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靈趕緊使勁點頭,卻因為池律太溫柔的樣子哭的更兇。


    他怎麽可能控製得住,自重逢到現在,他追著眼前這個人追得滿身疤痕,追的心都快不會跳了,每次看著池律那雙冷沉的眸子,總覺得再也無法暖起來了。


    他就像一條自己躺到案板上的魚,被池律冷靜又緩慢地一刀刀割裂,體無完膚。


    天漸漸變亮,拉著的窗簾被天光照的半透明,唐宋靈到底還虛著,又睡了過去。


    池律石雕一樣的身影動了動,站起來快速走出病房。


    七點,長陵集團頂樓辦公室,曉彤和曹海嘴裏叼著早餐一路跑進秘書辦公室。


    “唿累死我了,老板昨天半夜發消息讓今天早到一個小時,說是要開個小會,跑得我鞋都掉了。”


    曹海探頭往外看了看,道:“好像不止咱倆,一些領導也來了。”他瞥瞥嘴,嘖嘖道:“估計有事。”


    “不會吧,昨天老板就沒來上班,今天一大早把我們弄來,該不會真有事吧,咱公司報表數據那麽好看,總不至於倒閉吧?老板雖然有點高冷,但這麽好還賊帥的老板上哪找去,不要啊....”


    曹海撇了她一眼,“瞎說什麽?趕緊吃完去會議室開電腦去。”


    “.....我去!來不及了。”


    曉彤趕緊咬了兩口早餐,從櫃子裏扒拉出會議筆記往出跑。


    一進門,多媒體會議室已經坐了好幾個人,剛做完準備工作,池律就進來了。


    他頭發還濕著,應該剛洗漱完,衣服也不是西裝襯褲,而是比較隨意的休閑服,眼下有淡淡的烏青,明顯是宿夜未睡。


    池律在主位坐定,開口道:“非常抱歉這麽早把大家叫到公司,擾了大家清夢,先在這裏道個歉。”


    他頓了下,繼續道:“接下來至少十來天我可能不來公司,所以把大家召集起來開個簡短的會,對未來兩周的工作做個簡單的布置,重要文件審批權限暫時移交給白總,如果不是特別重大的決定,都可以找白總協商,每周五早上視屏會議正常進行,各位領導做好匯總工作。”


    寬大明亮的會議室裏,正做著工作交接,池律沉穩但有些沙啞的聲音在會議室迴蕩,曉彤做會議記錄做得腦門直冒汗。


    大概一個小時,這場倉促展開的迴憶又匆匆結束。


    池律大步走出會議室,對身後小跑著的曉彤道:“今天以後的所有行程安排取消,有事及時聯係我。”


    “好。”曉彤跟他後麵快跑岔氣了。


    進辦公室之前,池律腳步突然頓了下,“叫白姐來我辦公室。”


    “好。”


    文件收拾得差不多的時候,白心剛好推門進來。


    “池董召見我啊 。”白心笑著進門。


    池律將整理好的一摞文件放在桌上,往白心那邊推了推,“這些是近期需要處理的,你看下。”


    白心走過來隨手翻了翻,抬眼盯著池律瞧了會兒,道:“你看起來很憔悴,昨天也沒來。”白心腦袋歪了歪,“你可從來沒有無故翹班過,怎麽?是出什麽事了嗎?”


    池律偏頭沉默看著窗外,“是出了點事。”


    白心了然,點點頭道:“好吧,看來事不小,如果有我能幫得上的,盡管說,我一定竭盡全力。”


    池律將目光從窗外收迴,開口道:“確實有需要你幫的地方。”他抽了一支筆,在便簽寫了兩字個,用指尖壓著推到白心麵前。


    “之前聽說你有個伯父是公安局局長?”


    “對。”白心偏頭看著便簽,念道:“.....韓莊?”


    “幫忙查一下這個人的犯罪記錄,盡量詳盡點。”


    “沒問題。”白心應著,突然想起什麽,有些驚訝得抬頭看他,“你家背景這麽硬,想去哪查資料誰敢攔你?為什麽要我查?”


    池律沉吟了下,道:“我不能出麵,京城這些領導和我爸都很熟,我一動,消息立刻就遞到我爸那去了。”


    白心眼露驚愕,又想起他卯著勁和秦盛廝殺,又似乎明白了點什麽,也不多問,便道:“那行,你放心,下午就叫人查,一有消息我會立刻通知你。”


    “謝謝。”


    “老是這麽客氣。”


    第134章 犯罪檔案


    再到醫院的時候八點,正好趕上醫生查房,池律仔細問了很多,確認情況確實穩定了,才放人家走。


    將醫生送出門,一轉頭見唐鬆靈盯著自己發愣。


    “怎麽了?”


    他慌了下,低下頭,囁嚅道:“昨天.....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


    “嗯。”池律走過去,將路上買的早餐意一一拿出來放在茶幾上,又把從辦公室帶來的睡衣取出來,邊給唐鬆靈穿著,邊道:“這是我的睡衣,你先湊合著穿吧,時間太趕了,沒來得及迴家取你的。”


    他將睡衣上的扣子逐個扣上,把壓在裏麵的衣領翻出來仔細理好,又拉起唐鬆靈的手,把長了一節的袖子仔細挽起,所有細節都收拾妥帖,池律才意識到他一直沒說話。


    “怎麽了?”見他呆愣,池律擔心道。


    “....沒什麽....”唐鬆靈似乎有些慌,眼神飄著,躲過池律看過來的眼睛。


    池律看了他片刻,輕聲問:“剛才不是說做夢了嗎?做什麽夢了?能給我說說嗎?”


    “....我夢見,你說.....”他聲線有些發抖,說了一半突然不敢再說下去。


    池律垂眼看著他頭頂的發旋,半晌在唐鬆靈腿邊蹲下身,仰頭溫聲道:“就當講故事,我也很好奇自己到底說什麽了,可以告訴我嗎?”


    “我夢見....你說要我追你呢...”


    池律愣了下,臉閃過一抹痛色,抬手握住唐鬆靈快摳破皮的手指,“睡糊塗了,這不是夢是真的。”他用手指輕輕蹭著摳紅了的地方,“以後不要摳了,聽話。”


    唐鬆靈立刻乖巧點頭,那表情卻快哭了,“嗯。”


    “快吃早餐吧,一會兒護士要來紮針。”


    飯後,池律陪唐鬆靈呆了會兒,他能感覺到唐鬆靈一直在看自己,但當他望過去的時候,唐鬆靈又會立馬移開目光,本以為是巧合,來迴好幾次之後,池律終於忍不住問:“怎麽了?”


    “....沒事。”


    他麵朝池律側躺著,剛好壓住輸液的那隻手,眼睛垂落,腦袋縮在被子裏,池律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握住那隻露在外麵的手,冰得很。


    “平躺著吧,這樣壓著胳膊輸液都不順暢,手放被子裏。”


    唐鬆靈立馬搖頭,固執的很。


    池律沉默了片刻,換了另一邊坐下,果然沒久唐鬆靈又轉過來麵向他,池律好笑又心疼,走到床邊彎腰坐下,撫著唐鬆靈有些長了的頭發,“困了就睡會兒,我不走,在這兒陪你。”


    手觸上去那一瞬間,唐鬆靈很細微得哆嗦了下。


    他精神不大好,眼下有淡淡的烏青,卻硬撐著眼皮不睡,起初池律以為他隻是在發愣,後來才發現他其實一直在用餘光看自己。


    心間刺痛,他卻不敢直接戳破,隻道:“睡會兒,我在這兒,哪也不去。”他握住唐鬆靈那隻沒有輸液的手,許是有了真實的觸感,沒一會兒就閉上眼睛,但沒過多久池律便發現,病房外傳來的任何稍微大一點的響動都能把他驚醒,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見還在身邊,就又睡過去。


    池律靜靜坐在床邊,視線停在他臉上很久,心不住的下沉,從今天早上就覺得他哪裏不對,似乎比平常敏感許多。


    中午時池律看著他吃了點東西,見他精神好點了,便試探著道:“我下午要出去一趟,可能要晚上才迴來。”


    “沒關係,你忙吧,不用管我。”


    池律握著他沒紮針的手,大拇指無意識得摩挲著他的手心,低聲道:“不耽誤,我請了十天假,這段時間不去公司。”


    唐鬆靈又有些驚詫,“真的不用,我什麽事都沒有。”


    “你不用,是我想在這陪著。”


    “......你是董事長,還要請假嗎?”


    “要啊,長陵是合資公司,我雖然是老板,但是一公司大大小小都等著我負責呢,也沒你想得那麽自由。”


    “哦....好辛苦....”


    池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翹起的頭發,低聲道:“不辛苦....”他頓了下,又道:“我雇了護工,一會兒就來了,有什麽事跟他說,晚飯按時吃,多吃點。”


    “好....”


    走出病房前,唐鬆靈突然將他喊住,囁嚅道:“你昨晚說的話,會、會記得嗎?”


    池律愣了一秒,心裏摹地痛了下。


    他轉身看著唐鬆靈,認真道:“會記得。”


    出了病房門,池律嘴角溫柔的弧度漸漸變淡,拿出手機又看了下。


    白心效率不錯,午飯剛過就發來消息:【犯罪檔案已經調出來了,你午休時間過去,那有人等你。】


    中午行車還算順暢,沒一會兒就到公安局大門,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了壓心跳,才抬腳走進去。


    池律按白心說的找到一個小辦公室,裏麵果然有人等著,見他進來,立刻迎上前。


    他沒心思說多的,直接道:“在哪?”


    戴眼鏡的男生將他帶到辦公桌後,屏幕亮著,電子檔案早已打開。


    辦公室很靜,那個帶路的男生已經退出去在門外站著。


    他握上鼠標的那一瞬間手在發顫,隻是他自己根本注意不到。


    最上麵是韓莊早年的一些無關痛癢的記錄,大部分是打架鬥毆,再往下是九年前那次,那是他奔跑多日收集很多犯罪證據才把他送進去的,刑期兩年零三個月,按時間算應該是當年八月才刑滿釋放,但檔案上寫的四月就出獄了,理由是,服刑期間表現突出,積極改造,並且檢舉監獄內重大犯罪活動獲得的減刑。


    池律隻掃了一眼那個“4月”冷汗就下來了。


    時間太近了。


    滾輪滑動,頁麵繼續往下,是一起刑事案件,犯罪人韓莊,故意殺人罪,受害人穆懷英、唐鬆靈。


    四月十五。


    犯罪嫌疑人至今未抓捕歸案。


    “咚”心髒猛地往下墜去,好像半天都沒再跳一下。


    電腦屏幕煞白的光映在他驟然收縮的瞳孔裏,眼珠顫動著盯著那個受害人看了一遍又一遍,足足兩分鍾,池律沒有任何動作。


    他突然覺得自己不認識字了。


    好久,腦袋中的劇烈的嗡鳴聲才變弱。


    四月十五,那天晚上他們約著見麵的日子,犯罪時間九點半左右,剛好是唐鬆靈趕來的路上。


    唿吸頻率變得越來越急,汗珠顫動著從臉側滾落。


    當時他媽媽住院的地方離老廣場很遠,為了方便照顧,連零工都不找遠一點的地方,平時根本也不可能來這邊。韓莊卻在距離老廣場不到三條街的巷子裏堵到人,這隻能說明他對唐鬆靈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池律大口粗喘著氣,使勁閉了下眼,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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