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日,朝廷的禦前會議還在繼續。對於各個內河航運線路上花皮的駐軍是否主動出擊這個議題,朝臣們分為兩派爭論不休,其實爭論中還隱含著不少朝臣對花皮有好感,不願意訴諸武力,刀兵相見。


    提出出擊問題的就是兵部尚書傅宗龍,主戰的代表人物自然也是他。


    傅宗龍說道:“花皮自立皇帝,與我大明已經是水火不容之勢,我官軍在浦口開戰與全麵開戰有多大區別,即便不是全麵出擊,有了浦口之戰,與花皮還能議和嗎?既然沒有和的餘地,那裏還能靜觀其變?我官軍作戰還能縮手縮腳嗎?請陛下明察。”


    傅尚書的這番話倒是點到了根本:如果有議和的可能,作為弱的一方當然願意求和,以求得苟安,靜待其變也有道理。但是沒有和的餘地,那就隻有戰爭,那容得你“靜觀其變”呢?


    對此,主和的代表楊嗣昌也是無法迴答,因而爭論的形勢有了變化,主戰的意見占了上風。


    最關鍵的還是崇禎皇帝骨子裏就是主戰派,他既然不想放棄皇權,那就隻有一戰,寧可戰敗也不會放棄權利的。這與曆史上清朝末年皇族對憲政的態度是一致的,辛亥革命之前的清朝皇族,眼看著江山不保,還是死死的抓住皇權不放,並且當時的清朝廷,其皇權應經出不了北京城了,對於事實上不存在的皇權依然的如此眷戀,更何況崇禎的情況要好的多呢?


    最後當然是皇帝拍板,他下令內閣按照兵部的意見擬定詔書,下達備戰的命令。


    中華大地上戰雲密布了!


    對於這個爭論的結果,楊嗣昌還是比較豁達的,他不會因為自己的意見被否定而耿耿於懷。其原因就是他已經看到了大明的末日即將到來,他們這些臣子們不過是盡最後的一份忠心罷了。戰,是滅亡,不戰,還是滅亡,這又有多大的區別呢?另一方麵,爭論雙方的主將:楊嗣昌和傅宗龍是上下級兼朋友的關係,這個關係從宣大邊關開始,已經是多年的友情了,因此,他們是互相了解的,也是互相理解的。


    戰與和之爭告一段落,楊嗣昌又提出了一個新的建議,他說道:“陛下,天下的士子之心還是忠君、忠於社稷的,即便是花皮的一方也有不少忠於陛下之人。因此,在這國難危急的時刻,我朝廷還要多方聯絡,以喚醒天下士子的忠君之心。隻要我們做的好,說不定會收到奇效。”


    聯省一方的官員,有很多都是有功名之人,很多人也都做過大明的官,並且有不少的高官,他們對待大明的皇帝的確是有敬畏之心的。


    工部尚書劉遵憲說道:“陛下,楊閣老之言有理,臣複議。投到花皮一方的官員看似與朝廷離心離德,未必會棄暗投明。但是世事多變,其中就難免有迷途知返之人,如果我朝廷善加利用定能收到奇效。”


    崇禎也認為有理,於是吩咐擬定計劃,指定專人負責。


    ......


    九月十三日來自第六師(駐地長江流域)緊急軍情報告遞到了陸軍總監朱萬傑的手上。


    聯省、國防軍雖然處於忙亂之中,但是各個職能部門還是照常運作。情報坐探的工作還在繼續,當然情報係統的信息隻能到朱萬雄的手裏,朱萬傑手中的報告來自第六師的浦口駐軍。


    在長江航線上南京自然是重要的一站,其碼頭在下關,下關碼頭是地名,它就在南京城的北門外,緊挨著城門。國防軍開辟的航線,在碼頭上都要駐軍的,但是下關碼頭太特殊了,它在南京城的城門口幾十米處。南京是都城,國防軍駐軍於都城大門口實在是過於敏感,所以這一站的駐軍就駐在了長江的對麵:浦口碼頭,而在下關碼頭上隻是沒有武裝的鏢局保安。


    國防軍之所以占領了浦口城,那還是因為當初修建浦口碼頭遇到了幫會土匪的挑釁破壞,國防軍不得已進行剿匪,可是幫會頭子張三爺與浦口官軍相勾結,成了官軍土匪是一家的局麵。於是國防軍剿匪的同時也俘虜並遣散了浦口的官軍,於是就占領了浦口的城防。在南京的都城門口,國防軍不方便在浦口城建立政權,於是浦口縣的官衙還是朝廷的,但是城防是國防軍的,於是就形成了這麽一個怪胎。


    由於駐守浦口的國防軍駐軍嚴格的遵照朝廷的法令行事,全力的配合浦口縣衙門,與曆任的知縣關係甚好,與官軍駐防沒有什麽不同。國防軍與浦口知縣的關係中也有經濟利益的驅動,這個利益就是下關碼頭到浦口碼頭的輪渡,它是個小型的股份公司,曆任的浦口知縣享受其兩成(百分之二十)幹股的紅利,這是個無本萬利的生意。有了這個利益的誘惑,浦口知縣不管是換了誰,都與國防軍交情深厚。


    浦口城是一個極小的城池,城內不過數萬人,用現代的觀點來看,那裏就相當於一個中等規模的居民小區。國防軍看守城門,就相當於居民區的看門保安,他們長年累月的看大門,進進出出城門的人都混個臉熟,要是冷不丁的來幾個生人,一定會引起守門士兵的注意。


    官軍要對浦口動手,偵查、臥底等動作是軍事行動的常識,但是陌生人頻繁的出現就驚動了浦口的守軍,特別是在聯省與朝廷關係日趨緊張的敏感時期,其信息就不同尋常了。於是就有了前麵提到的軍情報告。


    這一份報告說了兩件軍情消息,其一是浦口城門的哨卡在一日之內發現了多起可疑之人,有放行的,有攔截盤問的,甚至還有搜出了武器而被拘捕者。他們攜帶的武器以*、短刀為主,都是容易藏匿的短小兵器。他們對於俘虜也進行了必要的審訊,可是這種審問不會有太多的收獲,原因就是這些兵丁知道的太少,他們隻是知道自己的任務,他們的長官不會告訴他們更多的東西,這是保密的常識。這些信息都顯示出官軍近期有對浦口作戰的可能。第二個消息是第六師散布於長江流域各地的坐探,發覺了官軍有比較大規模的調動,情況異常。


    朝廷已經決定先下手為強了,自然會調動部隊做戰爭準備。浦口的花皮駐軍有多少?裝備如何?城牆上的防禦如何?這都是偵查的對象。此外,如果有可能還要混入城中一定的武裝力量,用以作為戰鬥的內應。第六師軍情報告的信息還是準確及時的。


    由於此前國防軍各個師的軍官都重新調換,目前主持第六師的是師長:朱長泰(原第九師教官),教官:許榮(來自四師遼寧)。這份軍情報告就是他們寫的。


    朱長泰是朱大典的老家仆出身,最早是派到河南南陽全麵的主持那裏的事務,同時兼任教官,此後進入軍中也一直是教官的職務,他長於管理,是個能力很強的管理人才,軍事方麵不是他的強項。與他的情況相反,許榮一直是軍事主官,還曾經在征日派遣軍中任職,是個軍事人才。他們的這種任命完全是由於朱長泰的資曆老、地位高、軍銜高的原因。在軍隊中軍事主官還是部隊的最大凝聚力,因此,才出現了這種奇怪的任命。


    浦口城裏有朝廷的縣衙門,知縣及以下的官吏衙役也不少,朝廷的官軍做偵查完全可以利用他們,何必還冒險派出斥候呢?這就是官軍不信任這些官吏了,他們也知道,浦口的官員都是和花皮一個鼻孔出氣,利用他們偵查無異於給花皮通風報信,因此,才派出自己的斥候去偵查,同時也打算混入內應,這都屬於作戰的常識。


    ......


    按照慣例,國防軍日常軍務大部分由陸軍總監部處理了,重要的則上報大都督府,所有軍務的處理情況匯總後,報到兵部,兵部做摘要上報到執政官處。所有各部上報到執政官那裏的公文,一般都會由執政官呈報到督軍府由督軍審閱。


    今天這一份情報就比較重要,並且朱萬傑與朱大典都在一個院子裏,於是他就連忙與他父親商議。


    他們商議的結果就是長江沿岸的第六師全麵進入戒備的狀態,同時獨立第三團(運河沿岸)、獨立第四團(漢水沿岸)、第十二師(兩廣)加強偵查和戒備。


    加強戒備比臨戰備戰還是差了一級,這些名詞都對應著相應的操典,戒備的意思就是士兵全部迴營,不準外出,增加崗哨,派出更多的偵查員偵查更詳盡的敵情,內部清點物資,查清彈藥儲備量,不足的應該補充,如此等等。


    這個決策畢竟有了準備,還是有點大意了,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其一,聯省遭遇突變,大家的心思都在如何處理內部事務上了,重視的程度不夠。其二是國防軍對官軍曆來站著上風,官軍從來不敢挑釁,因此就麻痹了。其三,國防軍曆來對待朝廷和官軍都是比較友好的,雙方絕對不是不死不休的死敵,因此也就沒有當做敵人去對待。


    不光是國防軍的上層人物麻痹了,浦口的駐軍雖然按規定向上打了報告,他們也同樣很麻痹。例如:他們對於混入城中之人缺乏進一步追究的行動;抓獲的嫌疑分子審查之後也都放了。其原因還是他們一直與官軍混雜在一起,互相之間比較友好,再者說城裏還有朝廷的衙門,有幾個官軍的兵弁往來也屬於正常。總之就是警惕性不高。


    朱大典他們的處理意見,在當天或者第二天也就呈報到了聯省衙門和督軍府,朱鈺現在就是個牌位,他如果願意看,也是可以看到的。就是他看了,也是個“已閱”而已,也不會有別的意見,現在也沒人聽他的。


    戰雲密布的情況下,國防軍的反應不足,這將導致什麽結果呢?且聽下迴分解。


    ---第529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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