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欲明說,然而此時殿外卻傳來聲音。


    施欽北手裏捧著奏摺,背後還跟著一個將士打扮的人。楚雲暖坐直身體,隨意拿了帕子抹了把臉,趙毓璟雖然遺憾兩人獨處時光被打破,可看施欽北如此焦急模樣,恐怕是有大事。奏摺才到桌上,趙毓璟還不曾細看,那邊的士兵已然跪下,「陛下,北堂兵反,如今,北境已然失守!」


    楚雲暖神色一動,有些奇怪的感覺浮上心頭——司徒衍已死,為何還會有北堂兵變的事情發生?是司徒睿,還是司徒恪?


    趙毓璟眉眼一厲,刷刷刷的翻開奏摺,這上邊寫的比士兵說的更加清晰一些。函穀關雖是北堂入大齊門戶,但是此次北堂出兵並未經過函穀關,而是繞道至北境,趁朝堂內亂之際,一股作氣將整個北境拿下,然後以北境為中心,蠶食周遭郡縣。難怪函穀關那邊至今未收到任何消息,因為北堂壓根就不打算率先動此處,函穀關是整個北方兵力最多之處。繞過函穀關攻擊其他地方。先拿下大批領土,而後掉頭對準此處,這邊才能儲備下和大齊一站的力氣。如今的函穀關,倒是變成了一座湖中孤島,這北堂倒是好打算。


    尤其是那個司徒睿,他倒是小看對方了!


    這麽短的時間順順利利控製整個北堂不說,如今還能迴軍南下,此人狼子野心可見一斑。


    奏摺上的內容趙毓璟並未隱瞞於楚雲暖,她偏頭一看就見得上麵格外觸目驚心的字眼,北境失守,數萬百姓淪為戰馬鐵蹄下的俘虜,幾乎可見哀鴻遍野……她曾經以為沒有了司徒衍,北堂便不會反,而如今,鐵一般的事實再次告訴了她,歷史便是歷史,永遠都不會改變!


    她曾經在北堂呆過數十年,自然知曉北堂人是如何仇視大齊。北堂疆土之下,那數萬流離失所的人們,會是怎樣的無助和無奈。楚雲暖一時之間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曾經在自己鐵血壓迫之下,賣兒賣女的那數萬萬百姓,那些哀鴻遍野的場景,最後竟然變成了司徒睿看著她的笑靨。


    她一直以為,睿兒是個好孩子!


    哪怕再後來,她知道其中一切隻不過是因為司徒睿的算計,她仍舊覺得,司徒睿還是那個赤忱的好孩子,或許是因為這是前世她在北堂可悲生活裏唯一出現的溫暖和光明,所以他便先入為主的認為,司徒睿與司徒衍截然不同。他們的確實是截然不同,可卻又十分相似,他們同樣出生於北堂,同樣有著一顆不甘屈居人下的野心……可卻有不同。司徒睿並未去利用……利用她。楚雲暖在心裏輕輕說道,她默默的告訴自己,或許就是因為這一丁丁點都不同,她將兩人區分開,她可以對司徒衍趕盡殺絕,卻無法對司徒睿痛下殺手。


    楚雲暖心中思緒萬千,趙毓璟那邊卻有些怒火中燒。


    這司徒睿前不反後不反的,偏偏在他登基以後鬧出這樣的事兒,此人分別是跟他過不去!又或許,趙毓璟偷偷覷了楚雲暖一眼,她容色正華,水滴形的紅寶石眉心墜下透露出一張矜貴優雅麵龐,如此多嬌。趙毓璟心裏琢磨著,司徒睿那廝肯定是心裏還在惦記著他的阿暖,妄圖用這樣的方式把阿暖從他身邊奪走!


    想到這裏,趙毓璟的神色格外陰厲,他司徒睿在做夢麽?當初在江源府,他能將他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的趕走,如今便也不可能讓他北堂騎在自己頭上耀武揚威。大齊完整的江山是他的,楚雲暖也是他的,別人休想染指分毫!


    「宣二公,川平南王,兵部尚書,安西將軍入宮!」


    一群人得了帝召,馬不停蹄地來到宣政殿中。楚雲暖瞧著著眾人商議北堂一事,有些不再願意呆下去,她倒不是覺著自己不能夠參與朝政大事,而是覺得北堂能夠造反跟她有莫大關係,叫她有些意興闌珊。


    司徒睿,睿兒。


    楚雲暖從宣政殿出來以後,憊懶的坐在禦花園裏的涼亭裏休息,涼亭周圍均是奇花異草,東側是一方水渠,水流蜿蜒,泠泠做響,池塘裏荷花正好,粉白映碧玉,別有一番滋味。她抿著宮女送上來的茶水,神色有著奇異,似愁似怒,左右見她如此,皆不敢說話。


    春熙已經被她派去了楚雲揚身邊,好生伴著他處理家族事務,如今楚家一切,她已經慢慢都交到了雲揚手裏,隻等日後,將滄海明月簪尋來,雲揚便可真真正正成為楚家的家主。


    隻不過,要尋滄海明月簪,勢必需要去南楚走一遭,可那地方,實在叫她不喜。


    「楚家主。」平陽從橋頭走過來,他身後跟著的是內務府的幾個內侍。


    平陽早在趙毓璟登基之際,已經成功的由郡主冊封為公主,封號雖不變,可身份是愈加貴重,如今滿天京城,誰不給她三分薄麵,尤其是在昭帝命她暫管內宮之後。這雖不合常理,可如今昭帝後宮無人,永樂帝又先後下旨廢了皇後、太後,現在的後宮就沒一個能管事的高位主子,也隻能由平陽公主暫管了。


    按照如今平陽公主在京中的地位,已經鮮少有人能夠得她如此尊重,隻是除了楚雲暖以外,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身份地位,更是因為她在昭帝心目中舉足輕重的位置。趙毓璟能夠登基,楚雲暖在其中也算是居功至偉,更何況平陽知道,這未來的帝後,很可能就是她了。


    「公主殿下。」楚雲暖站起身來,「公主可是大忙人,今兒也是難得遇上。」這也是楚雲暖在趙毓璟登基之後,頭一次見到平陽,比起她的母親,平陽更有先帝遺風。


    平陽公主爽朗一笑,似乎是無意一般提起了今年選秀之事,著重說了天京的八大世家,這幾家幾乎都到公主府拜訪過,無一例外的提及了陛下的後宮,更是帶了自家女兒前來拜訪,最讓她覺得有意思的是裴家也拜託了丹陽郡主,要把裴家女兒送進宮中。


    要說這裴國公府待丹陽也實屬一般,細說起來這也怪丹陽自己沒那本事,不過是仗著陽阿公主府的餘威,才勉強的在裴國公府中度日。而如今一個個見她得了陛下青睞,忙不迭的與丹陽示好,想通過姐妹之間的情誼,讓自己他們裴家女兒成為這踏入陛下後宮的第一人。其實並不僅僅是裴國公府,其他幾家也打著同樣的想法,比如太師府的武家。這些貴女,從身份文采上的確足以入宮伴駕。可是這些人哪怕是削尖了腦袋,沒有楚雲暖的點頭,是絕不可能入這皇宮半步!


    關於這一點,平陽公主看的一清二楚,故此才有今日一事。


    楚雲暖側耳聽了半天,大致曉得對方的意思,不外乎是要讓她給個準話吧了,可是說句心裏話,她是實在不希望這些人入宮的……可畢竟,這些貴女的背後的家族都與朝堂之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如今趙毓璟初登大寶,帝位不大穩固,卻也需要著某種君臣之間的默契,而這一種默契,按照慣例,便是由聯姻而建。


    楚雲暖沉默了片刻,方才緩緩道,「公主覺得南堂如何?」


    平陽不知為何話題轉到了南堂那邊,卻也順著一答,「自然是人傑地靈,富庶一方。」她雖未去過南堂,卻也知曉,那一處十分富饒。


    「那公主可知,南堂為何能成為天下首富?」


    關於這一點,天下誰人不知。她笑道,「自然是因為南堂世家過百,能各展所長,與先秦時期百家爭鳴有異曲同工之效。」


    楚雲暖微微一笑,道出一件讓人驚訝的事情,「那公主又可知,這南堂幾大世家,其實都是楚家家臣!」


    關於這一點,平陽公主倒是未曾聽過,「如若這樣說的話,那楚家豈不是——」


    楚雲暖端坐了身體,麵上帶著矜持的笑意,卻也有幾分對家族的自豪,「大齊三藩之中,楚氏一族是最先主動要求削藩。雖然沒有了南堂王的封號,可實際上,我們依舊是南堂的王!」


    這是屬於他們家族的一種自信,平陽郡主不禁肅然起敬,「楚氏一族,果真是厲害。」幾乎可以說淩駕於皇權之上,不,它是在皇權之外的!


    楚雲暖將頭一搖,「公主這話說的不大準確,楚家能有今日輝煌,南堂能有如今地位,是南堂百餘世家一同努力的結果。若是依靠裙帶關係,在南堂,卻也隻不過小三流而已。」


    當然這其中要除了孟氏,這個家族便是靠裙帶關係起的家,可是它能做到四大家族的位置,所依靠的是一個天命之女的傳言,這個傳言,神話了孟家的女人,讓孟氏一族成功擠入四大世家裏頭。


    聽到這裏的時候,平陽總算知道楚雲暖想要說些什麽了。無非是想告訴她,在陛下和她身上根本用不著跟群臣之間有所謂的裙帶關係的聯繫。這一下幾乎是把她想要說的話,都給堵在了嘴巴裏,平陽坦然一笑,「家主所言,我明白了。」


    這位是昭帝陛下心尖上的人,拂逆了她,便等於是拂逆了昭帝。憑藉平陽的聰慧,絕對不可能去觸這個黴頭,至於那些遴選出來的貴女,她們將來有何處去處,那都不是該她操心的事兒了。


    「南堂世家所有的榮耀都以我楚氏一族為基礎,大齊皇城中,所有的榮譽,都來自於皇室的恩賜,陛下的賞賜。」


    楚雲暖最後說了這樣一句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提醒平陽公主,還是在提醒自己。永樂帝還在位時,整個朝堂之上就鮮少出現違逆他的現象,在他數十年的經營之下,如今的朝堂已然是一個極度集權的地方,也就是說是皇帝的一言堂!


    隻要上位者,不是蠢材,便不可能被這些大臣牽著鼻子走!


    他們的身家性命滿門榮耀,皆在為君者的一念之間。


    宣政殿中的爭論還在繼續,北堂叛軍勢如破竹,已經如今已經自立國號,稱之為北國,大有和大齊分庭抗禮之勢。趙毓璟雖然是惱怒萬分,可山高水遠的,也拿那司徒睿沒有辦法,也怪當時自己放虎歸山。如今之計,也隻能派軍前去函穀關救援,至於所派主帥是誰,倒是一件十分為難之事。


    趙毓璟原先屬意的是霍清華,但現在的霍清華的小心思太多,一時之間又讓趙毓璟拿不定主意,一來怕他功高震主,二來怕他以此威脅,要那霍若雲入宮,一時之間有些踟躕,又聽得下頭還在喋喋不休的爭論,更是覺得異常煩躁。


    趙毓璟也知道他現在的情緒不對,可不知道為何心裏頭那股邪火莫名其妙的越燒越大,大有燎原之勢。


    施欽北跟在趙毓璟身邊多年了,如今瞧見他麵色有異,趕忙朝下頭幾人打眼色,更是手腳麻利的替趙毓璟上了一盞新茶。施欽北的好意下頭都幾人沒有領會到,還在就北堂一事互相吵鬧爭執,裴蔣兩位國公兩人,更是倚老賣老,在趙毓璟的禦案之前橫起來。眼見趙毓璟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施欽北額上的冷汗就不住往下落,他這可是該提醒的該說的都做了,裴蔣兩位恐怕是不清楚這主子爺的脾性,那可是最眼高於頂的一個人,你在他麵前蠻橫、比驕傲,那可不是雞蛋碰石頭,非得撞個粉身碎骨嗎?


    趙毓璟手中茶杯的一聲往桌上一撂,沉聲道,「裴國公既老當益壯,前往函穀關掛帥出征一事,就交由你負責!」


    這便是下了定論。


    裴國公頓時蒙了,他也是一把年紀,這掛帥出征豈不是要要他的老命,他當即跪下,「還請陛下,體諒成了老臣年邁……」


    趙毓璟鼻頭一聲冷哼,「朕瞧著你這中氣足得很,在朕麵前都能大唿小叫!得了,此事就定下了,若勝了,便加官進爵,可若……」他不曾明說,可誰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裴國公連忙跪下請罪,趙毓璟卻不理他,抬眼看向一旁一副世外高人模樣的蔣國公。這蔣家曾經靠的是軍功起家,按理來說,的確比裴國公合適,但趙毓璟偏不想讓這三公繼續染指軍權,所以便派了年紀最大的裴國公掛帥出征,至於這一位蔣國公麽,趙毓璟有更合適安排他的地方。


    「蔣國公當年也極是驍勇!」趙毓璟誇獎了他一句,「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負責押解糧草之事,就交由蔣愛卿吧。」


    蔣國公一愣,跟裴國公對視一眼,顯然是有一些反應不過來了。「陛下老臣,老臣,恐不能勝任。」


    若是裴國公敗了,那他豈不是會被連坐。


    趙毓璟白玉一樣的臉龐上浮現一抹冷笑,「若是你二位不能順利班師迴朝,大齊二公,那恐怕會和白家一樣下場!你們兩家,便撤了爵位!」


    這可以說得上不近人情了。


    一下子兩人可謂是當即變色,他們兩人原先爭吵,也不過是想給趙毓璟一個下馬威而已,沒想到這下馬威沒給成,反倒是把一家老小給搭進去了。


    「陛下,臣等的爵位,是太祖皇帝欽賜……」


    趙毓璟將袖一拂,冷冷淡淡道,「難道這三藩不是太祖皇帝欽賜?南堂撤藩北堂造反,燕王鎮守皇陵,你三公已失其一,又為何不能去其二?」


    兩人當即是啞口無言,隻能咬牙低頭領命。


    「沈良。」


    「下官在。」戶部尚書沈良躬身上前,他額頭上也是汗津津的,生怕這位喜怒無常的新帝也讓他去上戰場,他這可是個文人,要去了就等於要他的小命。沈良在心裏搜腸刮肚的想著自己曾經是否有得罪過睿親王的事兒,可想來想去也並沒有什麽,最多就是他頂頭上司十四爺主管了這錢袋子似的戶部,可這十四爺今天說是府中有事,壓根就沒來過戶部報導,隻留下他一個人麵對陛下這般壓力。


    好的趙毓璟並未為難於他,「糧草由戶部負責,三日後備好,有蔣卿押運,前往函穀關。」


    沈良心頭一舒,低頭領命。


    大齊如今的三軍之中,精武衛驍勇,鬼軍神出鬼沒,平南軍勇猛。可這三支軍隊到底派哪一支出征,趙毓璟沉吟一番,命晉陽軍主帥廖飛率晉陽軍,華子靖率鬼軍,兵分兩路前往函穀關,至於霍清華則鎮守天津。對於這個安排,霍清華心中略有不愉,可是又不便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問,一時隻能默默垂頭稱是。


    「陛下為何不讓臣帶平南軍出征?」所有人退下以後,霍清華如是問道。


    趙毓璟看了霍清華一眼,很冷靜地跟他分析起目前局勢。大齊最精銳的三支軍隊不可能一下子都派出去,鬼軍驍勇隻存在於傳說中,為了重塑它的聲望,此次出征定然要派。精武衛是皇帝直屬軍隊,必然不能外遣,而平南軍麽,一旦北堂和大齊開戰,周圍的小國必然想要分一杯羹,比如西北遊牧名族,還有以巫蠱聞名的南楚。平南軍曾經與南楚有過一戰,最是了解他們的手段,分外適合鎮守兩國邊境。


    霍清華的哥哥死於南楚細作之手,也就是當初在南堂聲名斐然的唐家。當初楚雲暖為了南堂聲譽,並未將唐家眾人交由他處置,但楚雲暖卻是告訴了他幕後主使,便是所謂的攝政王妃。關於南楚攝政王妃他早有耳聞,最是毒如蛇蠍,他隻期盼有朝一日能夠親手手刃這幕後主使。


    鎮守兩國邊關麽,霍清華拳頭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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