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無忌轉身看著寧缺,淡笑著道:

    “誰說他們的目標是護送糧草的這些人,你的那些小聰明去哪了?兩百人護送的糧草夠幹嘛,值得出動六百多兇悍的士卒嗎?”

    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這些人根本沒打算讓他們活著離開荒原,這一點寧缺的心裏很清楚,他還沒有白癡到連這麽簡單的局勢都看不出。

    “那他們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殺你。”

    長空無忌直接說出了這些人的目的,寧缺震驚了,傻傻的望著長空無忌,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怎麽可能?”

    寧缺這個問題似乎是在問長空無忌,又似乎在問他自己,這麽大陣仗隻是為了殺他,渾然不顧及他如今的地位身份。

    “有什麽不可能?你若是不吭不響的死在荒原,幕後的主使又有西陵這個龐大的靠山,老頭子也不能輕易的動他。”

    “師叔,你放走的那些人不是幕後之人嗎?”

    長空無忌沒有把所謂的馬賊全部殺光,為首的那些人跑了,他們跑了,能把長空無忌想要傳遞出去的信息傳遞出去。

    “他們都是夏侯的手下,唐國的軍人。”

    寧缺嘴邊掛著無奈的酸楚笑容,低著頭道:

    “原來是夏侯,想不到這麽快他都知道了。”

    長空無忌搖搖頭,夏侯又不笨,大唐威風凜凜的鎮邊大將,多年前讓燕國畏懼如廝的武道巔峰夏侯。

    是寧缺把他想的太簡單了,做起事來也太急了點,長安城死一個人是跟死一隻老鼠差不多,那是指普通人。

    一個校尉,一個禦史,一個西陵客卿,這三個人怎麽都跟普通人聯係不到一起,而且這三人在參與了林家的舊案。

    “今天之後,他們便不會毫無顧慮的再次出手了,短時間內,夏侯這個敵人不用再顧慮了,可你想活著迴長安,依然有不小的難度。”

    寧缺懊惱的道:

    “師叔,你都說過一次了,能不能不要再嚇我了?”

    長空無忌笑著道:

    “不能,怪就怪你太弱了,簡直是弱爆了。”

    寧缺語噎了,想讓師叔高看他一眼,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一個無法無法而修為又深的離譜的人眼光不是一般的高。

    符道上,他也算有點天分,但不是天下無雙,身邊的莫山山在符道上比他走的更遠,修為也比他出色。

    不然,他的這位師叔怎麽會有心收莫山山為徒。

    定了定神,寧缺突然道:

    “師叔,你這次出手怕是無法在隱藏了。”

    長空無忌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抬頭看著旭日東升,沉聲道:

    “有些人,當你在他麵前低頭時,他會認為你能把頭放的更低,所以會更加的肆無忌憚,師叔我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妥協兩個字。”

    “妥協也從來不是我的選擇!遲早要走到對立麵上,暴露就暴露了吧,起碼救了你和我徒弟的小命。”

    寧缺笑著道:

    “師叔,你看的真開,我老師呢?他是怎麽想的?”

    長空無忌停頓了一下,接著道:

    “老頭子顧慮太多,很多淺顯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書院加上你一大家子人,成為他的牽絆,有了牽絆就如同有了弱點。”

    “很多事還沒到該讓你知道的時候,眼下的殘局你收拾一下,帶著他們繼續上路吧。顏瑟那個老東西應該也有囑咐你辦其他事。”

    寧缺點點頭,顏瑟是有任務交給了他,天書的明字卷,原本是屬於西陵的,但顏瑟卻不希望天書再次落入西陵的手中。

    “師叔,你不去看看她嗎?”

    長空無忌想了一會,搖搖頭道:

    “不了,你帶她迴長安再說。”

    長空無忌還是決定晚一些再收莫山山入門,眼下有太多的事,長空無忌不在乎禮節之類的東西,可荒原真的不是一個收徒的好地方。

    說完,長空無忌背著劍匣在眾人的注視下走了,陽光下他灑脫的身姿一覽無餘,再晚一些西陵神殿的騎兵就要到了。

    莫山山等人走到了寧缺的身邊,一行人一同查看了馬賊的傷口,那些傷口的位置不一,有的在胸口,有的在眉心,有的在喉間。

    無一例外,都是致命的部位,看完後所有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惶恐不安的臉頰上充滿了駭然之色。

    細微的傷口,看似不足以致命,這些人卻死的幹脆,利落,那鋒銳的劍氣震斷了馬賊心脈,磨滅了他們的生機。

    他們死的很快,在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的時候,死亡已經悄然降臨。

    可怕的劍,可怕的人!

    “他為什麽救我們?”

    莫山山看著長空無忌消失的方向,疑惑的問道。

    “也許是出於正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寧缺一本正經的迴道,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免也有一點心虛,正義是啥?他沒有一個清楚的概念。

    他的那個師叔,會在意正義這種東西嗎?

    “你好像認得他?”

    莫山山盯著寧缺認真的道,其他的幾個墨池苑弟子也在看著寧缺,他們也有這樣的感覺,像那樣的人物,或許就來自名揚四海的書院。

    朝陽爬上天空後,給荒原帶來一絲難得的溫暖。

    草甸上那百名神殿騎兵沉默肅立,黑色的盔甲上繪著繁複的金色花紋,含意難明的甲紋在陽光下閃爍著聖潔的光輝,隊列前的旗幟迎風獵獵作響,顯得無比莊嚴聖潔。

    這群騎兵便是聲震天下的西陵神殿騎兵,又稱護教神軍。於數月前離開西陵,經由燕都成京抵達荒原邊塞,今次乃是奉神殿上層命令,護送一些尊貴大人物赴王庭參加談判。

    神殿騎兵中間有十餘騎月輪國僧人及天諭院學生,還有一輛馬車。

    車門開啟,一隻穿著青色布鞋的小腳踩著車廂板走了下來,那是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婦人,身上穿著一件很奇怪的袍子,似乎是由無數種不同的布料組成,看著極為單薄,也不知道如何能夠抵達荒原上的寒風。

    神殿騎兵護送天諭院學生及月輪國白塔寺弟子前往王庭,也算是某種試煉,而這位婦人,便是這支隊伍裏的主事者,因為她就是月輪國德高望重的姑姑曲妮瑪娣。

    神殿騎兵護在正中央那輛馬車,始終十分安靜。

    一位容顏絕美的少女平靜坐在軟榻之上,正在專注地替麵前一盆蘭花挑蕊,也不知道她是怎樣嗬護,竟讓這盆嬌弱的蘭花在寒冷的荒原上也如此生機勃發,隻可惜因為少女本身便像蘭花般清幽純淨,竟是把這盆蘭花的所有顏色盡數奪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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