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天聽你們說喜歡暖暖、看你們寵著暖暖,我看你們不過是嘴上說說,敢情遇到真格兒就沒一人敢出頭頂著!看看就這會兒我問一句就沒一人說,若是暖暖不想去誠親王府,退親便退親!才在誠親王府還說得那麽好聽,我看也不過爾爾。”


    竇婆婆這話猶如一巴掌打在薛明珠、李清淺二人的臉上,二人立時麵色緋紅,隻覺得兩頰火辣辣。


    李清淺是立時就醒悟了過來,她也不看薛明珠更是顧不得其他,隻梗著脖子吼著:“我就是這麽想的,婆婆!”


    似是怕竇婆婆不信,一雙同林暖暖如出一轍的杏眸睜得溜圓,臉上的紅暈深了又深..


    若是旁人如此說,李清淺自是不依,可是麵前這位竇婆婆是什麽人?她雖不信林,同林暖暖算是非親非故,可就是這樣非親非故的竇婆婆那卻是傾心竭力地好,不僅將傾己所有將東西都給了自家的暖暖,更是時時刻刻以自家暖暖為第一位!


    想想她就汗顏!就這,自家暖暖也不過略給她些好臉色那竇婆婆就巴巴兒地上前,可是她李清淺自己呢?自家暖暖對她對林宇澤對林念兒可是一點兒私心雜念都沒有!


    李清淺吸了口氣,讓自己莫要鑽牛角尖,努力想著自家閨女從前安慰她的話:親人之間不論誰付出多睡付出少,隻要將彼此都放在心上就好。


    話雖如此說,可李清淺知道比起自己,林暖暖待她們的心更加純粹,也更加不求迴報!即便自己想如竇婆婆一般,卻不能盡己所有都給暖暖,畢竟還有個念兒。


    李清淺收起心裏的酸澀,攥緊了拳頭,雖不能給全部,可自己手裏的嫁妝那是必要都給暖暖的,自己可是暖暖的娘親!


    “對,全看暖暖。”


    向來不服人的薛明珠慢了一句,也跟了李清淺後頭,紅著臉應了一句。


    就這麽一會子,薛明珠和李清淺婆媳倆無一不讚歎林暖暖的心思和待人赤誠,若不是孩子待人以誠又怎能讓這個怪脾氣竇婆婆待林暖暖至此?


    “希望你們迴去都能這樣想。”


    竇婆婆深深地看了眼她二人,也不再多言,隻撂了手裏的簾子,慢慢地靠近了林老夫人冷著一張臉附耳小聲同她嘀咕了幾句。


    卻見林老夫人雖神色未見好了許多,到底沒了方才的焦灼樣兒。就這麽一會兒,林暖暖也被李清淺拿了濕帕子擦了頭臉後清醒了不少


    李清淺猶不放心,將臉貼近了林暖暖的額角蹭了蹭,直到覺得那裏並不發熱,這才鬆了口氣。才想扶著林暖暖下馬車就聽小丫頭因著才醒慵懶地攥緊了她手,略帶些嬌憨地笑:“娘親,您小時候就是這般給我試試可發熱的!”


    “這傻孩子,這是睡傻了吧,還你娘親小時候呢。”


    薛明珠眼看著李清淺眼角泛光生怕她再將林暖暖的淚勾起來,忙故作歡快地轉了話頭。


    “祖——母”


    林暖暖拖著腔調,迴憶起了當年:“娘親還用舌頭給我舔被針刺的血珠子呢。”


    這麽一說起從前,倒是頭比方才要舒坦了許多。


    “暖暖啊,你頭可還暈不?”


    林暖暖一下馬車就被林老夫人親自接去了萱堂,看著她躺下後見臉雖蒼白神色倒好,到底不放心。


    “姐姐——”


    林小念兒好不容易跋山涉水地從幾個大人後頭擠進來,喚了一聲林暖暖後就抿緊了嘴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直看得林暖暖心疼不已。


    “老祖宗,我好許多了。”


    先應了林老夫人的話,這才忙忙伸手去喚自家胞弟。可是好久未見林念兒了,在江南時隻顧著忙碌擔憂沒心思也沒精力想這想那,這會兒見著林念兒林暖暖才發覺思念如潮。她其實很想很想這個小家夥!


    “姐姐,”


    林念兒聽見林暖暖喚他,再顧不得旁的,一下擠到林暖暖麵前,伸手緊緊抱住了她。好似生怕手一鬆,胞姐再飛了!


    “嗯!”


    林暖暖略皺了下眉頭,忍著將要溢出口的冷哼聲,額上冷汗直冒。林念兒此時抱住的地方正是她受傷之處。


    “林念兒,莫要冒失!”


    李清淺一個不留神沒抓住自家兒子,就讓他傷到了林暖暖,氣得她連名帶姓嗬斥著林念兒讓他鬆開林暖暖。林念兒雖覺委屈,才想嘟嘴一抬頭卻見自家姐姐正雙目含笑,目帶鼓勵地看著他。


    不知不覺間林念兒臉上的沮喪、委屈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恭敬有禮,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這幾日性子漸至急躁起來的林小郎君,居然抱掌前推身子磬折,彬彬有禮地給李清淺幾人行了一禮,老成持重地似個小大人一般說道:


    “母親教訓的是。”


    日日在自己跟前打鬧的皮猴子陡然變成個謙謙君子是什麽樣的心情?


    旁人什麽樣子,如何感受李清淺未可知也不置可否,她自己卻是不知不覺地流下了眼淚。肩膀也鬆懈了下來,不知為何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七年間尋不到親人生受的那些罪,可是卻又不覺辛苦,更有種梅花香自苦寒來的舒泰!


    若自己的那些遭遇就是為了讓自己能有這麽好的兒女,那她李清淺褪兩層皮,受再多的苦也是值了!


    “清淺?”


    林老夫人神色冷了下來,才在門口被竇婆婆安撫下去的脾氣又蹭蹭冒了上來,薛明珠見勢不妙,忙推了推自己麵前這個蠢兒媳婦,語氣不善地給她遞眼色:


    “胡說什麽?你怎麽跟個孩子置氣?”


    這是想要將話往林念兒身上扯呢!


    林暖暖無奈地看了眼薛明珠,張口想將事情攬過來,可不能讓林念兒背這黑鍋。卻見林老夫人先她一步開口:


    “到底是怎麽迴事,那竇婆子可是在哄騙我?我就說暖暖自小就從京城坐船到江南也不見她有這暈船的毛病,怎麽這大了反倒是...”


    “反倒是嬌氣了呢!”


    林暖暖忍著心頭如湧而至的惡心,強笑著接了話。


    她搖著林老夫人的手,盡量讓自己笑燦若花:


    “老祖宗,還不是沒有您陪著,再說,不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麽,我如今可是集萬千喜歡於一身的暖郡主,嘻嘻,許多毛病自然得要慣出來的。”


    說著又捂著頭,使出必殺技:


    “哎呀,又要暈了,這下了船怎麽還晃蕩呢!”


    李清淺忙收斂的心神,勉強笑著圓了自己方才的失態:“祖母恕罪,孫媳婦嗜甜了,我是見著念兒一見著他長姐就有了樣子,心疼我家暖暖呢。”


    至於心疼什麽,為何心疼李清淺並不曾說出口來。可是在場幾人無一不知。


    自然是心疼林暖暖小小年紀就顛沛流離,自小哪裏似林念兒這般恣意過;


    更是心疼這孩子懂事,莊子上一住三年迴來後添了弟弟心裏一點芥蒂也無,還將自家弟弟教導得這般的好。


    這樣一個仁義、純孝的暖暖;這樣一個懂事、善良的暖暖,真真是讓誰看著都會忍不住為她心疼!


    “好了,念兒也是個好孩子,他這些日子雖是皮了些,那也是因著想自家姐姐情有可原。”


    林老夫人見林念兒自林暖暖榻前走出來後就默默地站在床尾,手還握一截子帳子,眼睛始終不曾出林暖暖左右,知道這孩子是放心不下自家姐姐,心頭不由一暖,也就替他說了幾句好話。


    人老了總是喜歡迴憶從前,想到從前種種,林老夫人不禁慨歎,看來非親兄弟即便是有人從中作梗硬是讓他們往一起湊,也沒有這般的親密無間姐弟情深。


    看看林念兒同林暖暖相處不到一年,卻對她言聽計從,很有些姐友弟恭的味道。這才是一家子兄弟姐妹該有的樣子,誰人不希望自家孩子如此?


    “母親,其實最要緊的是我們暖暖,我們暖暖可是個好孩子。”


    薛明珠聽見林老夫人如此誇讚有些不讚成,李清淺雖礙於長輩不敢多言語,卻也在薛明珠說話時翹起了嘴角。


    她的暖暖是最好的,那是誰家小娘子都及不上的。


    從前她如此說,總會引得自家閨女“咯咯”笑個不停,直說她這是:“娘親眼裏出乖女。”卻不知她其實橫著豎著、翻來覆去比了比,還是覺得自家暖暖最好!


    不說如今就是在她那一輩也是少有的佼佼者。要不怎麽就不見旁人家一母同胞的兄弟對家姐如此依戀?


    ——她深以為然,更是在林小念兒不斷成長後愈發應證了這話兒。


    “是,是,是我們暖暖自然是極好的!”


    不遺餘力誇讚小暖暖,那可是林老夫人這麽多年來很願意做的事情,不過卻惹來了背著手板著臉的林念兒的駁斥:


    “我姐姐分明是最好的!”


    見他樣子可憐可愛,林暖暖隻覺得此時也沒那般難受了,她支頤著下巴,故意逗弄林念兒:“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念兒到底怎麽招貓逗狗了?”


    “姐姐,念兒哪裏招貓逗狗了?”


    林念兒的聲音弱了下來,卻不承認自己好兒郎敢做不敢當,畢竟他可沒招貓也不曾逗狗,


    嗯,不過是招了招豆包兒,逗了逗花豹子。


    嗯....


    反正花豹子如今毛也長出來了不少!


    “小姐——”


    一直盯著林念兒的秋菊發出一聲怨念:“花豹子額上和屁股上的毛發都蕩然無存了!”


    秋菊都忘了對自己出口成章的欣喜了,隻耷拉著腦袋一臉的心疼。


    可不是誰養的誰疼麽,雖說豆包兒和花豹子對小姐分明比旁人更加親昵幾分,可他們卻是她秋菊一手養起來的,


    嗯,親力親為地同它們一道搶肉吃..咳咳,喂他們吃肉,給它們梳洗,豆包兒還好些,不過是被林念兒嚇得見她迴來也不肯出殼子,可是花豹子就..


    秋菊想到花豹子頭上和股上那一團子光禿禿就覺得扼腕歎息,這麽好的事情小少爺為何就不等等她呢!如此就不要怪自己告小狀。


    “好了,念兒往後要是同豆包兒和花豹子玩也帶著你秋菊姐姐,看把你秋菊姐姐給急的。”


    林暖暖頭疼又起說完也不敢笑,就隻抱著頭,看著麵前這一個兩個三五個...數也數不清的重影兒,還不忘跟林念兒許好處:


    “姐姐這是趕著中秋迴來的,念兒聽著,你這幾日好好溫書,好好看我給你默的那個,我給做你不曾吃過的吃食。”


    說著就閉上了眼睛,這一日這許多事情真是夠她受的!


    林老夫人心疼了,直接站起來攆人,眾人這才依依不舍、心疼萬分地看了又看後慢慢離開了萱堂。


    林老夫人輕拍著曾孫女兒,待她熟睡後,這才小心翼翼地解開了方才林念兒抓握其姐的那處,雖心裏早有準備,在看到那一處沁著血的白布時,還是紅了眼睛。


    是呀,竇婆子說的是,既然孩子們都不想讓自己知道,怕自己傷神,自己為何又不裝裝糊塗?所以方才她才默不作聲由著竇婆婆胡編亂造了一通,又好氣又好笑地聽著她們幾人拙劣地編造,心裏卻是隻顧著心疼暖暖。


    這親事還結不結?自然得要結!卻不能就這麽順溜地結下來!


    “嗯.”


    睡夢中的林暖暖皺了皺眉頭略動了動,惹得林老夫人忙如小時那般給她輕輕順了順背,卻聽那個即便是睡著也愛操心的傻丫頭嘟囔著道:


    “老祖宗莫要坐得久了,當心一會兒腰疼。”


    然後就在林老夫人的淚目下緩緩入睡。


    “小暖!”


    林老夫人輕喚了一聲林暖暖,雖不忍擾了林暖暖的清夢,手卻是自有主張地放在了曾孫女兒那張清麗無雙、百看不厭的臉上,林暖暖雖睡著卻是閉著眼睛在林老夫人的掌心蹭了蹭後就沒了動靜,這迴是真的睡熟了。


    我心安處既故鄉,這不是妄言。


    於林暖暖,她在誠親王府雖難受得緊,卻怎麽也睡不著,即便是假寐也很難。可是一迴到李清淺跟前,一嗅到林老夫人身上那股子熟悉的檀香味,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她此時正嘴角上翹,睡得香甜眉間早就沒了方才的輕愁,在林老夫人的眼中,這樣子的林暖暖一如從前小時候的樣子,讓人愛不釋手。


    她又摸了摸林暖暖絨絨的額發,理上去後就露出了光潔的額頭,由窗欞偶入陽光中那些嬌憨的絨毛更加襯得林暖暖如孩童般的乖順,直讓林老夫人疼到了心窩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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