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瞬間跟在司徒坤身後的長史變了臉色,他喝斥一聲,「大膽,你是什麽東西,敢和我家王爺這樣說話!」


    高長史像往常一樣喋喋不休的嗬斥著,楚雲暖眼神微藐,手中杯盞在半空一滯,猛地砸向地麵,潔白的碎瓷片向四處崩開,驚得所有人一跳。


    司徒睿掀開杯蓋,茶水清香馥鬱溢滿一室,他喝了一口,口愜意地眯上眼睛,迴味無窮。


    司徒坤的臉色異常難看。


    「你又是個什麽東西,敢對本家主這樣說話?定邊王沒有教好自家的奴才嗎?居然敢這麽對我大唿小叫,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那我真是大開眼界!」曾經還在北堂的時候,她對著司徒坤卑躬屈膝,對他敬重有加,然而從頭到尾沒有得到它一點點的尊重和看重,和司徒衍一樣,他隻是將自己看作一棵搖錢樹罷了。


    既然她的尊重換不來對方以誠相待,那她何必要委屈自己!


    在北堂,司徒家就像土皇帝一樣,他司徒坤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已經有多少年他不曾,被人如此落了麵子。司徒坤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如果不是顧及著她南唐楚家的勢力,他何必對這個黃毛丫頭笑臉相迎。


    司徒坤的臉色不好,司徒睿隻顧捧著茶看,仿佛能看出一朵花一樣,什麽都不說,一副高高掛起的模樣。


    司徒坤如今是退了不是,進也不是。


    最後還是高長史撲通一聲跪下:「奴才有眼無珠,冒犯了家主,家主最是大人大量,心地善良,還請您海涵。」


    這是司徒坤身邊的紅人,整個定邊王府誰不討好於他。可就是這個人,曾經好幾次幫助那些北堂那些貴女,對她下手,害她幾次流產,她的雅兒出生之後身體如此孱弱,也是因為這個高長史在背後的照顧。雖然其中的確是司徒坤授的意,但是傷害了她們母女的人的確是他。


    若是他遠在北堂也就罷了,可偏他現在撞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楚雲暖無論如何都是要討迴一些利息的,冷笑:「高長史是定邊王身邊數一數二的紅人,你哪會有錯?嗬,照你這麽一說,我不原諒你,那就是小心眼、惡毒了,讓你失望了,還真就是這樣的人。」


    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叫司徒家的幾個人覺得異常詫異。


    司徒睿卻是眉毛一動,他很早以前就發現楚雲暖似乎極其了解北堂,高長史是第一次來大齊,但是她依舊一口就說出了對方的身份。司徒衍到底什麽時候得罪過她,能教楚雲暖如此心心念念,關於這一點司徒睿百思不得其解。


    司徒坤身經百戰,那兒看不出來楚雲暖這是故意在為難高長史,他雖然不高興,這小丫頭居然拿自己身邊的人開刀,故意落自己的麵子,但是他一想到剛才程將軍來說的事情,心裏頭就一片火熱。如果他能拿下楚雲暖手中的那個武器,那北堂稱霸天下唾手可得,到時候不僅是大齊,就是南楚,再遠一些的夜郎、大食等國,都會落入他囊中,那時候他就會作為第一個一統天下的帝王,受四海朝拜。


    隻要想到那時的場景,司徒坤就激動得不得了,他揮了揮手,「自己下去領第一層刑罰吧。」


    高長史麵如死灰,定邊王府的刑罰分為三層,第一層是杖責,可這杖責不是普通所見的那種,而是在三尺寬的板子在上麵釘上釘子,打在人腰部三寸以下,直至血肉模糊,而後塗上蜂蜜,受螞蟻啃咬之痛;第二層鞭笞,以柔軟的青銅製成鞭子,行刑之前將鞭子燒得火熱,然後打在人的身上人體血肉遇熱,便會立刻被烤熟,一點血也會留下,確實叫人痛苦難耐;第三層便是最惡毒的了,是北堂特有的一種刑法名喚點天燈,一般是在人活著的時候行刑,將犯人衣服扒光後在身上抹一些易燃的油脂、硫磺等物體,在以易燃燒的油麻布犯人包裹,丟入油缸裏進行浸泡,一夜之後,將人撈出來後,掛在一根很高的木樁上,用火把將犯人點燃,直至活活將人燒死。


    高長史知道求饒是沒用的,他隻希望一會兒杖責之後,不要讓他受螞蟻啃咬之痛。沒一會兒,屋外就傳來鞭笞之聲,司徒坤像是很好心,「楚家主何不去看看那個不會說話的奴才,是如何被罰的,好解你心頭之恨。」


    楚雲暖看了司徒坤一眼,她太了解這個人了,他恐怕是想藉此機會嚇唬自己一番?。當年在冷宮之時,她多少恐怖的刑罰都挨了下來,如今不過是看看而已,她有什麽好怕的。


    楚雲暖點頭欣然前往。


    高長史被人架在木凳之上,帶著釘子的板子劈裏啪啦的打了下去,每一下都能帶出皮肉,他慘叫連連,然而卻激不起任何人的同情。


    「高長史跟了本王那麽多年,沒想到也是如此沒有眼色的傢夥,冒犯了楚家主。」是感嘆的語氣。


    楚雲暖眼也不眨的看著被杖責的人,「那是王爺往日待人太過寬厚,才讓他一個奴才如此不聽話!」


    司徒坤是完全接不上話了,隻能尷尬地說道,「家主認為應當如何呢?」


    楚雲暖勾了唇淺笑,風光霽月,一片艷麗,隻是話裏的內容卻叫人不寒而慄,「高長史既然如此不會說話,那他的嘴巴就不必要了。拔舌就不必了,免得死了之後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日後下了地獄被其他孤魂野鬼欺負,不如就取來鐵水,將他的嘴巴灌封。」


    她的笑意半分不變,如同情人溫柔的呢喃,可那殘酷的話語,卻讓人肝膽俱裂。


    司徒坤倒吸了一口冷氣,楚雲暖所屬的鐵水灌封,可不是一般的刑法,而是取一根三寸長的陶管活生生穿過人的嘴巴,然後向裏頭澆築滾燙的鐵水,這鐵水成型之後,把外邊陶俑打破,如此這人的嘴巴就被死死密封。但這人不會死,因為中央會留一小口,以供他食用流食。


    司徒坤原來是想恐嚇楚雲暖的,更沒想到她一小丫頭,使出來的手段竟比他這種老江湖還要恐怖。一時間楚雲暖迴眸,似笑非笑,「怎麽,王爺捨不得了?」


    她目光裏含著森寒之色,麵上卻是一派風輕雲淡,仿佛剛才出了那種惡毒主意的人不是她一樣。好半天司徒坤才一笑,「那就依楚家主所言。」他揮手,立刻有下人下去準備一切事宜。


    楚雲暖偏過頭,似乎是有些不敢看高長史被行刑的場景,嘴巴裏卻是說著風涼話,「王爺的心可真夠狠的,這麽一個心腹,說用酷刑也就用了。」


    司徒坤幾乎是要被楚雲暖給氣笑了,從頭到尾都是她在說,他可一句話都沒有說。而邊傳來高長史痛苦的嘶吼,最後變成嗚咽咽的聲音。


    楚雲暖轉了身:「這外麵怪吵的,王爺想要說什麽,還是進去詳談。」司徒坤能夠如此遷就於他,無非是因為有利可圖罷了,楚雲暖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是看上她手裏的火統。


    司徒坤看了司徒睿一眼,司徒睿卻是偏著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司徒坤冷哼一聲,走了進去。


    司徒睿是不討厭楚雲暖這樣做的,他現在身在敵營,又被人虎視眈眈,若是不狠一點,他那父王指不定會怎麽逼迫人家,現在好歹是讓他忌憚了幾分。


    司徒坤再次進入房間的時候,楚雲暖很不客氣的坐在了主座之上,他做了個請的動作,姿態比他們這兩個主人家還要閑適和習慣。看著他父王漆黑的臉色,司徒睿心情格外好,茶點也額外多用了兩塊。


    楚雲暖低頭喝茶,動作間一派雍容華貴,「定邊王來找本家主,恐怕不是為了敘舊,你想要什麽就直說吧。」


    司徒坤改彎抹角,沒有直說起自己的目的,反而是問起了楚雲暖對大齊吏治是如何看的。


    大齊國富民強,可世家和眾多貴族盤踞,真正平明百姓的生活是有一些水生火熱的,科舉之事,的確是從民間選拔人才,可也隻不過是杯水車薪,很多重要的官職是貴族之人連任,這的確是一個極大的弊端。自從太祖皇帝提出以科舉製,取代原來的舉賢製之時,大齊是出了很多勤政愛民的官員,譬如說,原來九原府的蔡桓,他主持修建的九元河堰塞堤壩利國利民。


    但是比起北堂來說,大齊已經是好多了。如今北堂還保持著原先的舉賢製,由他們北堂貴族來把控朝政。在這一點上,定邊王是沒有資格說大齊如何的。


    但是司徒坤顯然不以為意,司徒睿卻是若有所思起來。不光是大齊,北堂也同樣如此,隻不過這些陋習由來已久,誰都沒有辦法在一角一夕之間就將其改變。


    「大齊的確是有些不好的地方,北堂呢?你們北堂是由權貴控製,那兒的百姓如同奴隸一般生活,難道又好嗎?」楚雲暖反問。


    旁人說起北堂之時隻會說,北堂國富民強,是一個馬背上的梟雄,然而這隻是貴族的生活,實際上上平民百姓他們的生活可以說的上是無比艱辛。這大抵是因為北堂物資貧乏的原因,但是大齊每年撥給北堂的款項不在少數,可都被他們的貴族用來吃喝玩了。


    「定邊王,你若是要以此打動我,讓我投降你們北堂,跟你們一起造反這是不可能的。說一句難聽的話,我與其同你們北堂一起合作,最後你們先磨殺驢,那我還不如直接讓南堂跟大齊開戰,自己做一個女皇來的妙!」她臉上帶著肅然之色,可那又糅雜了與生俱來的華貴態勢,同她的全身相得益彰。


    這種想法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司徒坤下意識道,「你一個女人,怎麽可能做皇帝!」


    這就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了。


    為什麽男人可以為皇,而女人就不可以呢?很多女人同樣有謀略有心智有手段,但是這樣的女人卻被人定義為野心家,而男人則會被說為一個梟雄。就像平陽郡主,她隻不過是在爭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外人對她的評論往往是平陽郡主此人太過強勢,所以導致郡馬跟她感情不和。


    這些都是十分荒謬的言論。


    這個世界,男人在限製女人的言論和自由,女人之間也在互相鄙夷著自己,認為自己沒有能力。


    為什麽不可呢?


    楚雲暖撫摸著袖口上用銀線撚金絲繡精緻的蓮花纏枝紋,「王爺可能是沒有想查過楚家的來歷吧?楚家第一任家主舜華公主,就是先漢時期,武帝親封的南堂王!」


    舜華公主是一個傳奇女性,她一手創建了楚家的輝煌,但是在後世以儒為尊的種種思想潮流之下,舜華公主的形象已經不像從前一樣,叫眾人羨慕崇拜甚至學習。楚雲暖猜想了一下,後世評價舜華公主之時,恐怕是會將她塑造成為一個心狠手辣、惡毒女人的角色。


    司徒坤覺得無話可說,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個女人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還能說出這麽令驚世駭俗的言論。「楚家主不如跟本王一起去江源府裏看看。」


    正合她意。


    楚雲暖欣然點頭,恰好她也想去看看江源府各處兵力究竟如何。


    司徒坤想說服楚雲暖,想要楚家的支持,可他也明白,此事的可能性很低,所以她他希望楚雲暖去看看江源各處看看,現在所有人都安居樂業,比大齊統治之下好上很多。同時他也想讓楚雲暖知道,北堂兵力是如何強大。


    這的確是一個對外展示,自己能力的好機會。


    一行人從城北出發,徒步往城南和城西而去。


    楚雲暖把江源府如今的情況看在眼中,雖說這百姓如今人人麵上洋溢著笑容,但是誰都能看出來這笑容底下潛藏的驚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摔土之濱莫非王臣,江源府如今就算在豐衣足食,在他們看來也都是造反而已,跟朝廷作對能有什麽好下場,不僅僅是自己死,還得連累九族。


    司徒坤還在那裏侃侃而談,他並不了解大齊的連坐之罪,比北堂來說更甚。若是這些百姓是真心投靠的司徒坤,或者說是白家,那九原城破以後,等待著他們的,便是無法想像的酷刑。


    楚雲暖走至一處民居,這裏是所謂義和軍駐紮之地,許多婦女在院子裏做著午飯,柴火上架著大鍋,裏頭是許多下的粘稠的麵條,以及一些作料。江源府濕冷,格外偏愛辣椒,麵條糊糊裏就放了很多,看上去紅紅的一片。


    一群人各自拿著自己的碗去排隊,又一個婦女在前頭為他們打了一碗,這群人便三三兩兩地坐隨處尋一處空地坐下,甩開膀子吭哧吭哧地吃了起來。


    其實有時候,百姓所求的很簡單,無非是能吃飽穿暖。而很多人就利用他們如此渺小的願望,去實現自己的勃勃野心,就像曾經的她一樣……但如今她大徹大悟,便不會再做這種事情。


    楚雲暖在這處民居之前久久駐足,不語,這時候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從裏頭跑了出來,把懷裏一個雞蛋遞給了楚雲暖。她抬頭仰著笑臉:「姐姐你是不是餓了,這個雞蛋給你!」


    她的笑容很真實,就像是向日葵一樣,帶著陽光和溫暖。


    楚雲暖揉了揉她的腦袋,讓她去一邊玩,並沒有接她的雞蛋。一個看上去像是女孩母親的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小丫頭走到她身邊時,就擰著她的胳膊是喝斥起來。對於如今被圍困的江源府來說,能有一些雞蛋和肉已經是十分難得了。這個雞蛋,恐怕是小女孩的母親千辛萬苦省下來的,卻見女兒給了一個陌生人,自然是會覺得心疼的,


    江源府,恐怕撐不了多久了。楚雲暖如是想到。


    因為白家軍最近入駐了江源府,梁七兒的地位確實一落三丈,此時他正跟著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躲蹲在旮旯裏吃著飯,他抬頭就看見了楚雲暖,瞬間眼神一動。


    作為瑞親王身邊的人,他們有誰不認識楚家主的。


    梁七兒看著站在楚雲暖身邊的定邊王一眼,心裏頭一跳,這位大小姐怎麽會來了這裏,是被抓來的,還是自願投靠?但是看著表情裏隱約有幾分求助楚雲暖的定邊王,梁七兒心裏頭有最壞的打算,心想一定要把這件事情通知殿下。


    這個時候,楚雲暖和司徒坤已經離開了此處,去往其他地方了。


    「家主覺得江源府現在如何?這兒的百姓,人人都有吃有喝,喜笑顏開,恐怕是大齊其他地方沒有的吧?」


    ------題外話------


    男二存在感比男主強,是我的問題,沒把男主形象刻畫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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