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不冷和有你在之間有什麽聯係,唐鬆靈沒有多說,池律卻像聽懂了。


    荒草萋萋,幹枯的莖葉在腳下斷裂,唐鬆靈低頭邊走邊找,可就快到那間倉庫了,還是什麽也沒看見。


    快到近前,牽著他的那個人突然不肯往前走了。


    唐鬆靈迴頭去看,那臉似無暇白玉,卻冰涼蒼白,握著他的手也在細細發顫,他歎了口氣,迴身張開手臂抱著池律,道:“不怕。”


    池律順勢圈住他,悶悶“嗯”了一聲,頓了片刻,聲音又低低響起,“那天晚上,冷嗎?”


    “嗯......還行。”唐鬆靈道:“其實我還挺驚訝能恢複得這麽快的,可能潛意識裏知道這一切都了解了,也可能是知道你在旁邊,覺得有希望,才會恢複的這麽快。”


    說著,突然想到什麽,退出池律的懷裏,緊張道:“韓莊的事,不會連累到你吧。”


    “不會。”


    “那就好。”唐鬆靈鬆了一口氣,眼角突然掃到一個反光的物件,“快看!那個是不是?”


    還不待池律反應,就撒了手跑過去撿起來,“是這個!”唐鬆靈迴頭看向池律,驚喜道,“不知道還能不能開機。”


    “我來。”池律拿了濕巾把手機擦幹淨,但屏本身碎著,冰雪消融混著泥水塞進縫裏,怎麽擦都顯得髒髒的,開機鍵按了半天,一點動靜沒有,“沒電了。”


    迴到車裏充了會兒電,終於能開機了,池律平淡的臉上難得露出期待,“什麽照片,我看看。”


    “不。”唐鬆靈躲開,身子朝車門歪斜,手裏快速按著,過了會兒摹地鬆了口氣,道:“還在。”


    他探身親了親池律的嘴角,“會給你看的,但不是現在。”


    元旦假一過,池律也像自己說得那樣去上班了,雖然平時在線上也經常處理著,但到底還是堆積了許多,他一迴來,整個公司氛圍就變得嚴肅又緊張。


    已經連著忙碌了快一周,基本上沒歇過,每天迴家都快十二點,午飯也都是曹海送到辦公室解決的。


    窗外天色已經黑透了,他還低頭翻看著什麽。


    驟然響起的敲門聲將一室幽靜打破,池律應了一聲,門便被推開了。


    曹海走進來將剛遞上來的審批文件放在桌上,要出去的時候池律突然喊住他,“齊興科技的股權轉讓談得怎麽樣了?”


    “哦,還算順利,我們給的價很高,對方很滿意。”


    池律看著手上的東西,點了下頭,“行,動作小點,注意別讓察覺到。”


    “您不用擔心,一切都還順利。”


    “嗯。”


    辦公室安靜異常,隻偶爾響起極輕微的紙頁翻動的聲音,很久,坐在辦公桌後的人才舒展了下身體,起身到了一杯水,慢慢喝著,眼睛在對麵掛著的表上掃過。


    十一點多。


    他麵對著落地窗站著,有沉沉黑幕做底色,襯得玻璃像鏡子一樣,映出池律冷硬黑沉的眼睛。


    很快,手機響了。


    池律撈起電話,沉聲道:“怎麽樣了?”


    半晌又“嗯”了一聲,問:“人在哪?”


    幾秒之後,池律掛斷電話,關了電腦,撈起外衣往辦公室外走。


    第147章 淡淡煙味


    夜裏風急,刮得枯枝亂顫,發出細微的哢嚓聲,人們大多形色匆匆,天寒地凍,想來也是歸家心切。


    路邊停著一輛黑色橋車,後車窗開著,裏麵探出一隻手,指尖上夾著的煙在黑夜裏明明滅滅。


    “倒是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你還和那男孩在一起。”這人偏頭嘬了一口煙,白色氤氳很快被夜風吹散,視線從看旁邊坐著正發消息的人的屏幕上一掃而過。


    池律沒有立刻應聲,和他聊天的人發來一張自拍照,點開,放大看了一會兒,才收起手機。


    “磊哥說笑了。”


    燃盡了的煙頭被扔在地上,車門打開,一隻腳伸出去撚滅。


    “還叫磊哥呢,我是歲數比你大,本事可不如你,我就是個糙漢子,怎麽當的起你一聲磊哥。”


    池律正了神色,沉聲問:“查得怎麽樣了,有收獲沒有?”


    “我的人天天在那王八蛋地界溜達,起先倒是沒看出什麽,那地方消費高,都是社會名流進去,管得倒算嚴,也還算正規。”


    “他特別謹慎,做事嚴謹,滴水不漏,不過這老家夥是個色胚,男女通吃,還喜歡糟蹋年輕漂亮的小孩,虐待辱罵是常有的事。”


    池律神色凝重,眉頭蹙起,“除了這點,我不信他是個幹淨的。”


    “他當然不幹淨。”徐磊挪了個姿勢,“我花重金買通跟著他的一個小女孩,這女孩差點沒被他玩死,急著脫身,所以還算順利。”


    “這家夥五毒俱全,放心吧,保他牢底坐穿。”徐磊疑惑道,“說起來,你好好的怎麽突然跟他過不去?”


    “五毒俱全的人就該呆在五毒俱全的地方。”


    不遠處燈火輝煌的夜總會裏樂聲震天,內裏更是喧鬧,燈光詭譎,人群燥動,每個卡座都坐滿人,舞台上穿著暴露的女舞者門舞姿大膽,放肆張揚。


    角落裏,一個體型肥碩的中年男人已經喝得半醉,正眯著眼望著燈光下的小姐們,臂彎裏還摟著個嬌嫩美貌的女子,隻是畫著精致妝容的眼睛裏偶爾透出些嫌惡來,在男人看過來的一瞬間又換上諂媚的笑。


    他那隻肥膩的大手在女孩屁股上拍了拍,說話時嗓子裏卡著痰一樣,聲音渾濁黏膩,“哎,不行了,我老了,還不到十二點就熬不住了。”


    女孩壓住眼底的嫌惡,諂笑道:“哪裏,成總正值壯年,好得很呢。”


    左右坐著的人也都齊聲恭維。


    明明聽著就是諂媚奉承的話,但成總還是十分受用,嘴裏發出粗重的笑聲,一身肥肉都跟著笑聲抖,沒兩下就粗喘著氣,那張常年吸煙導致酸腐氣重的嘴,壓在女孩嬌嫩的紅唇上,片刻後轉頭對旁邊人道:“行了,不早了,你們年輕人玩吧,我先走了。”


    說著起身,摟著女孩盈盈一握的細腰出了夜總會大門,附身鑽進駛過來的車裏。


    車子顛簸,成總又喝了酒,一上車就靠著座椅假寐,過了一陣,睜眼無意中往外看了一眼。


    此處已十分偏僻,連路燈都沒幾個,道路狹窄,地上還有隨處扔的垃圾。


    他立馬警覺,沉聲問:“這是哪?車怎麽開這兒來了?”


    司機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並未迴話。


    “你是誰?!想幹什麽?”他喝問的聲音透出一絲驚慌,伸手去摸手機,發現兜裏空空什麽都沒有,又立刻偏頭去看身邊的女孩,她臉上早已沒了笑,一揚手將捏著的手機順著窗戶扔出老遠。


    成總那雙擠在橫肉裏的小眼睛立時瞪圓,滿是驚恐,竟是半天說不出話來,肥胖的臉上,汗珠顫抖著滾落。


    車停了,司機和女孩都下了車。


    同一時間後麵傳來發動機熄火的聲音,成總驚弓之鳥般立刻轉頭看去,隻見車上陸續下來幾個穿黑色運動服的人,個個戴著口罩,還有個別幾個手裏拿著棍子。


    “你們、你們要幹什麽?!”


    幾人迅速上前將他拖下車,甩手扔在地上,砰地一聲,地上揚起灰塵。


    “啊”他驚慌失措、手腳並用地往起爬,但身體肥碩加上驚慌,一時手腳軟了,竟半天沒爬起來。


    “你是什麽人?這是犯法?!”


    後麵亮著的車燈將成總滿麵驚恐照得猙獰。


    不論他怎麽叫,麵前站著的人都無動於衷,也沒人說話,此時他終於知道不管說什麽都起不了作用,立刻換上一張堆笑的臉,不過這隻能讓他顯得更加猥瑣惡心。


    他心裏清楚,應該是哪個仇家要弄他。


    “是誰雇的你們,我可以掏雙倍的錢,哦不!三倍,五倍也可以,隻要放了我,今天從這兒出去,我就當不記得這事兒,怎麽樣?”


    此處狹窄,剛好是個風口,寒風厲聲叫著,大冷天,成總油膩的臉上卻不斷往外冒汗。


    他話音剛落,後麵不遠處傳來踩著碎石子的腳步聲,隨後一個身高腿長的男子從人群後走來,他帶著口罩和棒球帽,身上一股淡淡的煙味,穿著西裝,扣子開著,露出裏麵潔白的襯衫,滿身矜貴和周遭個個不入。


    成總警覺這就是幕後主使,立刻厲聲問:“你是誰?!”


    對方沒說話,脫了外衣遞給旁邊的人,順手接過他手裏的棍子。


    成總莫名覺得惡寒,嚇得兩股戰戰,“你.....”


    “砰”


    “啊”


    驚唿與人體撞擊地麵發出的悶聲同時響起,那人收迴腳,成總還來不及求饒,身上就落下好幾棍,他下手極重,成總狼狽又驚恐,連連慘叫。


    兩分鍾不到,這人便停了手,卻連胸口都不見有起伏,好似剛打人的不是他。


    這路是石子路,成總在地上連滾帶爬淒聲慘叫,臉上好些地方已經掛了彩。


    “注意避開要害,皮肉傷就行。”這人沉聲吩咐了一句,隨後接過衣服走出街口。


    淩晨兩點,頤庭府門口,黑色橋車緩緩停下,車上下來一位年輕人,氣質清冽利落,街燈朦朧曖昧,將他臉側鋒利的輪廓暈染出幾分柔和。


    他從車頭繞到駕駛座這邊,彎腰道:“今天麻煩磊哥了。”


    “說這些做什麽,趕緊上去吧,怪冷的。”


    “好,路上小心。”


    等車開走了,池律才轉身往小區裏走,夜裏風急,池律卻走得很慢,直到覺得冷風將他身上的戾氣吹散了,才抬腳進了電梯。


    這個時候,想來唐鬆靈已經睡了,也不知道自己不在,他有沒有做噩夢。


    他想得認真,電梯門開了又關上才反應過來。金屬材質的電梯門光滑,上麵映出池律冷白的臉。


    眉目深沉,麵色冷冽,他看著那雙沒有神采眼睛,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


    好久,他又按開電梯。


    本以為隻會在玄關留一處照明燈,不想一開門燈光大亮,池律來不及反應,就見眼前撲過來一個人,他下意識伸手接住,便抱了滿懷溫熱。


    他一身清寒,捧著這樣的暖意,竟差點落下淚來。


    “怎麽還沒睡。”他將人揉進懷裏,貼著人耳朵輕聲問。


    “睡了,又醒了。”唐鬆靈用手圈著他的腰,“今天風大,外麵冷嗎?”


    “不冷。”但又想起什麽,突然抬手推開懷裏的人,“我身上寒氣重,你別受涼了。”


    “沒事。”唐鬆靈不撒手。


    “還沒事?”池律背過手握住環在後麵的手,低頭親了下他,“手這麽冰。”


    “你現在真把我當木槿花養著。”唐鬆靈笑道:“我可是單手扛水泥袋的真男人。”


    “鬆靈是男子漢,但我寵我的,咱們不衝突。”池律在沙發坐下,伸手將唐鬆靈抱起來放在腿上,攬著他後背牢牢壓進懷裏。


    他穿著外出的衣服,材質稍硬,唐鬆靈則穿的柔軟的睡衣,將他這樣抱著,竟覺得這人沒骨頭一樣,這份溫軟讓人心裏酥癢得厲害,池律將臉埋進他的脖頸,閉起眼,鼻尖縈繞著他剛沐浴完的香氣,半晌都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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