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蕭殺肆虐。


    一場帶著不甘和痛楚的掠奪和獻祭終於結束,唐鬆靈渾身潮紅,縮在池律懷裏細細喘著氣。過來一會兒,池律動了動,從床頭櫃取出一樣東西放在唐鬆靈手心。


    第80章 穆寧懷孕


    唐鬆靈看著手裏的銀行卡,疑惑道:“這是?”


    “這裏麵有一百萬,腎移植的事,我給醫院的齊則長教授說了,他會幫忙找腎源,以後遇到什麽困難都可以找他。”


    “一百萬?!”唐鬆靈猛地坐起身,滿臉震驚,條件反射般將銀行卡扔迴床上,“這太多了,我不能要,再說我媽還有些存款。”


    “存款?阿姨那些存款隻夠親人之間的器髒移植吧?我了解過,親子之間移植比正常匹配的器髒最少便宜十幾萬,你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但這也隻是手術前後的費用,後麵的呢?一個月將近一萬的藥費你從哪來?”


    唐鬆靈懵了,沒想到他打聽得這麽清楚,吱唔了半天,還是堅持道:“我真的不能要這筆錢,我自己可以......”


    “唐鬆靈。”


    他哆嗦了下,抬眼看去,池律正靠在床頭,垂眼靜靜看著他,眼底似結了一層冰,寒意思思縷縷得透出來。


    “阿姨的病情發展不是很理想,想要活的長久隻有換腎。”他聲音緩而沉,“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麽自己去換,要麽接受我的幫助。”


    池律起身慢慢逼近唐鬆靈,盯著他道,“你今天必須做出選擇。”


    半晌,唐鬆靈才啞著嗓子道:“我還沒問過你,這一百萬是怎麽來的。”


    池律平靜道,“借的,還有一些我自己攢的零花錢和競賽得來的。”


    “和誰借的?”


    “這你不用管,我隻問你,你的選擇是什麽?”


    你是要長長久久地陪著我,還是要為可憐的自尊放棄我。


    唐鬆靈拚命低著頭,視線模糊得盯著放在床上的銀行卡,淚水一滴一滴咱在上麵,很久都沒能說出話。


    就在池律以為他還是要拒絕的時候,唐鬆靈突然道:“我要。”


    他低頭時格外顯眼的纖長睫毛上還沾淚珠,池律定定看了半晌,像是在確認他說得話有幾分可信,稍後,才緩緩舒了口氣,靠迴床頭閉上眼睛。


    身邊傳來的響動,不多時,便感覺到唐鬆靈輕手輕腳爬過來,把自己縮成一團鑽進他懷裏。


    池律起初還冷著臉,過了一會兒還是抬手撫上他薄瘦的脊背,緩緩摩挲著。


    懷裏的人得了迴應,才敢抬手抱住他,將還有些濕漉漉的臉蛋緊緊貼在他胸口。


    開學前兩天池律就走了,唐鬆靈從李生那得來的消息,從來舍不得花錢的他打了個出租車一路趕到國際機場,在人群中找了很久才遠遠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


    他身邊站著很多人,他的爸媽,還有孫啟瑞他們,所有人都有資格送池律,唯他沒有。


    甚至不敢靠太近,怕被池父池母看到。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努力踮著腳尖高高舉起手臂,將鏡頭拉近,池律正側頭看向秦玉賢,但離得太遠,看不清表情,他趕緊按下拍攝鍵,但池律剛好將頭轉了迴去,隻拍到一個黑漆漆的背影。


    唐鬆靈看了看有些糊了的照片,將手機收起來,看著他們擁抱告別,期盼著自己有一天也能正大光明得站在他身邊。


    臨到要進站時,那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高大身影突然頓了頓,迴頭向這邊張望過來,唐鬆靈閃身躲在高大的盆景後,心髒砰砰直跳,再看時,人潮中哪還有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


    唐鬆靈抬手按了按墜得有些難受的胸口,也轉身消失在來來往往的茫茫人海裏。


    生活似乎還是在照常進行,苗韻在按時吃藥做透析,唐鬆靈仍然每天都輾轉在校園和各個打工點之間。


    然而到快期中考試的時候,唐鬆靈接到了穆寧的電話。


    “鬆靈,幫幫我......”


    不知道為什麽,還沒聽她說,唐鬆靈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莫名的不安直飆到頭皮,“你怎麽了?”


    “你、你先到雅興旅館來找我,快點.....”


    穆寧的聲音非常虛弱,一句話分好幾次說完。唐鬆靈不敢耽擱,提上包慌裏慌張跑到門口,想了想迴頭拿了幾張現金又往外跑。


    正是下午高峰時期,唐鬆靈半天打不到車,急得滿頭大汗,捏著手機緊緊貼在耳邊,隔段時間就要叫一下穆寧的名字,聽見那邊低低迴應聲音才稍稍安心,隻是一次比一次微弱。


    四十分鍾後,唐鬆靈風一樣刮進一家小賓館,找到穆寧電話裏說的門牌號,哐哐砸門,“穆寧?”


    “穆寧!”


    他扯著嗓子喊了好幾聲,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又迅速跑去前台,人家一開始不給開門,直到唐鬆靈說會出人命,才跟著他上樓開門。


    這種廉價的小賓館走廊暗黑,樓梯口堆放著剛換下來的泛黃的床單被套,到處都充斥著一股怪異難聞的味道,但不知是不是心裏作用,前台還沒開門,他就聞到一股極淡的血腥味。


    等門洞大開時,他首先看到的是深紅色的床單,那紅色一路蔓延到穆寧身下,許是因為是失血過多,她麵色泛著不正常的枯黃色。


    前台小姐尖叫連連不斷後退,一把推開站在身後的唐鬆靈,踉蹌著跑了出去。


    唐鬆靈推得一個趔趄,渾身發軟站都站不穩,臉上的冷汗成股往下掉,還是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哆嗦著掏出手機,結果手心出汗太多,手指抖得太厲害,光解鎖解了好幾遍。


    他大著舌頭叫完救護車,勉強走到床邊,又叫了幾聲,對方還是一點反應沒有。她頭軟軟地垂在床邊,手機掉在地上,一隻手抵著腹部,唇瓣被咬破了,血跡已經凝固在幹裂的嘴角。


    唐鬆靈哆嗦著手指在她鼻前試了半天,才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這才重重唿出憋了很久的氣,等大腦正常運行,感覺到渾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門口已經聚了不少人,都伸長脖子往裏看,卻沒一個敢進來,唏噓驚歎聲起伏不斷。


    他粗略掃了眼充斥著濃重血腥味的狹小的房間,床單被子都很亂,另一邊的枕頭微微凹陷,顯然之前還有一個人睡過,床頭櫃擱著一包香煙,煙灰缸裏有半截摁滅的煙頭。旁邊還放著幾個撕開了的塑料包裝袋,裏麵的東西不知道去哪了。


    唐鬆靈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孩,一打眼就知道這裏之前發生過什麽,他三兩步跑過去將門關上,掀開掩著穆寧下半身的被子,果然隻穿著已經被鮮血染透的內褲,他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剛給她裹上,門就敲響了。


    三月的津市還沒有褪去寒意,唐鬆靈隻穿著件不怎麽保暖的毛衣坐在急救室門口的長椅上發呆,凍得臉色泛青。


    剛剛醫生已經出來過一次,說是病人情況穩定下來了,還好救治及時,胎兒保住了,隻是母體失血過多,後麵會有滑胎的危險。


    又等了一會兒,急救室的門朝兩邊打開,發出不小的響動,唐鬆靈迴過神,趕緊迎上去,穆寧被兩個護士退出來,她臉色還是有些泛黃,但比剛開始已經好很多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唐鬆靈取了藥迴來,才見穆寧睜眼。


    他將藥塞進櫃子裏,沉默了一瞬,想開口說點什麽,但見她神色黯淡,眼神呆泄地盯著天花板,淚珠不斷滾落,不一會兒枕頭就被打濕了。


    看她這樣,唐鬆靈到嘴的話又憋迴去,隻沉默著拿了張紙巾幫她擦著眼淚,過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停的意思,猶豫了下還是輕聲道:“別哭了,你現在很虛,對......對身體不好。”


    良久,穆寧才止住抽泣,但神情卻更加黯淡,她合上眼,有些懨懨地說了聲謝謝。


    氣氛實在壓抑,唐鬆靈嘴巴開合好幾次都不知道該說什麽,還是撿了一句無關緊要的道:“想喝點什麽嗎?醫生說你失血太多,要好好補血,我去給你衝一杯紅糖水。”


    “鬆靈。”穆寧又睜開眼,叫住拿著杯子往外走的唐鬆靈。


    “啊?”


    “我現在不想喝,你陪我說說話吧。”她還是很虛弱,發出的聲音多半是氣音。


    “......哦。”唐鬆靈放下杯子,走過去坐在她床邊,看著蒼白又脆弱的女孩。


    “你和池律在一起多長時間了?”


    他愣了下,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想到問這個,“兩年零三個月。”


    “除了他,你有想過喜歡別人嗎?”


    “沒有.....”


    “真好.....”穆寧輕輕歎了口氣,臉上浮現一層類似羨慕的神情,“真羨慕你們,希望你們以後能夠長長久久。”


    唐鬆靈嘴巴開合幾次,都沒找到合適的話,最終隻道了句謝謝。


    “我懷孕了。”


    “........嗯。”


    “孩子還在嗎?”


    “在的。醫生說你失血過多,得臥床修養,要好好補補。”他頓了下,小心道:“這個孩子,你想留下來嗎?”


    穆寧呆泄的眸子這才頓了頓,反問道:“你不好奇這孩子怎麽來的嗎?”


    “小寧,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你不想說也不用勉強自己,現在養好身體是最重要的,你什麽都不用管,有我在。”


    穆寧偏過頭,將目光定在唐鬆靈臉上,看得極其仔細認真,好一會兒才收迴目光,她笑了下,道:“我好像明白池律為什麽這麽喜歡你了。”


    唐鬆靈有些羞赧,“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大都是他照顧我,我其實沒什麽用的。”


    聊了幾句,穆寧的情緒不似起初那樣低迷,她抬起沒紮針的手放在小肚子上輕輕摸了下,低聲道:“我前不久談了一個男朋友,他是個社會上的混混,我們在一起沒多長時間,我就.....懷孕了,已經有四個月了。”她緩了口氣,繼續道:“昨天他喝了酒,非要和我做,半夜我就感覺不太舒服,小腹絞痛,想著忍到天亮再去醫院。”


    說到這,她頓了下,臉上浮起咬牙切齒的恨意,“結果早上他又拉著我亂來,擋也擋不住,最後出了血,他一提褲子跑了。”


    “那....一開始為什麽不把孩子做掉呢?”


    “我經期一直都不穩定,發現的時候已經三個月了,還沒籌到錢,就這樣了。”


    “過兩天,還得麻煩你送我迴趟家。”


    “好。”


    然而第四天下午,唐鬆靈接到了穆懷英的電話,說苗韻高燒四十度,血壓高達一百八左右,人已經昏迷兩天了,還沒醒來。


    第81章 賀家隕落


    那天的具體情形唐鬆靈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兵荒馬亂,他好像一直處於一種極度混亂的狀態,隻憑著本能做事。


    苗韻的病情發展比他想的還嚴重,長期透析引起的心力衰竭和營養不良,都讓她看起來像一個掉落了許久的枯葉,一捏就碎。


    腎髒科的主任帶著一班人專門為她做了病理分析,研究了兩天才定下救治方案,後來才慢慢救迴來。


    唐鬆靈熬了好幾個晚上,形容枯焦,比躺在床上的苗韻看起來沒好多少,直到發病的第六天,苗韻才醒過來。


    懸了幾天的心稍稍落地,盯著她喝完一碗紅棗粥,又看著她吃了些肉,才放下心收拾碗筷,趕在醫生下班之前進了門診大樓。


    腎髒科教授將化驗單和一堆檢查結果湊近眼睛又看了看,臉上的表情始終嚴肅又沉重。


    “你媽這個情況還比較複雜,她這次的急症是透析機交叉感染引起的,想要避免隻能準備換腎,但是現在.....她心率不超過48,是不能做手術的,危險很大,很可能連手術台都下不來。”


    唐鬆靈呆在原地,半天才找迴聲音,“那....那怎麽辦,還有什麽辦法?”他眼裏本來還有點光,此時徹底熄滅,無力和驚懼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眼眶幹澀得發疼。


    醫生歎了口氣,道:“我先給她開些護心的藥,看能不能養迴來,你也不要太擔心,隻要心率能超過50,就可以做手術了。”


    “但是心率達標之後得盡快安排手術,不然拖得時間長了,透析次數一多又掉迴去,就很難再調迴來了。”


    他木愣愣地點頭,連聲道謝,出了門診室一轉身拐進不遠處的另一個辦公室,去找那個池律曾經說過的齊則長教授。


    再次從門診大樓出來,傍晚並不強烈的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往前邁開的步子不知怎的失了力,就那樣軟軟得倒在地上,幹枯的唇上一絲血色也沒有。


    唐鬆靈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隻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眩暈感,整個空間似乎在不斷旋轉,他甚至能透過眼皮看見模糊得人影,四周傳來忽遠忽近的驚唿聲,他想睜開眼,但不管怎麽掙紮都無法控製身體。


    再睜眼時,他正躺在一個的懷裏,人中被掐得很疼,見他有了反應,那人趕緊喊:“鬆靈,鬆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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