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林念兒和薛明玉三不五時地過來搗搗亂,更兼林暖暖有些敷衍了事,故而幾人忙碌了半晌,也隻是捧著個空籃子在手,麵麵相覷。


    薛明睿眉頭輕挑,才想開口相幫,就見小丫頭眯著眼睛笑得似個狐狸:


    “睿哥哥,你也跟著我們且去做個見證,方才我可是費心費力地找了好久,隻咱大夏沒有這東西,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也無能為力啊!”


    言畢,她兩手一攤,秀眉微凝,一副“吾已盡力,奈何未成!”的感慨樣兒。


    “暖暖你不想抓?”


    薛明玉好笑地抵了抵林暖暖同她低語道。


    她起先不明白這九香蟲為何物,還憧憬著捉了後如金蟬般香香脆脆的吃上一碟子,怨不得林小丫頭方才一臉壞笑呢。


    隻後頭聽林暖暖同自家兄長隱晦的說了幾句,她這才知曉,敢情這九香蟲它就是個臭蟲。


    林暖暖不置可否地衝薛明玉笑了笑,也不多言。


    薛明玉沒了興致,又不是美味可口的金蟬,那捉它作甚!


    倒是林念兒小郎君一時撲撲蝶,少傾又捉捉蟲,玩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要不是林暖暖喚他,林念兒還在撅著肥嘟嘟的小屁股“吭哧,吭哧”繼續挖呢。


    小念兒滿臉是汗地跑了來,搖住林暖暖的手,大眼睛忽閃著看向胞姐,鼻翼堆滿了汗珠,經他這樣一通跑,倒更顯得小團子唇紅齒白、生氣勃勃。


    “怎會有你這麽招人疼的小孩子呢!”


    林暖暖笑著捏了捏林念兒的鼻頭,見他一頭一臉的汗,怕他再見風受涼,忙拿了帕子要給他擦拭,卻被林念兒小胖手抓著帕子阻止了。


    “怎麽了,念兒?”


    林暖暖索性半蹲著同林念兒平視起來,


    “熱不熱?還是哪兒不舒服?”


    小孩子不是餓就是渴了,林暖暖見弟弟搖頭,忙又想問,卻見林念兒居然一本正經地搖頭,還認真其事地叮囑自己:


    “姐姐莫要擦,讓那個婆婆見了念兒的汗,我們再擦!”


    “好個機靈的孩子!”


    薛明玉一個沒忍住,衝著林念兒就招唿了過去,嚇得林暖暖抱了弟弟轉過身子。


    “你去抱你自己弟弟去,”


    眼見得林暖暖一臉嫌棄地護著林念兒,薛明玉氣得不由捏了捏小丫頭的臉頰,又惹得林念兒的一通兒的橫眉怒對。


    這一對姐弟倆,你護著我,我為著你的,真是讓人看著眼熱。


    見林暖暖提起薛明朗,薛明睿不由就笑出了聲來,她擠眉弄眼地盯著林暖暖上下打量了一番後,笑著說:


    “我倒是想,隻不過薛明朗那小子聽說有些人要定親...”


    “薛明玉!”


    話沒說完,薛明睿的一聲厲喝,不由讓薛明玉訕訕幹笑了兩聲。她這就是“好了傷疤又忘了疼”,自家哥哥在一旁也敢取笑林暖暖可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嘿嘿,暖暖。”


    薛明玉如林念兒一般拽著林暖暖左側袖子,打著商量,又對她著眼色。如此晃了兩三下子,卻見林暖暖隻是繃著臉不說話,忙又沒話找話:


    “暖暖,你為何要捉這九香蟲?”


    見林暖暖若有所思地笑看著自己,薛明玉索性臉皮子更厚些,她手下略用了些勁兒:


    “走,咱們邊走邊說。”


    又看了眼林念兒,點撥他:“是吧,念兒。”


    林念兒很給麵兒地應聲點頭:“走,找老祖宗區!”


    林暖暖笑了笑,隻立著不動,去看薛明睿:“睿哥哥?”


    人家薛世子方才可是為著自己出頭,於情於理,自己也不能拆他的台,駁他的麵兒。


    “薛明玉下迴你若再信口開河,我就讓父王送你去莊子上住幾日。”


    薛明睿聽了林暖暖的勸,隻冷冽地扔下了這句,自己就大步往前走去,紫袍被風一吹帶起了衣角,金魚袋也隨之晃動著……


    林暖暖眸子微閃,原來這人的背影也如此別有韻味啊!


    見薛明睿往前走,林暖暖對著秋葵招了招手,


    “你去讓秋濃做些睿哥哥喜吃的。算了,還是先弄些小食,睿哥哥喜甜的,……家裏頭的桂花蜜可有...”


    林暖暖沉吟了片刻,又捏著帕子笑:“家裏不是才做了桂花糯米藕麽..”


    才開了歌頭,又搖頭:“算了,還是讓秋濃現做吧,我前次讓她做的都是嫩藕,祖父喜歡吃那個,隻睿哥哥喜歡用老藕,


    ……嗯,你再告訴秋濃,待藕煮至黑紫色時撤火,趁熱在原湯中將皮刮了。”


    薛明玉先還縮著脖子暗自慶幸哥哥逃過一劫饒過。原本薑郡王妃怕自家閨女才退了親,心裏不大得勁兒,想讓她出去走走緩緩心境,


    卻不料林暖暖說,越是如此,越不能走,不然,讓京中之人看著還以為她理虧!薛明玉原就不喜去莊子,這不就樂顛顛地跟著林暖暖來林國公府了。


    她方才見林暖暖隻輕輕鬆鬆喚了一聲薛明睿,自家哥哥就轉身走了,才想著打趣林暖暖一二,卻不料這小丫頭居然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她起先還讚小丫頭想得周到,自己怎麽就沒有看出哥哥風塵仆仆,才從宮裏頭迴來,可是林暖暖這一番事無巨細的吩咐,還是讓她不免瞠目結舌起來。


    要不怎麽哥哥從來就最喜小丫頭呢!


    薛明玉服氣了,這小丫頭對自家哥哥可真是用心了!


    “怎麽了,你們一個兩個都如此模樣?”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過是略多說了幾句話,怎麽這一個兩個都是這麽一副吃驚的模樣。


    秋葵倒還好些,隻這位薛郡主..……


    林暖暖拍了拍自家的胞弟肩膀:


    “小念兒的白煮蛋給姐姐用一用可好?”


    林念兒忙解下了胸前的“掛蛋”踮著腳,伸著脖子,遞給林暖暖:“給,姐姐吃,可好吃了。”


    說著,還咽了咽口水。


    薛明玉看著好玩,這都早過了立夏,這小子還擱脖子上掛個蛋。


    才想說他,卻被林念兒裝蛋的五彩珠子網兜給吸引住了,隻決得比之自己從前見過的都要好看。


    她不由張大了嘴巴,才想說話,就見林暖暖比劃著手裏的白煮蛋,一副想要往她嘴巴裏頭塞的樣子,嚇得薛郡主立時閉上了嘴巴,惹得林念兒大笑出聲。


    林暖暖也笑著將手裏的蛋遞給秋葵,低低囑咐:


    “快些拿了扔掉,這都多少天了,這個傻念兒,還帶著呢。”


    秋葵忙笑著接過,福禮自去。


    薛明玉這才又重新挽起林暖暖的手臂,搖晃著:


    “暖暖,我也要這個網兜。”


    林暖暖簡直要扶額興歎,她摸了摸薛明玉的額頭,薛郡主幾歲啊?


    原本這立夏編個好看的網兜擱蛋,是取“立夏胸掛蛋,孩子不疰夏”之意,不過就是為了哄林念兒玩的罷了。


    不過,大夏京城這邊好似不興這個,薛明玉覺得好玩也是有的。


    隻一想到,明妍動人的薛郡主,當胸掛個蛋,怎麽想,怎麽覺得有些..……


    林暖暖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忙打岔兒,


    “你方才不是想問我為何捉這九香蟲麽,怎的又不問了?”


    薛明玉果然是有了九香蟲就忘了掛蛋,她興奮地搖著林暖暖的手臂,


    “暖暖,你說,這九香蟲是不是做給黃氏母女吃的?”


    這府裏頭也就隻有黃氏同她的那一對庶女膈應人,上迴薑青媛過來,先提了林暖暖,說是大家大族送給媵妾本是尋常,


    話鋒自傳,就開始誇讚她的一雙庶女,頗有讓薑青媛隨挑隨撿的意思,那兩個居然也都是一副羞答答的任由嫡母做主的樣子,氣得向來溫婉的李清淺差點兒趕人。


    若不是薑青媛一句:“我們一家子都隻認暖暖。”


    還不知要黏到幾時呢!


    若林暖暖這是專門找臭蟲給那三人吃,薛明玉少不得也要再去尋尋。


    林暖暖沒說話,林念兒倒是嘟著紅潤的嘴巴不幹了,


    “這是給竇婆婆的!”


    “好了,你玉姐姐同你鬧著玩的呢。”


    林暖暖安撫好了小念兒,又忙同這個薛郡主理一理:


    “方才不就說了,這是給竇婆婆尋的,怎麽了,心裏有事?”


    想來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走神了吧!


    “沒有,方才隻顧著找蟲子了。”


    薛明玉可不肯承認自己方才心心念念著各種口味的金蟬,哪裏細聽過小孩子的話。


    薛明玉將半邊身子都靠在了林暖暖的身上,立時將方才的話掩飾過去:


    “對了,暖暖,那竇婆婆因何讓你捉臭蟲?”


    林念兒倒是四平八穩地走著,若是小手再背於身後,那便是活脫脫一個授業解惑的先生。


    林暖暖心道,還是自家弟弟省心啊!


    林念兒似有所感應,他皺了皺小眉頭,扯得鼻頭也跟著動了動,這才繞至薛明玉的身邊,使勁兒地拽了拽薛明玉的衣襟:


    “你這麽沉,小心壓著我姐姐。”


    說完一雙澄澈地大眼,就隻盯著薛明玉認真地看,好似她不站直了走路,他就會這麽一直地看下去。


    “好念兒,我也是你的玉姐姐啊,你怎麽就隻對你姐姐好了!”


    薛明玉眼珠子一轉,抹了一把臉頰,再看向林念兒的臉上就堆砌出了委屈樣兒。


    “我姐姐待我最好!”


    林念兒皺了皺眉頭,


    “若是林雅楠欺負你,我也護著你!”


    言下之意,這是林暖暖,他自然是要護著林暖暖的。


    “好了,”


    林暖暖推了推薛明玉,


    “別欺負念兒了,”


    說著拉了林念兒還是讓他走在自己的左側。


    “暖暖,你還沒說,那竇老婦,這是要做什麽?不會是真的要吃吧!”


    薛明玉目瞪口呆地看著林暖暖,不敢置信地擺手:


    “她隻是試探你,暖暖你可不能上了她的當。讓她籍此來說事兒,讓你再跟她去紫金山!”


    “沒事!”


    林暖暖皺了皺眉頭:“她隻是想念家鄉的味道了。”


    南詔那邊吃食與眾不同,炒九香蟲、豬小弟、紅肉....這些讓人聞之就頭皮發麻的食物,在南詔人眼裏那可都是美食。


    據說這炒九香蟲可不是誰人都能吃的,一般都是讓當家人吃的!


    要說起來,其實也沒什麽,隻是林暖暖看到的比她們都多些,也比她們更加了解竇婆婆。


    竇婆婆是誰,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林暖暖一度認為她實在是暴虐成性,


    隻後來才知道,她其實一直都受製於小竇氏,那日林暖暖在紫金山上的小院子裏救出竇氏,那也是竇氏故意布的迷魂陣。


    若不是林鵬及時發現,隻怕如今的林國公府又要被竇氏給攪得腥風血雨。竇氏恨林國公府,想要毀滅國公府,竇婆婆卻不是。


    “真能吃?’


    薛明玉吃驚地嘀咕了一聲,覺得這竇婆婆真是不同常人。


    “能吃。”


    林暖暖想了想,她偶有聽聞,隻從未親手做過。畢竟,誰家小娘子沒事弄些蟲子來炒?


    其實處理起來並不繁瑣,不過是用溫水泡了,讓九香蟲們將體內的臭味排出,再加作料後用熱油爆炒即可。


    “那個其實不錯,能祛病強身呢。”


    林暖暖不願意薛明玉將竇婆婆看成是一個深山中走出的無知婦孺,忙又添了句:


    “非貴客不給吃!。”


    薛明玉越發覺得好玩了,忙盯著林暖暖,隻問她:


    “你吃麽?”


    林暖暖隨便搖了搖頭,目光卻幽深了起來。


    竇婆婆可不是個喜歡養生惜命之人,她也不是個想吃什麽想得睡不著的忍。


    所以,她這迴行事真是透著古怪。難道說,竇婆婆這是出了什麽事情?


    這些日子事情都接踵而來,因著薛明玉才退了親,林暖暖同自家母親商量後,改了個靠後的日子,才略鬆快些,這也是為何,薛明睿今日黑臉的緣由。


    那她到底是為了什麽?


    真的想家了?


    林暖暖想起她說些,心裏不禁有些慶幸,幸好不是讓自己做紅肉。就連今日的九香蟲,既然找不到,自然就作罷了。


    隻是,待至了萱堂,當竇婆婆讓人拿了一簍子,聞著臭、看著醜的撲閃著翅膀的九香蟲時,不由愣住了。


    比她早過來的薛明睿顯是將她方才的話給說過了,如今見了這蟲子,還有什麽說的?


    隻好咬牙切齒、堅持到底!再說,既然竇婆婆喜歡吃,這也是好事兒,畢竟這九香蟲還有許多的妙用。


    “那婆婆我就讓人帶下去了。”


    林暖暖讓粗使丫鬟接了那一簍子九香蟲,擠出了一抹笑,看向竇婆婆:


    “您聊著,迴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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