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街的路口,荷燈看見了孤零零停在那裏的車。他和蘇青一人撐一把傘下車,按照剛剛電話裏女生說的方向,以及參照著標誌性的路標一路找了過去。雨天的古街靜得出奇。景如其名。在走過前半段現代化改造過的街道後,荷燈彎進一條不怎麽寬敞的青石板路,兩側的屋簷下都滴滴答答垂著珠簾,斷在水坑裏,又飛濺弄濕過路人的褲腳。直到將近這條道的盡頭時,荷燈才看見坐落在雨霧中掉漆的紅廟。這座廟不大,他和蘇青一起收傘跨進門時,一抬眼就可以看見正焉焉地坐在長椅上的三人,荷燈環視了一圈,沒看到陳寶兒的身影。見有人來了,被雨淋得半濕的幾人登時都抬起頭看過去,但麵上的表情卻不是驚喜,反而還有點擔憂。蘇青也知道他們這次要來接的一共是四個人,但不管怎麽看現在場上也隻有三個人的身影,於是他便開口問她們另外一個人的去處。“寶兒沒有和我們在一起……”其中一個女生低著聲音道:“剛剛她說要去另一邊看看……然後就下雨了,我們沒有看到她。”蘇青麵色凝重,剛要再說什麽,站在旁邊的荷燈就按住了他。“那你們知道她往哪個方向走的嗎?”被問話的女生在猝然看見一直站在後側的男生的臉時,不由得愣了愣,直到荷燈輕著聲音又問了一遍,她才猛地迴神,接著磕磕絆絆地形容的一下。“好,謝謝。”荷燈在柔聲安撫完其他人後,接著又道:“我去找她。”蘇青陡然伸手攥住旁邊人細瘦的手腕,他皺著眉頭說:“我去”“算了吧,”荷燈抬手輕輕拍了拍男生的肩頭,在對方為這接觸瞬然呆滯時,他才又輕輕鬆鬆地彎出個笑,示意對方往後看。絲絲冰冷的氣流附著在女生淋濕的衣物上,帶來的寒意令其的身體不自覺打著冷顫,麵色都被凍的隱隱發白。蘇青看得一頓。“你先帶她們迴車上吧。”荷燈道,在暗淡天光的映照下,他雪白的麵頰像是櫻瓣一樣美麗,尤其是他漫不經心的一眼,更是令人心尖驟然一跳。他叮囑蘇青:“女孩子可不能生病。”-陳寶兒已經一個人站在窄小的屋簷下有半個小時了。不過相比於長裙被雨水浸濕的狼狽和不舒適,穿著簡便衣物的她整體上看上去還算完好,隻是無論怎麽樣,幹巴巴地站在雨天裏還是令她感到愈加的煩躁。一直在玩的手機電量在丁零零的雨聲中終於逐漸的要被消耗殆盡,隨著最後三十秒的關機提醒彈出,陳寶兒才煩悶的按掉屏幕。但即使按掉屏幕,倒計時也還在繼續。飛馳的千萬滴雨再落下,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溢出的海水淹沒,於轟然滿盤的碎珠聲裏,陳寶兒看見了遠處隱現的人影。黑傘、黑發、白膚。隔著的霧氣,陳寶兒眼球顫動,恍然間她看清了朝自己穩步走來的人的臉。30、20、10秒、他們之間的距離在不斷縮短。9、8、7……陳寶兒抬眼,怔怔地對上了那人鴉黑的眼瞳。3、2、1。在男生將傘傾來時,手機關機時發出的輕輕振響,振得她手心發麻,沿著血液經脈一路往上,似乎連心髒都被帶著怦然一動。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第25章 無語。“陳寶兒?”她聽見他問。對方的音色是少年人特有的清澈,混在雨聲裏時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因此陳寶兒在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點了頭,接著她就又聽到男生十分輕的一聲笑。笑什麽?陳寶兒感覺自己已然完全不會唿吸了一樣,甚至腦袋裏也跟下了一池雨水的一樣鼓脹,她很快就又熱了臉。這是她第一次遭遇這種看也不敢看的情緒,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於是也就隻能按照本能,用有點惱怒地語氣問:“幹什麽?”她這模樣有夠兇,脾氣看起來也壞,但她對麵的男生也還是隻笑笑,沒再說什麽。這讓陳寶兒愈發的感到不自在,她抿了抿嘴,剛要再說什麽,但突如其來的一陣冷風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顫。“走吧。”荷燈看著女生已然被凍得略白的臉,他將傘往前麵再傾了傾,示意對方和自己離開,在女生愣了愣,下意識的跟著他的話動作後,荷燈帶著人踏進雨中。他撐的傘的傘麵很大,底下空出的空間足夠兩個人並行呆著,瓷白纖長的手指扣在漆黑的傘柄上,陳寶兒略微一偏眼還看見男生手腕上細伶伶凸著的骨頭。像是在蚌裏冒了頭的珍珠。她看得有點久,視線十分的明顯,自己卻不知道,而荷燈沒轉頭都能感覺到旁邊人的灼灼的目光。但他沒有任何的反應。隻在旁邊人的肩頭猝然被傘簷滑落的雨水滴到,身體激的一下往裏麵靠了靠的時候,他才適時的將自己這邊的傘調了調位置,使其能夠完全地籠罩另一邊。感覺到頭頂陰影的挪動,陳寶兒驀地一頓,這次她倏地抬眼去看身邊人格外秀致的側臉。對方依然氣質疏淡的目視著前方,他從未將目光偏移一瞬,卻能在第一時刻感受到身邊的異動,並自然且貼心的做出反應。他們之間曾對視過兩次,第三次便是共同棲身於同一把傘下,之間還有足夠的距離。“你的朋友已經先去車上了。”在彎過充滿古香氣息的巷道後,荷燈才開口說:“你要迴去,還是繼續去級三那邊?”他現在的態度也很正常,是禮貌的詢問,但陳寶兒腦海裏卻總會浮現對方剛剛的那一聲輕笑,揮之不去。她沒迴答他的問題,隻抿了抿唇,過了兩秒後才很不熟練的小了音量,看似不在意地問:“你叫什麽名字?”“荷燈。”對方很輕易地就答了,而在他落下話音的那一刻,前方雨霧彌漫、陰色的道路盡頭驀然點起光亮,影影綽綽,像是金黃色的隕星。等步伐漸漸接近後,陳寶兒又從那片朦朧中看到車的輪廓。她極力忽略心裏的悸動,強自鎮定的哦了聲,隨後在她想要再說什麽的時候,忽地思緒猛烈一閃,本將要脫出口的話一拐,她問了另一個問題:“你認識李巧?”陳寶兒早在後麵就從李巧那裏逼問出,關於對方所謂的那個內部消息透露人的名字,她那時沒在意,所以直到現在才發覺那個人竟然就是自己麵前的這個男生。“嗯?”相比於她略微震驚的語氣,荷燈反倒反應平平地說:“怎麽了。”“是你……”她還要說什麽,他們卻已經走到了其中一輛亮著車燈的車前,荷燈為她打開門,再次問她:“你要去哪裏?”陳寶兒頓了頓,她先看了眼另一輛也同樣亮著車燈的車,但沒有過去,半晌後她轉過頭看著荷燈,說:“迴去。”荷燈在她上了車後,才打開副駕駛的門,也坐了進去。車裏開著暖氣,密閉的溫暖空間與外麵的潮濕寒冷形成鮮明對比,而早已迴到車上的蘇青在看見終於迴來的荷燈後頓時精神起來,荷燈笑著和他說了兩句後,又道:“可以先送寶兒迴去嗎?”聽到話蘇青一怔,這才發現車後坐了人,他轉頭看時,後座的女生也正愣愣地看著正前方。“好。”蘇青說。車輛緩緩在陰雨中啟動,路上後座的女生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直到在抵達目的地,荷燈同樣撐傘送她到酒店門口,同她道別時,她才同剛開始那般微抬著下巴,高傲地看人。她說:“我要你的聯係方式。”-這次的雨下得格外的久,等到了深夜也還淅淅瀝瀝的在響。荷燈下午睡過一覺,因此到了晚上就沒有多深的困意,在收到程尋發來的短信時,他還在和蘇青窩在酒店私人影院的懶人椅上看電影。是一部舊時的黑白默劇。在這樣雨夜,看一部色彩慘淡的黑白片著實令人有點精神不振,因而在影片終於走到結局,出身低微的電影主角終於披荊斬棘站於城牆上,成為萬人敬仰的大英雄時,手機收到消息的叮鈴一聲,倒像是無比契合的禮炮煙火,登時便把一邊昏昏欲睡的蘇青驚醒。【程尋:明天有空嗎?】荷燈往上看了眼,屏幕上兩條一樣的話排在一起,顯得莫名的滑稽,兩秒後對麵的人好像也發現這個問題,所以很快的,又一條消息就再送了過來。【程尋:去滑雪。】依照對方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來說,就算是其他眼高手低貴族在他麵前,他要讓他們做什麽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因此荷燈想這可能是對方第一次這樣再三的去邀請一個人。連點好話也不會說,話語十分生硬且理所當然。當然,也有可能是覺得荷燈沉默地拒絕了他一次,第二次不管怎麽說,他不敢也不會再拒絕自己。荷燈緩慢地迴想著其他人對表麵和煦好說話的男生的畏懼態度,好像看起來的確很不好惹的樣子……那就好。【荷燈:明天要迴學院了。】因自然天氣原因,為了避免再出現意外,經過商討後,負責本次活動的管理層統一決定提前結束學園祭,並在明早趕在下午的大雨前離開。程尋今晚就住在這邊,自然也知道這個通知,他看到消息後,立馬就道:【玩一天,後麵我送你迴去】荷燈也迴得很快:【不用了】他比他還要端架子。他迴複的兩句話,是無論誰都能看出的冷淡語氣,更何況是對麵正與他交流的程尋。在荷燈發出明明白白的拒絕後,對麵一下子就靜了下來,隻有短短三言兩語的對話框似乎都因此帶上無形的壓迫感。然而荷燈不過看了眼,就按掉了手機。接著他站起身,視角餘光看見身邊困到不行,卻依然強撐坐在一邊的男生,荷燈走到對方麵前,朝他伸出手。蘇青原本眼皮都重的耷拉下去,但等他看清站在自己前麵的黑影時,睡意一下子就消散不見。他怔鬆的將手扶上去,身體僵硬的站起來,恍神地看著自己起身時對麵人麵上交錯的光影,直到他完全站好後,才對上荷燈瞳孔中心的一點光亮。荷燈看見蘇青滯然的神情,以及因為直直的盯著自己看,呆到不行的眼神,他笑了笑,問人:“困嗎?”“嗯……”大腦失去運轉能力間,蘇青本能地就答應出口,但旋即他就迴過神,急忙補救:“沒、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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