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索昀連夜趕路而來,敲開了楚雲暖的屋子。


    開門的是秋芷,索昀穿著薑藍色的袍子,腳上的鞋子沾滿了泥土,走動間帶著滿身的寒氣,他衝著楚雲暖彎腰,「屬下見過家主。」


    雖然索昀字裏行間沒有提到關於他身世的問題,但楚雲暖知道他心裏是焦急的,否則不會連夜從十萬大山趕迴來。她讓索昀坐下,淡淡道,「辛毅說你在雲州的時候有人把你認成賀三郎?」


    索昀道,「是,家主難道我真的和賀家有關係?」天下間不是沒有長相相似的人,但基本都是一些有血脈關係的親人,平白無故的相似,他還真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我隻是從母親手劄上看到你真的是出生於雲州。」


    索昀想了想,道:「家主讓我過來是要我去雲州?」


    楚雲暖沉默片刻,道:「我要你立刻啟程去雲州,查賀家,我要知道當年賀家滅門以後的所有事,包括那個唯一逃出來的嫡女。」


    索昀點頭,又問道:「您懷疑什麽?」


    「懷疑有人李代桃僵。」


    這句話楚雲暖說的十分沉重,水千柔告訴她楚老是奸細的時候她是驚訝的,當年楚老明明是自願放棄繼承楚家的,她想不到任何讓他背叛的理由。但是她從水千柔話裏那一句她不姓楚,她是賀的話裏聯想到了一個人,三爺爺亡妻——難產而死的賀家嫡女。賀家滅門後,唯一倖存的嫡女嫁給她的三爺爺後難產而死,當年她從母親口中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人太小,不曉得其中怪異,現在想起來這件事怎麽想怎麽奇怪,楚家擅醫,種植園有無數珍貴藥草,就算隻剩一口氣都能把人救活,為什麽當年賀家嫡女會死。原本她沒有想到這裏,但是她曾經見過北國貴族中有雙生女,殺了親姐姐以後冒充姐姐嫁入夫家的事情。她當時就在想,或許當年賀家嫡女沒有死,她生下了孩子,送往雲州長大,被雲州人稱為賀三郎,而索昀很可能就是賀三郎的孩子。隻有這樣一切才能解釋得通,但所有的一切隻能在索昀從雲州迴來之後才知道。


    索昀真的不懂家主的意思,好在楚雲暖很快轉換了話題,「對了,你去雲州的時候最好喬裝一下,不要讓任何人發現,顧及等你迴來的時候你的身世應該就大白了。」


    安排好索昀暗查雲州賀家的事情以後,楚雲暖擔心嘉陵城會出亂子,於是去楚雲揚那頭預備告訴他準備會嘉陵城。楚雲揚正坐在假山前的凳子上,碧玉桌上放置著兩三種水果,一個小廝領著一個穿鬥篷的男子從門外進來,楚雲揚一看見那男子便迎了上去,看他這幅打扮,楚雲揚笑了:「怎麽打扮成這樣,難不成你家那老太婆還看著你不成。」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頭上有各厲害的姐姐頂著,就算把天給捅破了也能給你兜著。」那人說著順帶把身上的鬥篷脫下,露出裏麵月白色的錦袍,他抬頭對著楚雲揚,「小少爺,咱們說正事吧。」


    來人正是唐元。


    楚雲揚做了個請的動作,兩人往湖邊而去。唐元的的麵色慢慢沉寂了下去,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


    「在你同意跟我合作以後,我把你提醒我的幾處地方都查了一遍,你說的對,他們的確中飽私囊,幾乎是搬空了整個商號,就算沒有楚家,有這些蛀蟲在,不出三年,唐家也會亡了。」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唐元的表情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


    楚雲揚看了他一眼,道:「莫非這裏麵還有什麽蹊蹺?」


    「他們都說,他們是奉老夫人的命令行事,我查過,唐家並沒有那麽多的金銀財寶,我不明白那些錢財到底去了哪裏,簡直和憑空消失一樣。」這才是唐元覺得最納悶的地方,「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明明唐家現在錢財不多,老夫人還是瘋了一樣的購買七星龍紋草,現在龍紋草的價格翻了三四番,就算老夫人要和你過不去,也沒有道理買這麽多。」


    從楚家幾天前放出楚雲揚病危需要龍紋草治病的消息開始,唐家就跟瘋了一樣的購買龍紋草,哪怕是從別處挪用,唐元真的不理解,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仇恨,能讓老夫人這麽瘋狂,但據他所知,除了楚雲暖一開始揭露唐家宴會用蠱毒的事情以外,兩家並沒有矛盾。


    楚雲揚歪著頭,估計是姐姐出手了,他想了想決定順水推舟,說不準沒有多久唐家就該入不敷出了,「我記得烏蒙城有一個隸屬皇室的地下錢莊,你倒是可以讓唐老夫人把唐家值錢的東西抵押出去,然後你再一轉手收迴來。」


    「你這是讓我黑吃黑啊?」唐元嗬嗬笑了一聲,「雲揚,以前的時候我怎麽就沒看出了你一肚子壞水?」


    楚雲揚不可置否,「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唐家給掏空了,你能從中獲得多少利益是你的本事,其他的,可都是楚家的。」楚雲揚給出的條件無疑是十分寬厚,唐元一下子都有些驚訝,「你這麽好說話?楚雲暖同意麽?」


    「其實我姐姐人很好的。」楚雲揚這樣說,世界上除了娘親,再也沒有一個人像姐姐對她這樣好。


    唐雲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楚雲暖人好,南堂人誰不知道楚雲暖兇狠跋扈,惹到她的人輕則斷手斷腳,重則滿門被滅,這還能說好?


    「對了,你家老夫人最近有什麽動作?」


    「還能有什麽,忙著跟我家大小姐鬥智鬥勇,唐夢瑤好像是掌握了他的什麽秘密,現在老夫人可是把她往死了折磨。我查了一下,好像是蠱蟲,據說是養在西園那頭。」這個消息還是夢鈴告訴他的。


    「蠱蟲。」楚雲揚咬牙切齒,娘親就是死於蠱蟲,「唐元,唐家誰都可以活,但是知曉蠱蟲的人一個都不可以活著!」他就是遷怒,既然他不清楚是誰背後設計毒殺了娘親,那就一個人都不放過!


    楚雲暖一進門,看到的就是楚雲揚和唐元兩人麵對麵的坐著,好像在商量著什麽事情。她沒有發出聲音,默默的聽著兩人商量,雲揚手段確實是太稚嫩了,如果是她出手,在耗盡唐剩餘的財力後她會毫不猶豫的把唐家扔向南楚,順帶讓他們為她絞殺南楚各個據點背黑鍋,要不就徹底把唐家送給趙毓璟,為他奪嫡之路提添磚增瓦,增加楚家在他心裏的重量。


    然而楚雲暖什麽也沒有說,在他和唐元商量好一切之後才走了出去,「雲揚。」


    楚雲揚微微一笑,「姐姐,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剛剛到。」


    楚雲揚送了口氣,似乎不太願意讓姐姐知道他方才做的事,他笑著轉移話題,「對了姐姐,你過來做什麽。」


    「我們該迴嘉陵城了。」


    楚雲暖迴來的消息如風一般迅速吹遍老宅,古樓裏忙著數落春熙的四個族老掉頭,健步如飛的跑了出去。


    四人還沒走幾步就看見楚雲暖帶著一行人迎麵走來,她穿的是那一日繼任家主時的鳳翎雙紋錦袍,大紅衣料,將她的臉映得通紅一片。楚雲暖目光流轉,忘了一眼跪在裏頭的春熙也不進去,反而在外頭坐下。


    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青石板流淌,她帶著弟弟坐在一柄青布雨傘下,也不說話,隻是捧著玫瑰露淺啄。青布雨傘上的流雲紋落到她臉上,讓她的臉色頓時詭譎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宿壁突然抓著一個灰衣男人進來,那人被強行暗倒在地,濺起的水落了楚雲暖一身。


    「追雲啊!」跪在楚雲暖眼前的正是前暗閣閣主追雲,她聲音溫柔的不可思議,「本家主記得是命人將你抓了,你告訴我你怎麽去的烏蒙城?」


    追雲是在她從烏蒙城迴來的路上發現的,他沒想到,家族裏有人那麽大膽,居然敢放了追雲。


    楚雲暖漂亮的眸子落在楚老身上,一枚琉璃令牌嘩的一下扔到楚老麵前,瞬間四分五裂。她冷聲道:「楚老既然不用琉璃令牌就可以命令楚家護衛暗衛,本家主枉有令牌卻無人聽命令,還要它來做什麽!」


    追雲抬頭看了一眼楚雲暖,小時候柔柔弱弱的那個小丫頭長大後竟然如此果決,說一不二。


    楚老頓時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他放了追雲也是因為不相信追雲會謀害楚明玥,哪想到追雲居然被得個正著。


    楚雲暖再把目光落在另外三人身上,一巴掌把手上的戒指拍在桌上,「我命春熙迴來徹查楚家上下,三位強加阻攔是什麽意思?」


    索老等人心疼的看著桌上的戒指,生怕楚雲暖一怒將它給毀了。


    「家主,楚家上下均對楚家忠心不二,絕不可能背叛家族!」陳老聲音十分洪亮,另外兩人連聲附和。


    「忠心不二?」楚雲暖緩步靠近四個躲在房簷下的族老,秋桂趕忙撐傘,「本家主下令後,你們四個老頭子就敢不聽,私自調用護衛扣押春熙,這叫忠心?現在本家主在外淋雨,你們幾個舒服躲在裏麵,這叫忠心?」


    四人當下說不出話來,隻聽楚雲暖將矛頭對準楚老,「三爺爺是不是覺得我母親和我都不配繼承家主之位?」


    楚老冷汗都要流下來了,他噗通跪在雨中,「家主,屬下不敢!」


    「不敢?你明知追雲夥同唐家毒殺我母親仍舊包庇他,春熙將其抓捕後,更利用自己族老身份強闖暗閣帶走他,這都叫不敢的話,那什麽叫敢?」楚雲暖的聲音一聲大比一聲大,更是一步步地逼近楚老,楚老一步步地後退,剛開始的大義凜然慢慢消退,漸漸的臉色慢慢變白。楚雲暖冷眼看著楚老,眼中唿嘯而來的殺氣幾乎將他淹沒。


    楚老也不知道到底是雨水太涼,還是楚雲暖的話太冷,反正他渾身冷得如至冰窟。早就聽過大小姐在烏蒙城的作為,他們都以為是誇大其詞,沒想到,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大小姐已經成長到他們仰望的地步。


    楚雲暖突然笑語嫣然,「三爺爺,我自知年幼,沒有能力管理楚家,家主之位,還是由您來吧,您放心,三位族老會扶持您的。」說到最後,楚雲暖的聲音已冷如寒冬臘月,「雲揚,我們走!」


    「家主!」強撐著的索老幾個終於變了臉色,他們頓時跪在地上,雨水嘩啦啦的淋在四人頭上,他們心底一片冰涼。


    楚雲暖恍若未聞,帶著楚雲揚揚長而去。


    古樓裏,春熙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她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一瘸一拐的跟上楚雲暖的步伐。


    傍晚,楚雲暖找出一本字帖慢慢臨摹,這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愛好。


    南堂從來不缺才女,譬如孟家的九個小姐,各個貌美如花,精通琴棋書畫。再說以書樂傳世的宋家,宋大小姐雖然美貌不及孟蓮,可文采絲毫不比孟蓮遜色半分。說起這個,楚雲暖不由在想,孟蓮所做的詩到底有幾首真正出於她手?


    轟隆隆的雷聲由遠及近,窗外的雨越發急促。這個時候,春熙快步走了進來,她擰幹身上的雨水,將屋裏的蠟燭撥亮了幾分,「大小姐,天黑了,您還是別寫了。」


    一道閃電從天而降,剎那間整間屋子亮如白晝。楚雲暖擱下筆,走到窗前,側耳聽著雨水嘩啦啦落到亭台樓閣上的叮咚聲,「雨下得真大。」


    春熙低頭整理書桌,「已經下了整整八天。」


    楚雲暖頓了頓,「八天,還有兩個月,九原河決堤,趙毓璟……」


    春熙不明白楚雲暖在自言自語些什麽,她望了眼計時的沙漏,猶豫道:「大小姐,族老們還在古樓前跪著……」


    楚雲暖沒有迴頭,她的聲音順著冷風傳來,「你在古樓跪了多久?」


    春熙想了想,頓時會過味兒來,她抿嘴小道:「四個時辰,現在時間差不多了。」


    「這幾個老頭子還有事情瞞著我。」楚雲暖望著外麵傾盆大雨,家主之位她不可能不要,今天演的這一場戲,一是在敲山震虎,二是想要他們交出她想要的東西。「在我記憶裏,母親是習慣把自己做過的所有事都寫下來的人,可是我拿到的手劄不完整——他們私藏了。」


    「族老們要夫人的手劄也沒用,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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