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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務:“你說的這些,為兄當然也明白,隻想問該如何處置。”


    虎娃淡淡笑道:“遇事當先知自處,師兄倒不必為我擔心。假如換一個人遇到這種事,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便是找國君去哭訴,求國君徹查是何人所為並還以清白。可你就是國君啊,卻跑到我這裏訴說,那麽請問主君又該怎麽做呢?”


    少務苦笑道:“其實我怎麽做都難,身為國君當然責無旁貸,要派采風官澄清流言,並查明是何人出於何種目的所為,懲治在國中借機滋事者。但我隻是巴國之君,尚非巴原之君,巴原上至少還有一半地方管不著。


    況且就算是國君,國中很多事也是管不了的。你我的關係人盡皆知,我就算秉公處置,也會落人口實、讓人找到繼續攻訐的借口。有人會說我包庇於你、替你掩蓋惡行、強行鎮壓膽敢非議你之人。總之這是一個謀劃好的局,我如何應對,皆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虎娃搖頭道:“就算明知對方的用意,你還能不做你的事情、不做這個國君了嗎?隻要心中有數,事情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這才是正道。……你既然跑來與我說此事,想必已經在追查了,是否有什麽發現?”


    少務:“巴室國之外的事情,我沒有辦法直接追查。而方才說的也對,你得罪過的人、結下的仇家實在不少。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師弟,當時為兄亦驚出了一身冷汗,抓住了三名還未得逞的修士。秘審之下,他們招供是來自鄭室國英竹嶺……”


    少務當然不簡單,心思縝密反應也極快。當他聽說國中針對彭鏗氏大人的流言死騎,有人刻意挑起的衝突,立刻就下令追查懲治。但是各地消息傳到國都、少務的命令再傳到當地,事件真正的策動者早就跑不見了。


    少務卻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立刻就派高手前往西界山北麓的村寨,暗中監視守候。這個人就是曾為驍陽城主之妻,已歸族被流徙的小環。就連虎娃都得讚歎少務的腦筋轉得真快,對很多事態的判斷非常人所能及。


    幸虧少務派及時高手趕到了那裏,果然發現有三名修士潛近村寨尋找小環,但他們還來得及見到小環就被拿下了,隨即被帶迴國都中受秘審。理正大人自有手段讓他們招供,這三人來自鄭室國殘境中的英竹嶺修士,受命而來欲將小環帶走,應是打算借小環之口散布流言。


    虎娃不禁感慨道:“小環的親族中多人被誅,而你我也都聽見過她私下和驍陽說的話,她必然對我恨之入骨。已被流徙於西界山,她是否已知悔改則很難說,但她的身份曾是驍陽城主夫人,也是經曆了野涼城之案的當事人,如果借她之口編造流言,殺傷力是最大的。


    隻要將人擄走,有些話是不是小環說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環在他們手中,有人自可宣稱很多事實就是由小環揭露,甚至能編排出種種更不堪的事情來。師兄能及時想到這謝,師弟亦感佩服。我與英竹嶺之仇,不死不休,他們借機如此行事,倒也不令人意外。”


    少務提醒道:“其實他們也沒必要擄走小環,千裏迢迢將人帶迴太容易暴露,隻需直接殺了小環即可。然後再宣稱小環曾說過某些事情,卻被我等滅口,真真假假最難分辨。英竹嶺和鄭室未必就是真正的謀劃者,但若有人謀劃,他們也必定樂意參與。”


    我身為國君,該怎麽做當然心中有數,但有些事情也是無能為力。所以今天不僅是來告訴你消息,也是問你對此的看法。”


    虎娃拍了少務的手背一下:“針對我,其實何嚐不是為了針對你,我不求名、利、權、色,已又大成修為,這些事又能將我怎樣嗎?你來找我,其實是想從我這裏得到開解吧?你既然要做那樣的國君,除了要國戰大勝,也必然會經曆這些,哪怕換做炎、黃當年,恐也不能免。我今日是在陪你受國之詬啊。”


    少務:“其實為兄心裏明白,但沒有別人能與我說這些,到師弟這裏來,確實是為了求開解,否則心裏憋屈啊。”


    虎娃哦:“哦,那我心裏是不是也得憋屈得慌啊?”


    少務反問道:“師弟,你憋屈嗎?”


    虎娃給了他一巴掌:“就不要再矯情了!假如連你我都憋屈,還讓世上其他人怎麽活?於世間行遊所修證,凡事見果應知起因。你也不好好想想,你我為何遇到今日之事?你在世間的際遇功業,難道僅僅就是這些破事嗎?假如能易地而處,恐有無數人都想與你我換換位置!”


    這話說得太實在了!假如隻是不知名的阿貓阿狗,誰會遇到這些事?就算有也沒人感興趣。虎娃是因為流言中的這些破事而名震巴原嗎,少務因為這些破事而建功立業嗎?當然不是,他們恰恰是因為已擁有的成就、已建立的功業,才會遭遇到這些。


    世上有人說虎娃的壞話,虎娃其實無所謂;真正有所謂的是——起因為何?


    少務不禁連連點頭道:“師弟說的太對了,就是這麽迴事!但你是一位大成修士,凡事見果便知其因,這是修行的求證。但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若遇到類似的事情,那可就是真憋屈了,又該如何自處呢?”


    虎娃:“我給師兄講個故事吧,是小時候聽長者所言。如今才明白,他是在談麵對世間所遇,如何印證修行心境;對於凡人而言,也是在講‘身’與‘名’的道理。”


    一百數十年前,巴國尚未分裂,正處於將亂欲亂之時,各支宗室各蓄私勢,而國中已有賊寇滋生。某位城主為宗室子弟,秘藏一件傳國重器。此器本是先君秘托,讓他將來交於新君。先君突然身亡,新君並不知此事,此人就已被權臣外放為城主。


    這件傳國之器當屬重寶,宗室中很多有異心的勢力都想占據,這位城主若是在城郭中說出此事,十有**會被他人劫奪,也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他信守承諾,待新君地位穩固後便打算親自前往國都,私下告訴國君。


    可是還沒等他離開城廓,就有賊寇來到。這支賊寇不知是手何方勢力幕後指使,竟然知道這件事。賊首是一位高人,直接潛入府中製住了城主,向其索要那件重寶。然而重寶已被藏在隱秘之處,隻有城主本人知曉。


    無論是威逼利誘還是酷刑加身,城主都沒有將重寶交給賊首。賊首無奈,取出了一件代表宗室的信物,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和幕後的勢力。那時候還沒有帛室國,但宗室各支已都在暗中有所圖謀,賊首就是帛室國的先祖派來的。


    賊首許了這位城主很多好處,可是城主是為人清正,既不貪財也不好色,甚至連權勢地位都肯放棄,也不願留下與亂臣賊子同流合汙之名,他很明白地告訴賊首:“哪怕你殺了我,我也不會交出傳國重寶。”


    可是賊首卻說:“我不需要殺了你,我隻需把你劫持而去,趁城廓不備,率屬下突然殺入城中,劫掠財貨、席卷庫廩之資,更要讓人看見你公然與我同車而行。最後對外宣稱,是你勾結賊寇,裏應外合劫掠城廓,並獻出了先君所托的傳國重寶。


    我說到就一定能做到,因為城廓兵師已被我收買,會於夜間悄然放賊眾入城,兵師還會成為殺賊負傷之勇士、指控城主大人您與賊寇勾結的證人。世上將沒人會知道你的清正之名,隻知你所做下的一切惡行。


    但假如你把重寶私下交給我,也沒有人會知道你這麽做過,這本就是隱秘之事,連新君都不知情。而我屬下的賊寇,仍會進犯城廓,我則給城主大人您一個機會,能率城中軍民擊敗賊寇、立下保境安民之功勳,並能查處與賊寇勾結的兵師。”


    虎娃的故事剛講到這裏,少務突然插話道:“這件事情我聽說過。”


    虎娃:“師兄既知此事,那就不用我多說了。”


    少務歎了口氣道:“那位城主不畏死,不受財貨、美色、權位的誘惑,可是賊首告訴他,就算那麽堅持,最終也沒有意義,後果隻會讓他身敗名裂。城主最終還是屈服了,將那傳國之器私下交給了賊首。


    結果也正如賊首所說,城主率軍民擊潰了來犯的賊寇,立下了大功,還查出了兵師與賊寇勾結之事,處決了兵師。但這個案子,後來被當時的理正理清水大人查清了。理正派人緝拿幕後主謀時,帛室一支倉惶逃離國都,匆忙挑起了叛亂,有人說此事便是巴國內亂的源頭。”


    虎娃微微一皺眉:“巴國內亂的源頭?難道當年的理正大人沒有查清此事,巴國就不會內亂嗎?”


    少務搖頭道:“我絕無此意,雖然叛亂確實由此而起,但理清水大人若沒能及時查明此案,國都中的內亂恐怕更難防備、後果也更加嚴重,當年可是連我的曾祖都險些遇刺。無論如何,其時國中亂勢已成、難以挽迴了。……師弟,你為何要說這段往事呢?”


    虎娃:“有人不受財色權位之惑,而守心中之清正,可最終還是無法堪破所謂的“名”。這世上不怕死的,未必一定是義士,有時也可能是亡命之徒。但很多清正高士,最難過的恰恰就是這一關。而我若堪不破這一劫,又如何突破化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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