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冽眸光一閃,卻沒迴答,反而問道:“朕剛剛進來的時候你想什麽呢?那般入神。”


    “臣妾……”林青鸞垂下眸子,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片刻後,她抬起臉又露出一個孱弱的笑來,“臣妾沒想什麽,皇上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不是在說畫眉麽?”


    上官冽顯然不信,他又看向安瀾:“安瀾,你說,剛剛你家主子在看書麽?”


    “主子她……”安瀾小心的看了看林青鸞,林青鸞依舊重新垂下眸去,連個笑意也維持不住了。


    安瀾頓時一陣心痛,她噗通跪在地上,對著上官冽磕了兩個頭才說道:“求皇上贖罪,主子、主子隻是想起去歲的今日,她、她……”


    安瀾說不下去了,眼淚已經簌簌而下,而上官冽也是一頓之後,狼狽的別開了目光。


    去年的上元節,林青鸞“酒後失足”落水,之後便是……小產了。


    然後,再無生育的機會。


    一瞬間,上官冽隻覺得心口火燒火燎,他甚至想著秋寶林這事也不必查下去了,同一天,甚至是相似的地點,上天這就是在懲罰他……


    要不然,怎會有這般巧的事情!


    這會兒,什麽畫眉什麽鸚鵡,上官冽再想不起一點,他跌跌撞撞站起身,原想走近和林青鸞說句話的,但一張嘴,嗓子裏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著,他梗著脖子努力開口,卻隻能說出一句:“那你、你先好好歇著,時間不早了,朕也迴去了。”


    說完便走,那離開的背影,竟還帶上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青鸞冷冷抬頭,剛剛臉上的脆弱和悲傷一掃而光。她沒什麽表情的看著上官冽邁出宮門,冷笑一聲:“將曹介送給餘安吧,此事也該讓皇上‘自己’查出來。”


    剛剛是她沒想明白,若她已經知道畫眉是皇後的人,卻還讓她去伺候秋寶林,難道就是懷著好意了麽?


    她就該什麽都不知道,不管做什麽,都是出於對秋寶林的關懷罷了,誰能說她錯呢?她將四個備選中最沉穩利落的那個送去伺候秋寶林,自是她實權貴妃的好了。


    林青鸞緩緩唿出一口氣,安瀾哽咽的聲音響起:“主子……”


    “……我沒事,去吧,讓餘安知道曹介的存在。”林青鸞便是心中真有什麽,也不願再讓安瀾知道。


    她難過,安瀾心裏的難過自會比她更多,林青鸞隻想讓從前的事情都過去,以後隻會更好,不會更壞了。


    支開安瀾,林青鸞將話本子卷了一卷握在手裏,忍不住又發起呆來。


    孩子,這後宮誰不想要一個孩子呢?便是剛剛進宮的黎、唐二人,也都是衝著能生個皇子來的。


    如今上官冽膝下隻大皇子一個,而大皇子還不到一歲,誰再能生出皇子,年紀相差也不算太大,將來……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也不是說人人都有想奪位的心思,但……誰知道呢?


    大皇子才一歲,距離長成還有好久好久,萬一這期間發生什麽便沒了呢,這皇位,總得後繼有人。


    想著想著,林青鸞無意識的將手放在了小腹上。


    若她能有個孩子,那報仇之路便會好走許多……


    一雙溫熱的手忽然覆了上來,林青鸞抬頭,便對上一雙滿是心疼的眼眸。


    她微微怔神,啟唇,卻隻叫出兩個字:“鶴然……”


    周楚暮睫毛顫了一下,沒說話,慢慢湊近她,輕輕含住那讓他實在喜歡的唇。


    孩子嘛,她想要,他努努力,總會有的。


    隻等著她身子好一些,便可以開始準備了……


    周楚暮想著,放在林青鸞小腹上的手微微用力,他不由想著,就在這裏,這般溫軟的地方,將會孕育一個他們的孩子……


    會是男孩還是女孩?會長的像她還是他?


    這一瞬,周楚暮忽然希望自己能活的久一點,能看到自己的孩子長大,看到他能撐起一個王朝,然後他便可以和林青鸞一起去遊山玩水,帶她去看看南方的美景,以及從未見過的北疆……


    這許多年,不少人都在勸他去尋藺師,若找到藺師,再配合他治療,或許他的壽命還能延長一些。


    但從前他並不想,甚至覺得活到三十歲已經很久了,隻如今,他卻不由動搖……


    明日便遣人去尋藺師吧,將他請入京中,不管他是讓自己針灸還是藥浴,哪怕整日隻能吃一些奇怪味道的藥膳,他也忍了。


    不管怎麽樣,他想陪林青鸞久一些,再久一些。


    周楚暮閉了閉眼睛,避開林青鸞受傷的肩膀,小心的與她靠在一起。


    他摟著她的腰身,手依舊放在小腹位置上,也沒說些什麽,林青鸞卻覺得很是安心,甚至不由自主的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有些壓住傷口了,絲絲拉拉的疼,但這疼痛卻並不難熬,甚至讓林青鸞越加確信,自己還活著。


    重來了一次,雖然往日之日不可追,但未來或許真的能找到那條唯一的出路。


    就像這傷口一樣,雖然疼痛,卻讓她能更清醒的活著。


    兩人依偎著,沉默片刻後也不知是誰先開的頭,聊起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甚至開始爭論到底是十五的月亮圓還是十六的更圓,非常之無意義,卻又莫名的溫暖極了。


    大明宮中,上官冽正坐在窗邊,手裏拎著一壺酒,人已經是半醉的狀態。


    他有些怕了,根本不想去管秋寶林的孩子到底是怎麽沒的,甚至這一刻他隻願意將所有罪過都推給那個叫畫眉的宮女,就是她生了壞心,嫉妒秋寶林,才故意推到了她。


    不是意外,不是不小心,更不是天意,這一切都是人為,是有人太壞了,害了他的孩子,不是報應,不是——


    “皇上,皇上!”餘安急急走進來,但見到上官冽這副模樣,又馬上停在門邊,期期艾艾喊了一聲,“皇上,奴才、奴才查到些東西。”


    “啪”,酒壺落在地上,上官冽起身,略有些不穩的走到餘安身邊,先問道:“是人為?”


    “這,奴才覺得是!”餘安略有些胖的臉上有些慎重,“隻是,皇上,此事有些麻煩……”


    看著上官冽逐漸明亮並清醒過來的眼睛,餘安壓低聲音,緩緩說道:“那個叫畫眉的不是此次的罪魁禍首?”


    “說來也巧,奴才去慎刑司借教導嬤嬤時,聽到有人提起這個名字,問了一聲,才知道,嘿,前幾個月一個叫曹介的小太監因為手腳不幹淨被關了進來,結果他膽子太小,稍微一嚇便什麽都交代了……”


    “而那小子,曾替畫眉與人傳過話!曾經畫眉在進萬安宮之前,便已經被人收買了!”


    上官冽無語的看了眼滔滔不絕說書版的餘安:“再這般東拉西扯朕就送你去慎刑司好好住幾日!”


    餘安話音猛的一頓,腮邊肉都跟著哆嗦了下,他馬上言簡意賅的說道:“畫眉是皇後娘娘的人,叫曹介的小太監幫著坤寧宮給畫眉穿過話,讓她在萬安宮好好幹,爭取留下。誰知道畫眉幹的太好,皇貴妃娘娘覺得這是個可塑之才,便將人送去伺候有孕的秋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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