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靖懿微揚起眉,閉眼忖度半晌,突地啟口,「南安廉聽判。」


    南安廉與南茗棻雙手緊握著,垂著臉等候判決,隻聽高靖懿沉聲道--


    「殺害南境總兵辜勝決一事,南安廉無罪,但是與其女有染--」


    就在眾人等待結果時,高靖懿突道:「禮部尚書。」


    「臣在。」


    「當年南安廉和南茗棻會成為父女,乃是依朕所言,如今他們犯下逆倫之罪,你認為朕,有沒有錯?」


    此話一出,百官嘩然,就連辜正亮一時間也難揣度皇上心思。


    禮部尚書想了下道:「皇上,臣以為既然當初是皇上開了金口,如今皇上再開金口,讓南茗棻還迴原籍,這事就沒有任何的對錯了。」


    南茗棻聞言,不禁看向禮部尚書,禮部尚書……是在替他們倆解套嗎?


    辜正亮不服的欲開口,高靖懿已道:「趙卿,君無戲言,如今朕再開金口,豈不是等於朕出爾反爾?往後如何服天下百姓?」


    「皇上,明其所欲,行其所善,皇上一言可以救下南安廉、南茗棻和腹中胎兒,如此善舉豈有人敢言皇上是非?」


    「既然趙卿如此勸說,朕便從善如流,行其所善。」高靖懿揚笑道:「南茗棻,即刻起戶帖發迴原籍,兩人解契,從此非父女,任其婚嫁,可有異議?」


    南茗棻震愕的抬眼,不敢相信竟能有如此轉折,激動得趴伏在地。「民女叩謝皇恩!」


    「皇上豈能如此恣意行事,簡直是將律例人倫視為兒戲!」辜正亮不服的高喊。


    「放肆!辜卿是在指責朕兒戲?!此事既是因朕而起,朕自得善後,反觀辜卿,辜勝決擅離職守,辜卿可有自行請罪?辜卿縱子成罪,又不懂自省,朕以為辜卿年事已高,合該迴鄉養老!」


    「皇上?!臣是兩朝老臣,皇上豈能如此相待?」


    「朕就是看在辜卿是兩朝老臣,所以不論辜勝決之罪,然辜卿已難辨是非,該是頤養天年之時,來人,撤首輔頂冠!」


    「奴才遵旨。」總管太監立刻領人上前摘下辜正亮的頂冠,再由殿前侍衛將人領出殿外。


    殿堂上因為這突來的變化,百官噤若寒蟬。


    待將辜正亮拉遠後,高靖懿再道:「南茗棻,朕還有話沒說完。」


    南茗棻愣了下,趕忙垂首,便聽他道:「朕可以將你發迴原籍,但朕有兩個條件,第一個是朕要南安廉迴朝任職。」


    南茗棻聞言,不禁望向南安廉,隻見南安廉像是意料中的事,拱手道:「南安廉叩謝皇恩。」


    「聽說你為了從通判那裏取得證據,假扮了巡按禦史,所以朕就命你為巡按禦史,代天巡狩,賜寶劍,授禦印。」


    「臣遵旨。」


    「至於第二個條件……」高靖懿懶懶托著聴。「南茗棻,朕問你,陸謙是何許人?」


    這天外飛來一筆,教南茗棻不禁微皺起眉,隨即意會,趕忙道:「迴皇上的話,陸謙是空鳴城的一名秀才,當初本是要投考舉人,可因其母生病,所以便留在空鳴照料母親,可他寫得一手好字畫,極具文采又滿腹經綸。」


    她想,應該是長世侯夫人將字畫帶進宮了,要不皇上是不可能知道陸謙這號人物的。


    「朕希望他能夠進京趕考,你替朕想個法子讓他參加今年秋闈,要是他能夠過了明年春闈,朕會在殿試上提拔他。」


    「多謝皇上,民女遵旨。」


    「還有,再多拿兩幅字畫給朕。」高靖懿話落起身。「無事退朝。」


    「民女遵旨。」


    南安廉起身輕柔的將她扶抱進懷裏,與她對視而笑,倒是一旁的易寬衡悻悻然的瞪著他。


    「看來你很適合當官嘛。」瞧他,激皇上激得恰如其分,比他原先想的法子還要高招。


    「是你先告訴我,皇上對辜首輔已忌憚多時。」所以他不過是順水推舟,讓皇上可以合情合理的撤了辜正亮的官職罷了。


    「等等,這樣聽起來,好像你們早有對策,但怎麽都沒跟我說?」南茗棻聽出弦外之音,埋怨的道。


    「那是因為我在賭,沒有十成把握自然就不說出口,你知道我的性情和他是不一樣的。」他隻是想當年皇上提拔他,甚至下放辜勝決,代表著皇上是個明君,而且極想鏟除辜氏一派的勢力,所以他就賭一把。


    「啐。」易寬衡啐了聲,自然知道南安廉說的他指的是自己,本想跟南安廉理論,但見司徒重走來,先行作揖,「司徒大人。」


    南安廉也頷首示意。


    「南安廉,本官曾極痛恨你對小犬的惡行,然而再想想,那也是他自找的,怪不得人,所以這事你也無須放在心上,但是下迴記得少讓尊夫人出門,省得你又動怒,再次罷官。」司徒重沉聲道,對他最大的不滿是他將罷官的原因扣在自己身上。


    「多謝司徒大人寬宏大量,我會更加謹言慎行。」


    送走了司徒重,又見禮部尚書走上前來,南安廉行過禮就道:「多謝尚書大人相助,我無以迴報,日後尚書大人有何差遣,我會盡力而為。」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好不容易想有個妻子,我自然得要幫你,要不你要是和易大人又攪在一塊,這總是不妥。」


    他此話一出,易寬衡險些滑下兩行淚,待禮部尚書一走,他衝上前要掐住南安廉。「你看你到底是怎麽折騰我的名聲,你到底要怎麽報答我!」


    「是兄弟就不會計較。」


    「我去你的!」


    「是不是兄弟?」


    「你給我記住……」每次都用這句話堵他,可他為什麽笨得要死,每迴都吃這一套?活該被利用!


    南茗棻被易寬衡的表情給逗笑,偎在南安廉懷裏笑個不停。


    走出殿外,天亮了,雪停了,陰霾終於散去。


    「這是你新的戶帖,從今天開始,你恢複周姓。」


    「……周?」原來身體原主姓周?和她同姓呢。


    迴到京城的家,南安廉第一著手處理的就是她的戶帖。


    「如此一來,咱們就可以迴空鳴成親了。」


    「嗯。」周茗棻收著戶帖,覺得好像哪兒怪怪的。


    等到他們迴到空鳴,兩人的事早已經傳迴空鳴,得知皇上已經解了他們父女的契,還給南安廉封了官,眾人皆為他們開心,隻有簡家夫婦如喪考妣。


    而周茗棻特意找來簡家夫婦。


    「簡爺、簡夫人,可知道我找二位來有何事?」就在南家的主屋大廳裏,她還特地把簡俐兒和陸謙都給找來。


    「你就直說了吧。」簡功成頹喪得像隻鬥敗的雞。


    「我打算把濟思城的當鋪交給兩位。」


    周茗棻話落,兩人難以置信的抬眼。雖說濟思城是比較偏南,不如空鳴繁華,但能得到一家當鋪,仍教兩人詫異。


    「但是我有個條件。」


    「你盡管說便是。」


    「我希望可以讓例兒嫁給陸謙。」她一把拉住簡俐兒的手。


    簡俐兒不禁錯愕的道:「不成,我是寡婦,我……」


    「陸秀才,咱們王朝的寡婦是不能改嫁的?」不踩簡俐兒,她直接問陸謙。


    「自然是可以的。」陸謙忙道。「我……已心儀簡小姐許久,如果不嫌棄我隻是個落魄秀才,我是極希望迎娶她為妻。」


    簡俐兒聞言,不敢相信的熱淚盈眶。


    「俐兒,就點頭嫁給簡秀才吧,你替他持家照料母親,才好讓他參加今年的秋闈,你不也說他才高八鬥,心在社稷,既是如此你就幫幫他吧。」


    陸謙激動的握住簡例兒的手,對簡家夫婦道:「請將簡小姐許配給在下,在下保證絕不會讓簡小姐吃苦。」


    簡家夫婦呆了呆,除了點頭,又能如何?


    於是簡俐兒也點了頭,周茗棻總算是完成了皇上的交托。


    接下來,她也順便當了包中和白芍這一對的紅娘,待春末時,她的傷好得差不多,三對一起辦婚禮,熱熱鬧鬧的花轎遊街,讓空鳴城的百姓知道她和南安廉已解契,正式成了夫妻。


    成親當晚,基於周茗棻尚在安胎,於是兩人規規矩矩的窩在床上共眠,南安廉突道:「丫頭,我在想把南家當鋪改成周家當鋪吧。」


    周茗棻愣了下,抬眼直睇著他,聽他又道:「這當鋪是你打理起來的,改為周家也沒有什麽不可。」


    直到這一刻,周茗棻才發覺--原來她根本不是來報恩的,她根本就是周家當鋪發家的老祖宗!但這些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她能得己所愛,她待在她最愛的人身邊,這一點比什麽都重要。


    她想,她是為了與他相愛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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