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收拾妥當,一抬頭見唐鬆靈低低埋下頭,情緒有點不對勁。


    池律嚇一跳:“怎麽了?疼嗎?”


    “我沒事。”嗓音帶著點微啞。


    池律信他才怪,強硬地將他臉掰起來,才看見唐鬆靈濕漉漉的一張臉。


    池律愣住,望著那雙濕紅的眼睛,胸口有些發緊,下意識輕聲道:“怎麽了?能給我說說嗎?”


    “我......想奶奶了。”


    雖然不全是這個原因,但也不算騙他,自從奶奶過世之後,他被接到城裏,媽媽每天都很忙,已經很久沒人這麽對自己了。


    池律眸色閃了閃,伸出手,在他頭頂遲疑片刻,最終還是落下去,輕輕撫著唐鬆靈柔軟的發絲,無聲得安慰著。


    “你為什麽這麽好啊.......”唐鬆靈低聲喃喃,聲線微微顫抖。


    池律心下微動,像是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被誰輕輕戳了下,有些癢意,神使鬼差般問道:“是嗎?可很多人都說我不好相處。”


    “不......你很好。”唐鬆靈一激動,就把心底壓著的實話禿嚕出來,臉上有些赧然,都不敢正眼看池律。


    頭頂安靜了一霎,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笑聲:“很好是有多好?”


    那笑聲像一滴水掉靜平靜的湖麵。


    叮咚


    唐鬆靈猛的抬頭,看著池律嘴角還沒淡下去的笑意失了神。


    良久,才訥訥道:“你是最好的......任何人都比不了。”


    “那就不要怕我,不要拘束,更不要自卑。”


    池律的聲音溫潤沉穩,一點點裹住唐鬆靈因卑怯而瑟縮的心髒。


    原來,他都看得出來。


    自己畏畏縮縮的姿態,躲躲閃閃的眼神他都看在心裏。


    “你有別人比不上的東西。”


    唐鬆靈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氣,才克製住自己想要撲進池律胸膛的衝動,退而求其次,小聲道:“我.....可以加你微信嗎?”


    池律看他憋了半天,沒想到最後憋出這麽一句話,有些好笑,還是微微點頭,道“嗯。”


    見他又拿出那部飽受摧殘的雪花屏手機,詫異道:“不打算換嗎?”


    唐鬆靈反應了一陣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麽,有些不好意思:“這個還能用啊。”


    剛還被感動地掉眼淚的人,這會兒加上微信又開始歡天喜地,一臉興奮。


    池律有些無奈,這人情緒來的快也去得快,心裏不裝事兒,挺好。


    俄頃,池律撫了撫他柔軟的發絲:“去睡吧。”


    後來幾天,池律每天晚上都會幫他熱敷,藥換的勤,護理得好,恢複得自然也快,到周二已經可以正常走了,隻是不能久站。


    他沒有理由再呆在藍湖小區,背著書包離開時,心裏不可避免的生出些悲戚感,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落在那裏了。


    期中考試成績也如唐鬆靈預估的一樣,終於衝進班級前十。


    可他並沒有覺得有多鬆快,路政兒已經不再搭理自己。


    最終,他還是失去了這個曾經給過自己溫暖的朋友,也終於意識到她到底有多在意池律。好在幾天之後班主任按照名次重新排了座位,至少不用直麵尷尬。


    池律也如他所說,再也沒有出現在教室門口,他也很久再沒見過他了。


    天氣越來越冷,陰了一星期的天終於在周六早上飄起小雪花,隻是地表溫度還不是特別低,小巧晶瑩的雪花剛落到地麵便融化了,根本積不起來。


    苗韻最近不知道怎麽了,沒有以前出去的頻繁,話也變的更少,不知是不是唐鬆靈的心理作用,總覺得她最近的精神狀態不好。


    一直都很想問她到底是做什麽工作的,他實在想不出一個從農村出來謀生的女人每天畫著精致的妝能做什麽。每次到嘴邊的話卻又問不出去,心底總是隱隱藏著一個疑慮,偶爾跳出來折磨一下他。


    她今天難得早起,麵色卻仍舊很差,連早飯都沒做,畫了個精致的妝就出門了。


    唐鬆靈看她陰鬱著的臉色,心裏總是不安穩,左右在家也待不住,打算騎上小電爐送幾趟外賣。


    細小的雪花像冰針一樣紮在皮膚上,他細細得打了個哆嗦,心想,今天點外賣的人應該很多。


    也正如他所想,剛點進騎手接單界麵,手機屏幕便蹦出一個單子,傭金很高,但是那地方是個高檔消費區。


    送餐地點是個五星級酒店,唐鬆靈不是很想去,但是看著那個比別的單子高出四五倍的傭金,又實在眼饞。


    以前很少送這種地方的外賣,不是不想接,隻是怕惹麻煩,總是會避著一些,但今天還有一張物理卷子沒做,隻要接了這個今天就能早點迴去。


    唐鬆靈緊了緊衣領,跨上小電驢去取餐。


    沒多久就到酒店了。


    裏麵的裝潢極盡奢華,最惹眼的是大廳中間懸在半空中的巨大華麗的水晶吊燈,唐鬆靈提著外賣呆了呆,竟然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門口站著的服務員看他在往裏張望,出聲問:“您是?”


    “我送外賣,能...能進去嗎?”


    “可以。”


    第23章 苗韻隱情


    服務員微微頷首,上前幫他開了門。


    唐鬆靈步入大廳,室內地麵光可鑒人,反射著懸在半空的龐大炫目的水晶吊燈,四周空曠安靜,偶爾看見幾個工作人員,也都各個西裝革履,滿麵肅莊,看見外賣員也點頭微笑,豪不失禮。


    正是因為這樣,唐鬆靈更緊張了,隱隱有些後悔接這個單,酒店設計簡單而巧妙,他走了沒幾步就迷路了,找不著電梯在哪。


    翻出單子又看了下門牌號,是在三樓,便想著也不高,幹脆走樓梯也行。


    左右看了看,越過一個鏤空隔斷,踏上左邊寬闊華麗的旋梯,走至二樓。


    入目是一個寬闊精致的會場,高大厚重的門向兩邊開著,門口站著很多衣著端莊嚴肅的服務生,也有來來往往送餐的工作人員。


    會場裏的場景一打眼就能看到,歡快輕鬆的音符從洞開的大門漏出,裏麵的人衣著華貴,舉止優雅,大家臉上都掛著笑,會場最中間放著一個比人都高的精美蛋糕。


    唐鬆靈看了看四周,不像是有客房的樣子,也找不到去三樓的樓梯,知道自己是走錯路了,剛要轉身下樓,餘光突然瞥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唐鬆靈頓住了,那是池律。


    他穿著黑色的中長款禮服,手裏捏著酒杯,正跟身邊的人說著什麽。


    不多時,遠處走過來一個美極了的女孩子,在池律身邊站定,不知道說了什麽,他眸色閃了閃,略微溫和下來,不多時,女孩挽著池律的胳膊走遠了。


    唐鬆靈怔怔看著,終於明白書中說的金童玉女是什麽樣子。


    大概.....就是池律和路政兒這樣的吧.....


    “你好?”


    唐鬆靈猛地哆嗦了下,被突然出現地聲音嚇了一跳:“不好意思,請問三樓怎麽走?”


    服務員看他身上穿著的黃馬甲就知道是送外賣的,朝樓梯方向做了一個手勢:“下樓之後左拐,過了前台之後再往裏走幾步就能看到電梯了,可以直達三樓。”


    唐鬆靈低聲道了謝,直到站進電梯裏還發著愣,腦子裏全是池律被路政兒拉走的一幕,怎麽都驅不散。


    他伸手按了按有些酸澀憋悶的胸口,抬頭看了眼門牌號,對著送單信息對了兩三遍,確認沒有找錯才敲了門,隔著門板往裏喊:“外賣到了。”


    唐鬆靈等了好一會裏麵才有了動靜,不多時門便開了。


    待看清來開門的人時,唐鬆靈腦子裏嗡的一聲,臉上一片空白,他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不然,來開門的人怎麽是媽媽?


    苗韻比他的臉色沒好多少,足足定格了三秒,嘴唇顫動了下,啪地將剛打開的門又拍上。


    唐鬆靈手裏還提著外賣,麵前的門因過於用力傳出短促的嗡鳴聲。


    媽媽來這裏幹什麽?什麽事要在酒店處理,何況是這種他們家絕對消費不起的酒店。


    以前不太明朗的疑問似乎漸漸能窺見得真相。


    苗韻背貼著門站著,胸口因為唿吸劇烈上下起伏,臉測的冷汗成股流下。


    賀廉靠在床頭抽煙,房間裏煙霧彌漫,他看了眼苗韻驚魂未定的表情,覺得好笑:“誰啊,把你嚇成這樣。”


    苗韻臉色煞白,嗓間一陣陣發緊,不知道是不想迴應還是不能迴應,半天都沒出聲。


    賀廉黑了臉,沉聲道:“把門打開。”


    苗韻抖了一下,有些無措的抬頭開著抽煙的男人。


    “把門,打開。”


    她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麽,隻要賀廉讓她幹的事,沒有哪次是反抗成功了的,深深吸了口氣,才轉身慢慢按開門把。


    她多希望唐鬆靈已經走了,然而事與願違,他還站在外麵。


    “進來吧。”苗韻的嗓音沙啞的厲害。


    唐鬆靈好像這才迴神,動了動僵硬的腿走進去。


    裏麵很大,裝潢和外麵一樣奢華,床頭的煙灰缸裏扔著好幾個煙頭,整個空間煙霧繚繞,充斥著濃烈的煙味,然而並沒有蓋住房間裏彌漫著的淡淡腥味,他已經是十七八歲的大男孩了,怎麽可能不知道這間房子裏的人之前發生過什麽。


    賀廉已經從床頭挪到靠窗的椅子上了,閑適地翹著二郎腿,身上穿著和媽媽一樣地睡袍,坐在那裏吞雲吐霧,眯眼看著唐鬆靈走進來。


    他和藹地笑了笑:“你好。”


    這個男人已至中年,周身有一股很強地壓迫感,明明是坐著的,卻給人一種被他俯視著的感覺。


    唐鬆靈有些緊張,捏了捏衣角輕聲道:“你好..”


    賀廉抬頭看著一旁的苗韻:“不介紹下?”


    苗韻嗓子裏幹澀的厲害:“他是我兒子,唐鬆靈。”


    賀廉這才坐直身體,眼睛裏染上些探究意味:“哦?你就是唐鬆靈?”他朗聲笑了下,又道:“來來來,讓叔叔看看,學校怎麽樣,還適應嗎?”


    “還行...是您幫我找學校的?”唐鬆靈有些詫異,他一直想當麵謝謝這個繼父,卻一直沒有機會:“謝謝叔叔,學校很好。”


    賀旗看著他的表情覺得很有意思,瞥了一眼,眼底閃動著不易察覺的促狹和嘲諷:“你沒給小唐介紹過我?”


    說完好整以暇的看著臉色依舊蒼白的女人,不知是不是唐鬆靈的錯覺,總覺得這話裏帶著淡淡的嘲弄意味。


    苗韻不答,賀廉也不惱,似乎真像一個慈祥的長輩一樣,笑著問唐鬆靈:“按時間算,現在應該高三了吧?學習怎麽樣?能跟上嗎?”


    唐鬆靈聞言紅了臉,有些吞吐道:“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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