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書像是沒聽見沈瑛的話,低著頭看著自己剛做的指甲。


    一陣靜默過後,沈瑛尷尬得一張蒼老了許多的臉青白交錯,原本交疊著搭在腿上的雙手十指也緊緊攥起。


    元景善向來是個衝動的,見沈瑛被忽視,當即就要起身對元書一通嗬斥,但沈瑛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


    製止住元景善後,沈瑛偏頭去看元振岐。


    元振岐仍舊緊繃著一張臉,一雙眼睛瞪得似乎恨不能將元書整個吞進去。


    又是好一陣僵持過後,元書緩緩抬眸:“您要是不說的話,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就先進去了。”


    說完,元書當真作勢要起身。


    “你給我坐下!”元振岐的肩膀都顫了下。


    元書垂了垂眼睫,很是聽話地重新坐下了,然後這才正眼去看元振岐。


    視線相對的時候,元振岐盛怒的一張臉不自覺地肌肉抽搐了下。


    他的目光閃爍了下,變換了一個坐姿後又歎了口氣,像是打算略過元書對他這個父親的不尊敬。


    他說:“書書,這次要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會厚著我這張老臉來找你,實在是……”


    “我還以為…”元書故意頓了下,笑,“我還以為您這次過來,是來質問我為什麽沒有通知你參加樓映雪的葬禮,是來問我,死的那麽慘的樓映雪,現在葬在哪個墓園了呢。”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精致美麗的臉蛋兒上又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但元振岐一聽這話,原本因為憤怒和隱忍還赤紅的一張老臉,瞬間就被難堪襲攪得煞白一片,微張著嘴巴半天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還是沈瑛,抬手摸了摸元振岐的手背,對元書溫柔笑說:“你媽媽的事情,你爸爸事先並不知情,要是知道,別說你爸爸,就是我也會替映雪傷心難過。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會去參加映雪的葬禮的。書書啊,你爸爸她不是有意的,她……”


    “爸,您……”元書一頓,心底突然升騰出古怪極了的感覺,於是她也就真的笑了笑說,“已經好久好久沒使用過這個稱唿了,現在突然叫出來,我還真的有些不習慣。”


    元振岐臉上的煞白,又加了深了層。


    而一再被元書忽視的沈瑛,再也繃不住,覺得屈辱異常,低下頭去,偷偷地抹了把眼淚。


    她這動作被元景善捕捉到,挽著沈瑛的胳膊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咱們別跟她廢話了!現在人家可是樓太太,那裏還認識我們這些窮親戚!走吧!”


    沈瑛被元景善拉起來走了幾步,見元振岐坐著不動,於是更加尖利地道:“爸,你還做著幹什麽?!走啊!”


    元書笑盈盈地看著元振岐,也不說話。


    元振岐依然坐著不動,太陽穴處的青筋鼓著,一雙眼睛通紅。


    “爸!”元景善過來拉元振岐,“你不記得3年前你的公司差點破產的事情嗎?!當時你都差點給她下跪了她都不幫你,現在又怎麽會幫我們呢?!走吧!”


    元振岐甩開元景善的手,看著元書:“書書,爸爸現在真的有點急事想要你能幫幫忙。你跟樓總現在混的風光無限,其實我要你們幫忙的事情對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見元書沒反應,他豁出了般,囁嚅著補了句:“以前的事情,是爸爸不對,爸爸在這裏跟你道歉。”


    元書指尖一顫,臉上的淺淡笑意都僵了下。


    然後笑意徹底淡寂下去,她麵無表情地看著元振岐。


    元振岐吞了吞口水。似乎覺得自己這樣說始終傷了自尊,於是又說:“但是書書,爸爸也有爸爸的苦衷,這你要理解。我既然已經跟你沈阿姨組建了家庭,有了你景善姐姐和瑤瑤妹妹,我就不能三心二意地搖擺,不然兩邊都要辜負。而且,我……”


    “所以樓映雪就是活該,您是這個意思嗎?”元書掐斷他的話,臉蛋兒上那種淡而漫不經心的笑意又出來了,“我以前就說過吧,你可以不管樓映雪,也可以不管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拿著樓映雪給你的別墅和公司,一心一意地為你的所謂的家庭忠心不二。”


    這話一出來,不止元振岐、連沈瑛、元景善和元瑤都麵如火燒。


    在這靜默中,元振岐又艱難地壓下自己的火氣和屈辱:“書書,你不該跟你媽媽一個樣,總是這樣咄咄逼人。你……”


    “要是你沒能理解到我的意思,我換種方式。”元書挑了挑眉,看著元振岐的眼睛,“在您不需要我的時候,我是死是活、無論是失蹤四年還是三年您都不過問一句,好像也沒把我當女兒來看啊。怎麽一遇到有事要求我的時候,我就成了您女兒、我就該姓元了?”


    這話真的相當難聽了。


    元振岐整個人都僵了下,但實在有事有求於元書和樓鬱霆,所以打算繞過這個話題,直接道:“書書,爸爸的公司已經大不如前了,景善這幾年一直在幫我奔走卻也隻是勉強維持住微薄的盈利、隻供糊口的。”


    “我也不求你能幫我把公司扶植起來,我現在也老了,不求顯貴了。書書啊,隻是你看瑤瑤現在也大著肚子,景善的大女兒也三歲了,全都靠公司的盈利來養活。”


    元書低垂著眉目,沒說話。


    元振岐想到自己的兩個外孫女兒和自己將出生的外孫,就心痛難當,默了默後搖著頭說:“書書,景善前些日子得罪了教育局的一位重要領導,導致現在我的大外孫女根本沒學校敢收她,她……”


    “是燕城最有名的那幾所學校不敢收還是整個燕城的都不敢收?”元書掐斷他冗長的話。


    見元書這樣問,元振岐還以為元書因為孩子而心軟幫忙了,一時麵上浮上喜色。


    沈瑛這個當外婆的一時也忘了什麽屈辱,忙走過來:“那倒不是整個燕城的都不敢收,隻是書書你也知道,咱們這種家庭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是總不能把孩子送到那種亂糟糟的、名不見經傳的小學校去,就像你家的那個女……”


    意識到自己差點在元振岐麵前說漏嘴,沈瑛急忙將話鋒一轉:“書書,別人家的孩子從幾個月就開始上早教課了,咱們家的伶伶現在三歲,早該在幼兒園了,這樣拖下去,原本比誰都聰明的孩子,會比其他家族裏的孩子落後許多的呀。”


    像是生怕元書會反駁,沈瑛趕緊又說:“書書,若是我或者你爸爸的事情,哪怕是景善跟瑤瑤的事情,我們都不會過來給你添麻煩。可現在事關到孩子的未來,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伶伶才三歲,小的這個也快要一歲了,眼看著瑤瑤也快生了……”


    三歲。


    元書掀眸看了眼一邊咬著牙站著的元景善,她那模樣,顯得她這個來求情幫忙的人倒是受了多大的屈辱似的。


    “元景善不是一向都挺厲害的嗎?既然兩個孩子連進個學校都這麽困難,幹嘛不去找孩子的父親。”頓了頓,元書恍然般地又輕聲問了句,“難道說,你已經跟顧原鬧掰了,顧家現在更是不承認這個孩子了?”


    “……”元景善差點把自己的嘴唇給咬出血,尤其是想到很久以前秦文柯說:我們顧家要是需要這種沒名沒分的私生子,整個燕城可以搜一堆出來。更何況你生的是個不能繼承家業的女兒?你沒看到虞家的那個虞晚音,那麽厲害不還是被擠下來,被那個私生子給奪了一切?我們顧家不是福利院也不是做慈善的……你自己既然敢在沒名沒分的情況下生出來,你就要敢養!


    被戳到此生最痛的痛處,元景善卻隻是紅著眼睛氣得內出血,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如果說她成功跟顧原結婚成了顧家的小少夫人、風光得意了,她倒可以在元書這個失敗者麵前得意一番。


    可現在,她什麽都沒有得到,元書卻是最最風光的那一個,即便是經曆了那麽多,不但自己事業有成名聲大振、連樓鬱霆也依舊把她當個寶捧在手心裏!


    她恨死了,恨死了命運的不公平!


    沈瑛看著自家女兒的樣子,心疼的不得了,但也隻好繼續跟元書賠笑:“書書,以前的事情都是我們不對,你看在孩子還那麽小的份兒上,就幫幫吧,啊?”


    元書低垂著眉目,沉默了好一會兒。


    但她最後沒有表態,起身後隻說了一句:“我先進去了,大門在那邊,我就不送你們了。”


    元振岐和沈瑛沒料到自己說了這麽多,元書竟是用這種態度來結尾,一時摸不清元書到底什麽意思,麵麵相覷,也不敢去攔她。


    倒是元書經過元景善身邊的時候,元景善控製不住脾氣、抬手就想來抓元書的胳膊,元書早有防備,微微一側身,就避開了。


    元景善看著元書的背影,咬牙切齒。


    一直坐著沒有開口的元瑤,長長地吐了口氣,眼睛紅紅地去扶沈瑛的胳膊:“媽,咱們迴去吧。”


    沈瑛在元書身上受到的火氣沒地兒發,當即就衝元瑤怨怪道:“要是你能像元書一樣攀個高枝兒,我們一家也不用這樣受氣!可你倒好,非要嫁給一個窮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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