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啦!”


    沒有預料中的激動,沒有生氣,平靜得仿佛早就知道林暖暖會來,若不是臉上那一團發黑的印跡,根本就看不出與往日有什麽不同。


    秋菊未免有些不服起,見自己主子不做聲,不由憤憤地說道:


    “婆婆做事未免太不講究。”


    “秋菊,”


    林暖暖原本心中也有氣,可是卻不想秋菊這麽說老婦人,秋菊從來聽林暖暖的話,見自家主子不喜,忙噤聲,隻低頭做事。


    林暖暖嗬斥了秋菊,卻也不再言語,隻拿著濕布子開始給老婦人擦拭臉頰,脖頸,手臂,待看到手臂那些鬆鬆垮垮的皮膚下頭青筋暴起,骨瘦如柴時,再也忍受不住了,


    “婆婆你不是很厲害麽,怎麽將自己弄成這麽一副人..”


    話沒有說完,林暖暖就住了口,她想說竇婆婆如今這麽一副樣子人不人、鬼不鬼,可是看著那張孱弱而又衰老的麵龐,所有的話,就都哽在了喉頭,


    “婆婆如今這樣子嚇著你了吧!”


    許久未出聲的竇婆婆說起話來,再沒了往日的精氣神,說話聽著吃力,每一句一句話說出來都透著虛弱。


    林暖暖聞言不由將頭別了過去,她忍住心酸,隻冷哼了一聲:


    “有什麽可嚇著的,你平時還不是這麽一副樣子?”


    “嗬嗬,世間也就隻有暖暖你這麽一個小娘子能說出這話!”


    竇婆婆的聲音不是平日磨耳的聲音,也不是這些時日故作的尖細聲,有些沙啞、有些滄桑,讓人聽著有些發酸。


    秋菊看了眼竇婆婆,不由小聲嘟囔了一句:


    “這樣子不是挺好聽的,何必裝成那副樣子?”


    林暖暖這迴沒有作聲,秋菊說的對,竇婆婆的聲音可稱不上難聽,可是她為何要如此?


    還有她真的是一個喜怒無常之人麽?


    話說三年相處,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竇婆婆的一舉一動,林暖暖都看在了眼裏,若說竇婆婆是故意裝成這麽一副樣子討好自己,林暖暖信,可若說一下子就能裝得這麽好,林暖暖不信。


    她眯著眼睛轉頭看著竇婆婆,直看得竇婆婆眼睛閃爍才慢慢地收迴了目光。


    “暖暖,你怎麽迴來了?”


    竇婆婆許是心虛,故意沒話找話說著。


    “還不是因為你!”


    秋菊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林暖暖,見她並不準備答話,忙接口說道。


    “是大胡子沒把事情辦妥吧!”


    竇婆婆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在秋菊的幫助下,坐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林暖暖後,這才說道:“暖暖,我沒事兒,能讓你在此陪我三年,婆婆已經很知足了,婆婆可謂是死而無憾了!”


    “不許說死!”


    林暖暖的臉頓時冷了下來,她盯著竇婆婆的臉認真地說,


    “你要好好活著!”


    竇婆婆吸了吸鼻子,還是讓眼淚流了下來,她也不再揣測林暖暖此時的心情,一把抓住了林暖暖的手,激動地說:


    “好孩子,有你這句話,婆婆這些年就沒白活!”


    林暖暖任由那雙如鉤子般帶著倒刺的手撫摸著自己,手上偶爾傳來的刺痛,不僅沒有讓她覺得難受反而更覺心安,她也不做聲,隻任由竇婆婆撫摸。


    “好了,看到你,我也就放心了,你快走吧。”


    雖然不舍,竇婆婆還是放開了林暖暖的手,催促著。


    “我不急。”


    林暖暖不懂聲色地將竇婆婆的手又拉了過來,搭上了她的脈。


    竇婆婆一愣,複又想起,忙要甩開。


    林暖暖早就防備著她,哪裏能讓她掙脫,竇婆婆無法,隻好任由林暖暖摸著她的脈,眼看著林暖暖的臉上浮浮沉沉著變化著深色


    她的心也跟著林暖暖一起,沉沉浮浮...


    “是誰下的毒。”


    林暖暖又試了試後,這才問道。


    “你看出來了!”


    竇婆婆眼神閃爍地看了眼林暖暖,卻並不搭她的話。


    “是誰?”


    林暖暖步步緊逼,不容她躲閃。


    “暖暖,這些都不是你能管的,你隻記得迴京之後,離著我那個妹妹遠些。”


    竇婆婆顧左右而言他,隻模棱兩可的說了一句話,不過後頭這句話,倒是頗有些深意。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的辮子,沉吟了片刻,迎著竇婆婆的眼睛問道:“怎麽,是老竇有問題?還是碧斯,亦或是那個暗室裏的男人?”


    她的話很慢,邊說還邊端詳著竇婆婆的臉色,果然,隻見她每說出一個,竇婆婆的臉色越發難看,臉上也開始灰敗,待林暖暖又問:


    “婆婆你臉上的這些傷疤都是老竇弄的吧!”


    竇婆婆的眼睛就是一閃,她搖了搖頭,強笑著:“怎麽會!”


    秋菊被自家主子的話給弄糊塗了,不是說眼前這個才是毒婦,老竇也是為她所害麽?怎的如今又說竇婆婆臉上的這些傷疤都是老竇弄的?


    聽糊塗的人,不止一個秋菊,正奉茶的秋葵,聽得分了神,手下不由就是一抖,一不小心就將水灑落到了竇婆婆的手上,才燒得滾水衝泡的茶,很燙,秋葵慌忙上前擦拭,卻見林暖暖對她揮了揮手。


    秋葵心裏詫異,卻不敢多言,忙福禮自去。


    林暖暖這才拿起了竇婆婆的手,也不要軟布,隻拿著纖細的手指,摸了摸上頭滾燙的水,饒是幾滴,林暖暖此時摸上去,也覺得很燙,可是再看看竇婆婆,一點兒沒覺得有異,仿佛燙著的不是她的手。


    林暖暖心裏酸楚,卻不也多說,隻淡淡地將水漬擦拭幹淨,不緊不慢地說道:


    “婆婆還是將毒解了,再好好管一管你的那個姐妹吧。”


    竇婆婆身子一頓,半晌才抬頭看林暖暖:


    “老竇不是在薛明珠身邊,怎的要我管,再說,她不是你救出去的?”


    “嗯,是我救的,隻是我如今後悔了!”


    見竇婆婆不鬆口,林暖暖也不再多說,如今自然是竇婆婆的身子要緊。


    環顧了下茅屋,沒有看到冒大夫,林暖暖奇道:


    “冒大夫呢,他去哪兒了?”


    “去給我熬藥了。”


    竇婆婆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仿佛中毒的人不是她自己。


    “有用麽?”


    林暖暖扶著她下了床,隻作並未看到她才從床榻上下來時腳軟得差點兒跌倒的樣子。


    “還好!”


    竇婆婆說的雲淡風輕,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大胡子做事就是如此,你看,我不過是些小毛病,就將你給招來了,聽婆婆的話,快些迴去,我可知道,如今林老婦身邊可有個小娘子,正日日伺候著討她歡心呢!”


    林暖暖正給她穿著鞋子的手,聽她如此說,也不答話,待穿好後才說:


    “那不是正好,正好合了婆婆的意思,如此,我心裏也少了些牽掛,就在這兒陪著婆婆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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