去一年多,這一天,蔡邕接到了曹操的一封信。


    曹操任雒陽北部尉時曾向蔡邕請教過學問,蔡邕也十分欣賞曹操的才華,即使後來曹操遠調頓丘兩人也一直保持聯係,一直到現在,蔡邕縱使在江東避禍彼此偶爾也會通書信。


    蔡邕看完信之後麵色沉重:“驛,你過來看看孟德在信中說的什麽。”


    楚驛也很好奇曹操在信中說了些什麽,接過一看,不禁暗暗佩服。


    原來曹操在信中所說的和太平道有關。他先是感歎了朝廷年年奢侈,宦官亂政,奸邪盈朝,善人壅塞。悲憤於三公傾邪,貨賂並行,強者為怨而不見奏舉,弱者守道而多被陷毀。隨即話鋒一轉,又提到最近太平道日漸流行,信徒極多,甚至有不少權貴都是太平道信徒。曹操擔憂太平道勢大恐生禍端,然而現在政教日亂,他這個議郎有名無實,也隻能把這份擔心藏在心底。


    楚驛一口氣看完曹操的來信:“不知蔡子之意如何?”


    蔡邕歎道:“早在熹平五年,楊伯獻大人就上言要誅殺太平道的各個渠帥,不過那時朝中已經有不少人都和太平道有關聯,此事隻得作罷,現在隻怕他在中原的勢力已經越來越大了……不過,以我所見,他們就算勢大也未必能有什麽作為……隻是孟德在書信中說朝廷政教日亂,難以匡正,這才著實讓人心憂啊……”


    楚驛搖頭道:“弟子以為,太平道才應該是朝廷心腹之患,若是放任下去恐不久會生陳、吳之禍!”


    蔡邕皺眉:“陳、吳之禍?沒這麽嚴重吧!”


    楚驛接著說:“陳勝吳廣也沒有什麽大的作為,然而秦卻因他們而亡。”


    蔡邕不悅:“那是因為暴秦無道!”


    楚驛反問:“當今天子有德?”


    蔡邕神色微變,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當今天子有德嗎?有德個屁!但是做臣子的卻不能隨意誹議論君王,蔡邕也隻能緘默。隻是蔡邕受儒家思想教化,腦子裏都是忠君愛國,一時間要讓他把當今天下比作暴秦還是難以接受。


    半晌,蔡邕嘶聲道:“可是,我大漢傳了四百年,根基深厚,不像秦朝,六國百姓皆有異心……”


    楚驛淡淡地搖頭道:“君視民如草芥,民視君如仇寇。”


    蔡邕又沉默了。其實原話應該是“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仇寇。”不過蔡邕也沒力氣去糾正,因為這些都是一個意思。皇帝把百姓當成草芥隨意踐踏,你還能指望他們有多少忠心?八百多年前管仲就說過,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老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他們還管你是誰誰誰?


    蔡邕喃喃道:“沒那麽嚴重吧……還有各世家啊……”


    蔡邕無愧是當世少有的智者,眼光自然是極為老辣。他知道現在世家的力量已經到達了一個相當高的高度,然而農民起義勢必會影響世家的利益,甚至會挖動世家的根基!所以他們絕不會放任農民起義的壯大,甚至有了農民起義他們會比朝廷更加積極去剿滅!


    楚驛對此也沒法反駁,的確現在世家的利益和漢室休戚相關,而且就算漢室再無能各世家也能勉強穩住局麵。


    可是這一切都有個前提,就是漢室自己不作死。


    但現在無論是雒陽的曹操,還是潁川家裏宅著的荀家叔侄,亦或是在涼州那個犄角旮旯裏蹲著的賈文和,絕對沒有想到朝廷竟然會蠢到那種地步!


    先是劉焉提議重設州牧,賜予州牧和刺史莫大的權力,弱化中央的權威,再有何進無能,開門揖盜也就算了,自己還被太監砍死了,導致董卓乘虛而入,朝廷一片混亂。


    要說在劉焉之前,各世家雖然做大,但是都還要依附朝廷。說句不好聽的,還是朝廷的狗。可權力一下放,他們還能克製住自己的欲望嗎?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更何況在皇權被董卓強奸了一遍又一遍之後,還能有多少人真正的忠於漢室?曹操不可能,孫權不可能,袁紹兄弟更不可能,劉備一開始或許還有,但蹉跎幾十年之後估計沒剩多少了。


    所以天下就亂了,所以天下人口開始十不存一。


    這一切楚驛都知道,但阻止不了。他無法阻止漢室的衰落,無法阻止太平道揭竿而起,無法阻止重置州牧,更無法阻止何進的開門揖盜。


    理由很簡單,他太弱小了,沒人會聽他的話。也沒人會相信他的話,因為這一切的發生都因為做了某一件愚蠢的事情。但沒人會相信這麽愚蠢的事情真的會發生。


    就像漢靈帝自以為天下是不太和平盛世,然後喜滋滋地重設了州牧。重設州牧完全不好嗎?當然不會,要是在一個天子勵精圖治,中央強盛的時期,重設州牧自然有利無害。但在民不聊生的現在卻是後患無窮。


    楚驛什麽都知道,可是卻沒法說。


    見楚驛沉默,蔡邕也以為他是默認了自己的觀點。奇怪的是,他雖然辯贏了楚驛,可是卻沒有絲毫的愉悅,這真的沒什麽好高興的,蔡邕甚至還隱約感到有些羞恥。


    半晌,楚驛打破了沉默:“啟稟蔡子,我……最近快要離開這裏了……”


    蔡邕微微失神,迴過神來強顏道:“也好,你胸有大誌,的確不應該守在江東這種偏遠的地方。”


    頓了頓,蔡邕繼續開口道:“最近就給你舉行冠禮怎麽樣?”


    楚驛一愣:“可是弟子還不滿十歲……”


    “冠禮即是成人禮,我是覺得你有資格被稱為成人了。更何況別離之後不知還有沒有再見之日,你又無父兄長輩,總不能讓你成年之後再專程跑迴來找我加冠禮吧?”


    楚驛深深一拜:“多謝蔡子關愛。”


    加冠,是中華名族的傳統儀式,最早可以追溯到商周,在中國悠久的曆史長河中占據重要位置,而“冠禮”更是被稱為一切禮儀之起始。


    數日後,蔡邕邀請呂布以及當地名宿過來參加楚驛的冠禮儀式,蔡琰則作為讚者在一旁輔助。


    沐浴之後,楚驛束發正坐在蔡邕麵前,在“三加”以及一係列繁瑣的過程之後,冠禮終於接近了尾聲。


    “驛者,馬也。我本想賜爾字為子驥,然而我現改賜爾字為子璋!璋者,玉也!詩雲:有匪君子,如圭如璧。又雲:濟濟辟王,左右捧璋!願爾能有玉一般的美德!”


    楚驛拜倒:“弟子受教!”


    “蔡子這不僅是要讓我有玉一樣的美德,更是想給我一道枷鎖啊!”楚驛心中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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