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唐鬆靈撫著他的後背,低聲問道。


    “沒什麽。”池律懶懶得迴著,像是累極了,“就是很想你。”


    “想我啊.....”唐鬆靈語氣低柔纏綿,“怪不得剛才做夢,夢見你說想我,我就醒了。”他揚起腦袋,剛要能枕在池律肩膀上,“以前總以為身居高位的人要什麽有什麽,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但現在才知道,這辛苦,也是常人受不來的。”


    “不辛苦。”池律一下一下吮吻著唐鬆靈的脖頸,“隻是你不在,我總覺得時間過得慢。”他閉著眼,鼻息噴著皮膚上,唇瓣在脖頸上遊移。


    唐鬆靈貼著他,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又轉身麵對他坐著,低頭在他衣服上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股淡淡的煙草味混著那股常有的冷香鑽進鼻腔。


    “你吸煙了?”唐鬆靈驚道。


    池律愣了下,坐直身體,和唐鬆靈拉開一點距離,開口時聲音有些沉,“沒有,是不小心沾上的。”


    “哦....”唐鬆靈嘴裏應著,卻莫名覺得他心裏有事,“嚇我一跳,還以為你吸煙了。”


    “你不喜歡煙味?”


    “倒也不是,但煙不是個好東西,能不碰還是盡量不要碰。”


    “嗯。”池律抬手順了順唐鬆靈腦後的軟發,“今天身上確實沾了灰塵,得好好洗漱。”


    他抱著唐鬆靈站起來走進一樓客臥,將人放在床上,看著他躺好,仔細掖好被子,附身吻了吻,道:“睡吧。”


    唐鬆靈卻並不閉眼,瞪著一雙黑又圓的眼睛看池律。


    池律在床邊坐下,抬手撫著他的發鬢,低聲問:“怎麽了?”


    被問的人不說話,隻管直直看著他,但很快,便感覺到左手心裏鑽進一隻比他小一圈的手。


    池律立刻反手握住,用掌心捂著唐鬆靈冰涼的指尖。


    唐鬆靈笑了下,眼睛亮亮地看著池律,“能留下來嗎?”


    池律愣住,好半晌,臉上閃過一絲黯然,“怕黑嗎?”


    “不,我想....你陪我睡,好嗎?”他臉頰不知何時紅了,又問得很輕,帶了點小心翼翼。


    池律心口滯澀,這幾日壓在心頭的事他一直在下意識躲避,每每要開口時,看著唐鬆靈太過幹淨的眼睛,又太怕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於是一拖再拖。


    可此時,他知道自己僥幸偷來的片刻溫暖要到期了。


    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艱澀道:“鬆靈,如果可以.....如果,可以,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離開。”


    他說得無比艱難,每一個詞都很用力,要重複好幾遍才能說下去,可每說一個字,心裏就痛一分,絕望就漲高一分,胸口像塞了一朵浸了水的棉花,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唐鬆靈終於察覺到不對,從被窩鑽出來坐直身體,急道:“你怎麽了?”


    池律臉色發白,連唇瓣都沒有顏色,他說,“我能再抱抱你嗎?就一會兒,之後所有的事,我都會告訴你。”


    唐鬆靈臉上閃過一絲異色,但很快就點頭道:“好。”


    他往床邊挪了挪,鑽進池律懷裏,低聲道:“沒關係,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要說,不要逼自己,或者,等你覺得可以平靜說出那些事的時候再講,我就在這裏,哪也不去,不管什麽時候,我都不會先離開你。”


    “永遠?”池律聲音低低的,卻透著強烈的不安。


    “對啊,永遠。”他歪頭蹭了蹭池律的脖頸,溫聲道:“我保證。”


    他感到圈在腰上的手又收緊了些,兩具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隔著薄薄的睡衣。


    池律的心跳緩而重,唐鬆靈的性心跳則快而輕。


    “好,永遠。”


    他握住唐鬆靈的手,用力提了下嘴角,開口時心口疼得喘不上氣,“之前說過要跟你說一件事。”


    唐鬆靈退開身,看著他道:“嗯,我記得。”


    “我最近查了一些事。”他不敢看唐鬆靈的眼睛,怕自己沒勇氣繼續說下去。


    “嗯,還有呢?”唐鬆靈輕聲問。


    “四月十五晚上。”


    窗外夜色潑墨般濃,似乎再也不會亮起,可能是夜深了,遠處都沒有燈光,世界很安靜,所以池律幹澀沙啞的聲音越發清晰,唐鬆靈偏頭看著窗外,靜靜聽他說七年前的那場陰謀。


    聽到最後又開始發愣,聲音什麽時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覺得有些奇怪,他就是談了個憐愛而已,做什麽大逆不道的事了,需要這麽多人對他下手,起初以為這件事的參與者隻要韓莊和路政兒。


    沒想到還有還有池律他爸媽,被連帶的還有賀旗和李阿姨。


    四月十五,本是個月圓之夜,但該圓月沒有圓,卻出現這麽多妖魔鬼怪。


    還真是熱鬧。


    “鬆靈.....”耳邊響起池律發顫的聲音。


    唐鬆靈迴過神,視線卻仍然漂浮著,像是不知道該看什麽,“你先出去吧。”


    池律愣住,漆黑的眼睛裏立刻爬上驚恐,他急促喘了口氣,聲線抖得不像樣子,“.....你說過的,永遠.....”


    “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池律張了張嘴,半晌隻道:“好。”


    他轉身出去,將門輕輕帶上,他不記得自己等了多久,時間變得無限漫長,直到身體僵了麻了,血液不流動了,眼前開始天玄地轉,等得視野開始焦枯,黑沉的屋子又重新亮起微光的時候,眼前關上的門才又重新打開。


    唐鬆靈哭過,眼睛紅腫著,但已經不見了淚水。


    “進來,給你看樣東西。”


    他說完又轉身進去,開了大燈,周圍瞬間大亮。


    唐鬆靈打開衣櫃,從最下麵拿出一個生了鏽的鐵盒子,走到池律身邊坐下,將鐵盒子放在地攤上,“坐下。”


    池律的視線一直追著他,聞言立刻坐在唐鬆靈對麵。


    他手伸進脖領拽出一個根拴著小鑰匙的繩子,將又盒子上有些生鏽的小鎖打開。


    似乎預感到要看到什麽,池律心跳得厲害,直到真的看見,眼睛變不自控得睜大了。


    第148章 昔年碎片


    裏麵放著很多很雜的東西,但這些他都很熟悉,因為大部分是他精挑細選送出去的,有些隻是隨手給唐鬆靈的,但他都有好好收著。


    ??“還記得我們之前說過要弄個時光盒嗎?”唐鬆靈笑了下,似想起那時候的美好。


    ??“記得。”池律顫聲道。


    ??“放得時間太長了,都生鏽了。”唐鬆靈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個娃娃是我們逛精品店買的,我隨口說了句可愛,結果出了店你突然拿出來給我,嚇得我後麵都沒敢隨便亂誇。”


    ??“這個小台燈也是那會兒大一剛開學沒多久你賣給我的,你說我們宿舍燈光太暗,讓我晚上看書開著,不然傷眼睛,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亮。”


    ??“哦對了。”他拿起一個木盒子,打開,裏麵整齊放著六個紅色手鏈,有的很新,有的顏色已經有些淡了,“這個是給你的紅繩子,我每年去廟裏求來保平安的,我那時候說要每年給你一個,還記得吧?”


    ??他低低笑了一聲,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還有這個。”他從盒子底部扒出來一個用紙包著的東西,“看,這個還在,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說這作為我們以後的祝婚書,我還說哪有自己送自己的,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他說著,臉上漸漸暗淡,伸手拿出角落裏放著的一個小盒子,他手指有些發抖,費力扒開,拿出一個表盤碎了的表,“對不起,當時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摔碎它,但它偏偏就是碎了。”


    ??“我後來想過要修的,但是都走到修表店門口了,又沒修,我覺得有些東西摔碎了,就算修好也不是原來那個。”


    ??“看著它,我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我曾經傷害過一個非常愛我的人,每次想起,都痛徹心扉,但隻有這樣,我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我才能安慰自己,至少曾經在一起過,我很知足,很慶幸,能被那個人愛過。”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去看對麵早已淚流滿麵的人,“池律,我的答案很早就告訴你了, 不要把別人的錯移嫁到自己身上,我隻愛你,無關任何其他。”


    ??“事實證明,我那時候沒跟你說明原因的決定是對的。”


    “那個時候的我們都太稚嫩了,即使被傷害也無能為力,反而真正能傷到我們的隻有加注在對方心裏的負擔和虧欠,那時,我們才要真的走散,現在那些事都過去了,至少中間有七年緩衝時間,雖然疼,但不致命。”


    ??“鬆靈.....”池律想叫他,張嘴卻隻發去氣音。


    ??疼。


    ??太疼了。


    ??喉嚨像彌漫著血腥,眼淚一顆顆砸下去,湮沒在地毯,悄無聲息。


    ??唐鬆靈拿了一根紅繩輕聲問他,“我給你帶上吧,不過隻能帶兩個月了,等過年了再給你求個新的。”


    他說著,伸手去拉池律的手,掀開衣袖,待看清他手上戴著的東西,唐鬆靈愣住,半晌才抖著嗓子問:“這是....”


    池律的手腕素淨白皙,上麵係著一根紅繩,顏色已十分暗淡陳舊。


    池律笑了下,柔聲道:“這是以前你送給我的。”


    “你.....”隻道出一個字,唐鬆靈便說不出什麽了,隻覺得心間抽痛得厲害,他輕輕撫著那根不知洗了多少次的紅繩,拚命忍者,到底還是沒忍住,眼淚滴在那根連花樣都快走行的紅繩上,染出一段深色。


    好久,才哽咽道:“換新的吧,以後,每年都換新的,好不好?”


    ??“好。”


    ??銀扣落鎖,指尖在手腕上輕撫片刻,他低聲道:“池律,我愛你,從未變過。”


    ??唐鬆靈身體往前探了探,池律立刻伸手抱住他,像要揉進血肉的力道,他泣不成聲,想對他說好多話,但到嘴邊都被不斷湧出的淚水堵住,出口的隻有太過嘶啞傷心的哽咽。


    ??該怎麽才能不痛,怎麽才能釋懷,要多久,才能撫平滿心崩裂的血肉。


    ??錯過的七年誰能賠給他。


    ??他哭了很久,眼淚一滴滴砸下去,正好落在那個腕表上,淚珠被細碎的裂紋割裂,折射出細碎的漂亮的光線。


    ??直到到太陽快要掙出地平線,天邊泛起魚肚白,池律才啞聲道:“再也不要分開了,再也不要了,太痛了鬆靈。”


    ??他撕裂般的聲線帶著哭腔,誠心祈求著,傷心極了。


    ??“好。”


    ??唐鬆靈從他懷裏出來,伸手捧著池律蒼白的臉,輕聲道:“做我的男朋友吧。”


    ??“從來都是。”


    ??唐鬆靈笑了,眼底卻泛著碎光,“男朋友哭得這麽慘怎麽辦呀?”


    ??池律被他捧著側臉,腦袋微微揚起,一錯不錯得盯著唐鬆靈。


    ??他本是個極冷冽剛強的人,現在這樣子可不多見,唐鬆靈被他看得心癢,不自覺得低頭,吻在池律還在流淚的眼角,舌尖溫柔得舔舐著有些鹹澀的淚水,他低聲喃呢:“不哭了,我好心疼。”


    ??剛說完,突然感到腰上一股力量,下一瞬就又被拽進懷裏,池律用手臂兜著唐鬆靈後背,另一隻手網著後腦勺,將人用力壓向自己。


    ??唇上猛地落下來一個吻,唇瓣磕在牙齒上,瞬間有血腥味蔓延開,壓在唇上的觸感有些冰涼,但對方急躁又兇狠,這點冰涼很快便消失在唇齒間。


    ??這不像一個吻,更像一經多年求而不得,絕望又淒哀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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