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鬆靈將銀行卡又給他塞迴去,淡道:“這不是什麽賣命錢,你之前說對了,這是你爸給我媽的,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他抬眼看了看賀旗,道:“你再嘰嘰歪歪,我都要懷疑你媽的命對你來說到底重不重要了。”


    賀旗愣住,半晌有些不自然得摸了摸鼻尖,強道:“既然是他給你們的,那就是你們自己的,我不要。”


    唐鬆靈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


    “哎你幹嘛去?”


    “不幹嘛,去派出所把這錢上交了。”


    “啊?為什麽?”


    “看新聞說賀廉得資產查封的查封,凍結的凍結,這錢也算吧。”


    賀廉一聽這話急了,一把逮住他胳膊道:“你、你等一下!什麽毛病啊你,這錢自己用不行嗎?你媽的病後麵也都是用錢的地方,你是不是腦子鏽逗啊?”


    唐鬆靈停下腳步迴頭看他:“這錢是我媽讓我給你的,你不要我也不好給她交代,就隻能上交了。”


    賀旗皺著臉磨蹭了好一會兒,還是妥協了,“那.....謝謝你.....和阿姨。”


    唐鬆靈緩和了臉色,道:“不用謝,應該的。”


    他為買房的事耽擱了好幾天,直到今天一切都處理完,才有空來看苗韻。


    她比走得時候氣色好了許多,臉色稍微亮了一點,唐鬆靈帶著她又做了一次檢查,苗韻有些疑惑,道:“最近為什麽老做檢查?醫生咋說的?”


    “沒什麽,多做幾次也沒什麽壞處,預防並發症。”


    “哦。”苗韻看著唐鬆靈把洗好的衣服一樣樣都拿出來,放進櫃子裏,還有一袋食鹽,產婦纏腰的布袋之類的東西,疑惑道:“你拿這些幹什麽?”


    “給賀旗他媽帶的。”


    “哦.....”苗韻看著他淡淡的側臉,咽下心裏的疑惑。


    “您躺著睡會兒吧,我把檢查報告拿去給醫生看看。”


    “嗯,你去吧。”


    腎髒外科診室的人永遠都很多,唐鬆靈特意等到下午才去,最後一個患者從診室出來,唐鬆靈拿著單子敲了敲門,“篤篤篤”


    “進來。”


    見是他,中年醫生扶了扶眼鏡,道:“坐吧,檢查單子給我看看。”


    唐鬆靈遞過去,有些緊張得觀察著醫生的臉色,半晌,中年醫生道:“心律已經達到做手術的標準,有腎源就得著手換,不能耽擱太久,時間一長很可能又不行了。”他放下單子,透過厚厚的鏡片望向唐鬆靈,“這段時間手機一定不要關機,隨時查看消息,一旦有了立馬要到醫院辦手續,否則很有可能搶不上。”


    唐鬆靈大喜過望,這是著一個月以來唯一的一個好消息,激動地臉色漲紅,連聲道:“謝謝醫生,我會注意的。”


    從診室出來,他拿著單子又看了好幾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沿著醫院周邊吹著冷風走了很久才冷靜下來。


    也許不久之後,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就能結束了。


    也許,一切還能迴到什麽都沒發生的時候。


    從那天開始,唐鬆靈每天都想方設法得讓苗韻的高興,住宿離醫院很近,他有更多的時間為苗韻準備營養豐盛的餐食,每天帶她散心,期盼著醫院發來的消息。


    但是有一個人的電話比醫院的消息先一步過來。


    第84章 償還舊情


    那天午飯剛過,唐鬆靈將飯盒拿到水房清洗幹淨,往迴走時手機鈴聲響了。


    這段時間唐鬆靈對手機提示音極為敏感,連來電人是誰都沒看就趕緊接起來,“喂?”


    “唐鬆靈。”


    他愣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聽筒裏是個清亮的女聲,有些陌生但又很是熟悉,好幾年沒見過她人,不由得有些恍惚,“是......政兒嗎?”


    “是我。”對麵緊接著道:“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哦......有。”唐鬆靈不明白幾年沒聯係的人怎麽突然會打電話過來,疑惑道:“是有什麽事嗎?”


    對麵笑了下,道:“沒有,我最近迴國了,閑著沒事,想跟你聊聊天。”


    “哦,好。”唐鬆靈道:“那什麽時間,在哪見麵。”


    “就現在吧,我給你發個地址,過來就行。”


    唐鬆靈想了想,下午也沒什麽事,就順口答應了:“好的,那一會兒見。”


    後來沒多長時間他就後悔了,他不應該和路政兒見麵,或者,連電話都不該接。


    如果能再思索下就能想通各中關竅,他現在用的這個號已經不是之前的號了,和路政兒決裂之後,從來沒有告訴過她自己的聯係方式,這個號除了大學同學以外,也隻有池律和苗韻知道。


    見麵的地方是在離醫院較遠的公園,今年的冬天很冷,又是中午,公園沒什麽人。唐鬆靈到的時候路政兒已經在一個角落的長椅上坐了不知多久。


    見他來了,路政兒指了指身邊空出來的位置,“坐吧,我都擦過了。”


    她麵色不怎麽好,不是記憶裏的明豔,有些憔悴。


    這是兩人鬧掰之後第一次單獨相處,又隔了這麽長時間,唐鬆靈難免有些尷尬,“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不晚,我也剛到。”她和池律一樣,舉手投足間永遠都是禮貌又疏離。


    “.....找我有什麽事嗎?”


    路政兒沒有立刻迴答,張嘴說了一句毫不相關的:“今年好冷,京城的霧霾倒是比往年好很多。”


    “嗯,國家有在治理。”唐鬆靈順著她的話道。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都望著遠處蕭條的景色,光禿禿的枝丫上來迴蹦的麻雀在空中飛了幾個來迴落在不遠處,噠噠噠的在地上啄著什麽。


    路政兒先開口道:“你最近怎麽樣了?”


    唐鬆靈垂下眼,有些狼狽地將自己這段時間的頹喪藏了藏,道:“沒什麽特別的事,還是那樣。”


    “哦......”路政兒攏了攏領,“我記得你不是考到津市了嗎?現在還沒放學吧?你怎麽在京城。”


    “有點私事.....”


    “需要幫忙嗎?”


    “不用。”


    沉默又在空氣中蔓延,好一會兒,路政兒深吸了口氣,道:“你和池律還在一起,對吧。”


    “嗯。”


    “有考慮過分手嗎?”,這句話已經十分冒犯了。


    唐鬆靈終於抬了抬眼皮,臉色微沉,“沒有,我不會和他分開。”


    “哦,是嗎?”路政兒說的很隨意,表情也沒怎麽變,像隻是確認最平常不過的一件事,“但是伯父伯母不會同意的。”


    唐宋靈閉上嘴,不打算再接話,他已經在琢磨什麽時候起身道別了。


    “唐鬆靈,高考那段時間池律經常迴家,你知道他迴去幹什麽了嗎?”


    提到池律,唐鬆靈再淡定不下去,張了張嘴,問:“幹什麽去了?”


    “伯父想讓他出國,他不肯去,被軟禁在家裏很長時間,手機都被沒收了,他跟你說過嗎?”


    唐鬆靈揣在口袋裏的手指漸漸收緊,“沒有。”


    “我就知道,他做了什麽都不會給你說的。”路政兒眼角染上苦澀,笑了下,“聽說你媽媽生病了對嗎?”


    唐鬆靈猛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得看向她,“你怎麽知道的?”


    “不用這麽驚訝。”路政兒平靜道:“你媽媽需要器官移植,需要一大筆錢,除了這些,還要找人分配腎源,可這兩件事對你來說都是無法解決的難題。”


    她歎了口氣,語氣有些黯然,“在這之前,伯父伯母發現了你和他的事,伯父非常氣,下手沒有輕重,他受了很重的傷,當天晚上就住進醫院,可他還是不肯鬆口,年前那幾天又被伯父關在房間,斷了他和外界所有的聯係,後來還是趁著過年人多翻牆跑的,就為了去看你。”


    路政兒平靜的聲音在寒風中化作一道道冰刀,將唐鬆靈穿胸而過。


    “他知道你媽媽的病情後,跑去求齊主任,讓他幫忙解決腎源的事,後來又跑迴家,開口向伯父借錢。”她頓了下,平靜的聲音開始波動,“你以為他為什麽突然出國?他為了你放棄交換生的機會,後來為了能借到這那些錢,又以出國作為交換條件。”


    “怎麽會......”


    “怎麽不會?!”路政兒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你什麽都不用做,什麽都不用知道,他就為你鋪好了所有的路!你憑什麽?我本來就是他的未婚妻,你以為這隻是謠言?!”


    路政兒冷豔的臉漸漸猙獰,“我們從小就定了婚約,我是兩家早就定好的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唐鬆靈再看她時,眼裏已經浮出驚疑,但還沒來及開口,路政兒嘴角掠過一絲冷笑,“你還不知道吧?池家欠我家一條人命。”


    唐鬆靈愣住,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怔怔道:“什麽?”


    “當年池伯父還不是現在位置,我爸爸也還隻是地方領導,池伯父是被中央派下來的掃黑除惡專案組的領導,但當時黑惡勢力猖獗,已經深入到高層內部,查起來牽扯甚廣,工作很難推進,池伯父和我爸相互配合,暗暗調查了很久,才把潛伏在領導班子內部的人揪出來,但當時誰也沒想到專案組內部也有臥底,提前知道了池伯父的計劃,對方本來要綁架伯母,威脅他們停手,誰知道那天他們家開設家宴,邀請我爸媽過去,當時是伯母坐著他們家的專車去接的,我爸單位裏臨時有事要晚到一步才逃過一劫,我媽卻沒那麽幸運,她當時還懷著孕,綁架的人不認得池伯母長什麽樣,索性把她們全都帶走了。”


    “她們被綁到市郊的林子裏,兩天兩夜,等人救出來的時候,我媽腹部中了一槍,人差點就沒救迴來,我那個未出生的哥哥也沒了,媽媽好長時間精神都有點問題,不敢見生人,聽伯母說當時那槍本來是應該打在她身上的,是我媽先發現不對,伸手去推她,但她自己卻沒躲過去,生生挨了一槍,池家因為這件事愧疚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麽去賠償,直到後來池伯母懷孕,兩家才指腹為婚,將池律作為她失去的兒子賠給她。”


    路政兒說完,突然轉身掐住唐鬆靈的肩膀,崩潰道:“可是你的出現讓兩家都陷入兩難的境地!你讓他,讓池家,都變成背信棄義的人,他們家欠了我們一條人命,是該要還的,可是你把他奪走了!”


    唐鬆靈定在原地,腦中嗡嗡作響,像一台到處漏電的破機器,怎麽都運行不起來。


    他無法把這些事和池律聯係起來,四周的空氣不斷地向胸腔擠壓,淩冽的冷風順著氣管和毛孔從四麵八方鑽進身體裏,凍得他每根骨骼都在顫抖。耳邊盡是路政兒含著冰霜瘋狂尖利的聲音,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耳朵裏,刺得腦袋劇痛不已。


    原來他真的搶了別人的位置。


    可池律呢?他又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被作為贖罪的工具?


    “我們本來好好的,大學畢業就可以結婚!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把他還給我!”


    唐鬆靈努力了半天,他以為自己用盡了力氣,但開口時聲音仍小得像蚊子叫,“池律知道這些嗎?”


    “他當然知道,畢業那年為了補償我陪我出國兩個月,你不是在機場就看到了嗎?他喜歡你又怎麽樣?伯父伯母不會讓他和你在一起,他還沒出生就已經是我的人了,這就是宿命!”


    說著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之後扔給唐鬆靈。


    那是一段視屏,房間稍微有些暗,池律站在樓梯口,路政兒正伏在他胸前,池律的手剛好抬起來搭在路政兒肩上,是一個欲拒還迎要抱不抱的樣子,他略微低著頭,不太看得清表情。


    視屏隻有短短兩三秒,唐鬆靈卻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他有些呆泄得看著早已停止播放得視屏,頓了幾秒又將手機拿起來,離近了仔細看視頻裏池律半掩在暗光中的臉。


    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別的事,好長時間沒和池律打過視頻了,頂多也就發個消息 ,真的很想他,手機裏那幾張照片多被他翻爛了。


    唐鬆靈仔細看了很久,才將手機還給路政兒。


    他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起身時踉蹌了下才勉強站穩,眼前漆黑一片,人也暈的厲害,不得不又彎腰扶著椅背,待強烈的眩暈感過去,視線稍微恢複,才又直起身體。


    走之前,他道:“畢業那兩個月他是跟你出國了,我知道,但是你用這麽拙劣的手段算計他,難怪他會不喜歡你。”


    “賠償可以有很多種方式,他是他自己,不是上一輩人用來賠償的工具,希望你們能學會什麽叫尊重。”他語氣有些冷,“哦,還有,我不會和他分手,除非他不要我。”


    “人命隻能拿人命還!”路政兒見他刀槍不入,陰狠道,“不過,不是他的命,也可以是別人的,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否則你會知道什麽叫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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