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啦,親得我滿臉都是口水,髒死了!」桑堇歡笑罵著推開她,再導入正題,「思棠,你確定你仍深愛著他?」這才是她關心的。


    「確定。」談到了愛、說到了他,桑思棠又愁上眉梢。


    「但他呢?」這是另一個重點。


    「應該是有吧,所以他才會那麽恨我。」分開的這幾天,她想了很多,身處在地獄中,答案能不清晰嗎?有愛卻不能愛,所以隻好讓恨取代。


    「恨你?」


    「對,他把雪舞的死歸咎在我身上。」那日,他憎恨的眼神深印在她的腦海,她雖有錯,但並沒大到罪無可赦。


    「為什麽?」


    「因為我沒有及早通知他,雪舞的病情已經惡化。」桑思棠淡淡地解釋道。


    「思棠,既然如此,你……」


    「你不要再勸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今生,我一定要成為他的新娘,不管有多困難,這條路我走定了。」


    妹妹堅定的眼神和語氣,令桑堇歡不免擔憂。這分明是在玩火,她會讚同他們在一起,其中有一個因素是他已有了小孩,所以妹妹不能生育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他有子嗣可以傳宗接代,而她也有至愛所生的孩子來彌補無法孕育下一代的缺憾。


    但是若沒有了愛,這一切將不再完整,更不可能完美。當年,為了怕思棠無法承受,全家人一同撒了個彌天大謊,所幸將她瞞了過去。


    但,這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一家人戰戰兢兢,好不容易才平安地度過了這麽些年,難不成已到撥雲見日的時刻?


    桑堇歡惶恐地想著,表情也多了幾分猶豫,引來桑思棠的憂心。「大姊,你怎麽了?」她該不會是變卦了吧?


    「沒、沒事。」桑堇歡急忙否認,快速地轉移話題,「思棠,爸那邊你有什麽打算?」雖有心幫思棠,但父親那一關,她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順利過關。


    「能有什麽打算?你都不知道爸的態度有多麽強硬,真搞不懂他為什麽這麽反對……大姊,你猜得到嗎?」她想了一整夜,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嗎?爸一向很開明,不可能連個理由都不給你就堅決反對才對,奇怪。」


    桑堇歡也不免大感事有蹊蹺。想當初自己的婚事還是父親一手促成的呢,怎麽父親對妹妹的感情事卻抱持完全不同的態度?


    「對啊,我也覺得很奇怪。」桑思棠頻頻點頭。


    「算了,這事我再處理,你就先別煩惱這個,還是多告訴我一些有關你們交往的情形吧,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總得讓我這個幫手有個深入的了解才行。」


    桑堇歡眨了眨眼地說。


    但她不禁開始懷疑起大姊的誠意,有這麽單純嗎?雖有所疑,但有求於人嘛,她還是照實說了。


    一整個下午,姊妹倆做了一番詳實的懇談,兩人相交的過程迴憶起來是如此的甜蜜,而當所有的想法借由語言表露出來後,桑思棠堅定的心更是不動如山。


    不是有句話說,孝感動天嗎?那麽她就如法炮製來個「情感動人」吧,不管他是愛是恨,又會如何待她,她都一定要堅持到底,直到撕毀他那張冷漠的麵具,讓他的心再次屬於她,讓他的未來過得更快樂,她一定會做到的。


    樂觀的她,不願被現實所擊倒,至愛的迴歸令她恢複到七年前一般,有著蓬勃的活力與朝氣,篤信這世上沒有不成功之事的至理名言,不畏險、不怕難地勇往直前,相信幸福終有一天會降臨在她身上。


    然而,桑堇歡的想法就比妹妹平實多了,在聽完妹妹的故事後,她更無法肯定相愛這兩個字用在他們身上是否仍為現在進行式。齊藤羽桓有著裹足不前的心理包袱,有著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的借口,條條鴻溝橫亙在他們之間,他能敞開心胸重新拾迴兩人的愛嗎?


    七年前,妹妹被愛情衝昏了頭,七年後,她依然為愛瘋狂,不同的時空有不同的問題,但她仍執迷不悔,情願用一生換一段不朽的愛情,她真能如願嗎?


    【第八章】


    忙完了齊藤雪舞的後事,齊藤羽桓才赫然發現,他在齊藤集團的勢力已被削減得所剩無幾,除了台灣外,他幾乎已無立足之地。


    為了重整旗鼓,他連夜搭機飛抵國門,試圖以台灣作為根據地,然後向外進攻,一一奪迴失去的勢力版圖。


    那堆小人,覬覦齊藤集團已久,他固守城池多年,早讓他深刻地領悟到守城有多麽不容易,若不是雪舞身故,令他自愧地一心以求贖罪,他們是不可能有機會踩到他頭上的,這都怪他太感情用事了。


    一早,他招來各部門的經理至家中,關起門來研擬應對之策,也撥打數通越洋電話給各地的心腹,請他們以傳真的方式,告知他各分公司目前的情勢。


    一整天,所有人皆關在書房裏,就連吃飯也請人做好送進去,審議、分析、討論不斷地重複,直到夜幕低垂,眾人才各自帶著資料離去。


    幾日的折騰,令他身心倶疲,他揉著微微發疼的太陽穴,朝兒子的房間走去,輕輕打開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幕令他倍覺溫馨的畫麵。


    桑思棠坐在搖椅上睡著了,卻掩蓋不了她的一臉慈愛,兒子趴在她身上,吸吮著手指沉入夢鄉,微黃的燈光,依稀灑進的月色,相互依偎的景象反射出一圈祥和的光芒。


    他有些怔忡,卻難掩心中翻騰的激蕩,他們儼然是一對母子,他由衷地想著,愈接近他們,他的心就愈加澎湃。


    睽違了七年,細看之下,他才發覺她的美更甚從前。她的身材與外貌不變,隻是眉宇間多了些成熟的韻味,如今,想必有更多的男人為她傾心,而她,在經過了這麽些年後,是否依然純潔無瑕呢?


    他端詳著她,眷念因心靈的平靜,而有了誠實的心聲及揣測,他不能愛她,再也不能,縱使雪舞已寬容地接納了她,他仍舊不能。因為他的心底有恨,一股莫名的恨,他不想去解,所以隻好讓自己一路恨下去。


    從雪舞過世後,愛與恨便開始啃蝕著他的心,為了減輕痛,他選擇了恨,他寧願背上狠心的罪名,也不願讓愛再次襲卷他的生活,尤其是愛一個不能再愛的女人,那樣水深火熱的世界,他不願再觸碰。


    他佇立了很久,本想就此離去不願驚動他們,但涼意令他本能地脫下西裝為兩人蓋上,他的動作雖是輕柔無比,卻仍將桑思棠驚醒。


    她突然睜開眼,見到的是他溫柔的眼神與剛毅的側臉,許久未剪的發散落兩旁,將他襯托得更加俊美。


    「健吾……」桑思棠忘情低喃。


    聞言,齊藤羽桓倏地全身一緊,他快速地穿起西裝,抱起兒子掩飾心慌。「我抱小矢到床上睡。」他將兒子安頓好後轉過身,見她仍一動不動地坐在搖椅上。


    「你……」


    「麻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蠕動著發麻的身軀和雙腿。


    「那……」


    「沒關係,等一下就好了。」


    桑思棠勉強站起身,怎料雙腳一軟,他眼捷手快地立刻上前扶住她。


    「你抱著小矢睡了多久?」


    他的語氣似是責備,但她聽來卻像關心。


    「現在幾點了?」


    「八點多。」


    「嗯,大概三個小時吧。」她據實以告,這時,麻痛感持續著,令她不得不將整個身體的重量攀附在他身上。


    這個笨女人,抱著一個五歲大的孩子睡了三個小時,她以為自己是女力士啊?


    雖有憐惜,但他仍故作姿態,抱著她直衝ts,將她安置在沙發上。


    雖然他麵不改色、不發一語,她仍能感受到他的關懷,躺在他的臂彎中,時間或許短暫,卻足以證明他是在乎她的。


    她的嬌弱再度掀起了齊藤羽桓的保護欲,明知不可對她再產生任何感覺,但望著她皺起的眉頭,他還是難以克製的脫口道:「以後別再這麽做了。」


    她一聽,立即舒展了眉頭。是的,他仍舊是在乎她的,這不是她的錯覺,他對她的冷淡是刻意偽裝出來的,一定是的。


    「健吾……」桑思棠甜甜地喊道。


    卻被他厲聲製止,「以後別再這樣叫我。」他別過臉,不願見到她受傷的表情。


    她緊咬著下唇,無視心口已鮮血淋漓。「羽桓,有件事……我想我應該要告訴你。」今天,若不是小矢打電話給她,她還不知道他已迴國。


    「什麽事?」他依然背對著她。


    「我爸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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