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垂,夜幕降臨。秦昭唿出口氣,今日到沒有什麽特別事情發生。自那日後,康泰來執意要他與薛劍陸飛輪換盯守,秦昭知道康泰來並非信不過自己隻是有所考慮,所以也就沒說什麽。

    康泰來平日忙忙碌碌今日迴來的到早。陸飛不知從哪裏搬迴壇酒來道:“京城的老燒刀。嚐嚐!我今剛覓得。一鍋酒頭三鍋酒尾都去了,這可是二鍋的精華。難得今日清閑,來!咱們喝點。”康泰來笑道:“讓你去街上打探消息卻去買酒了。好。從你們過來,還沒請你們好好喝一頓。真有些過意不去。”

    路飛笑道:“這可是我弄的,怎麽又成你請了。”

    幾人哈哈一笑,各找酒具。陸飛拍開酒封,輪個斟滿。康泰來端起酒道:“我先敬大家一碗。你們能來幫我,我真的很感激。”

    餘下三人鬧道:“死老康,說這些作什麽。”“來來!大家一起幹了。”

    三人喝的幾盞康泰來道:“我們也別幹喝。咱們把各自查到的事情合計一下,看看有什麽疏漏。”

    幾個朋友邊喝邊談,正各把查到的可疑之處述說,忽聞外間一陣淒厲的笛聲,可細聽卻又不大像。康泰來眉頭皺了皺:“我出去看看。”正說著,刷的一聲,一物卻穿過窗子直投了進來。幾個人都吃了一驚,定睛一看卻是一張帖子投在桌上,四人不假思索急搶出門去看。出了門便都吃了一驚。對麵一人背月而立,長長的影子投在地上,這影子的主人就立在屋脊上,身子極高極瘦,象極了隻禿兀的樹樁。

    “來者何人!”陸飛高聲叫道。

    對麵人道:“無名小卒,隻來送帖。”

    康泰來朗聲道:“夤夜佳客,踏月而至,不勝欣喜,何不下來一敘?”

    “深夜傳書,不便叨擾,信已送達,就此別過。”這人說罷霍的一閃人便已經不見。

    秦昭急忙縱身躍上屋脊,四麵卻已空無一人。不由暗自吃驚,此人輕功高明之極,卻不知這是何用意。

    陸飛此刻也躍上了屋脊四麵環顧道:“人呢?這麽快就跑了?”秦昭搖搖頭,四麵夜色沉沉,早無人跡。

    等秦昭兩人迴到房中時卻看康泰來兩人正眼睛發直的盯著桌上。桌上便是那張帖子,黑色的帖子鑲著道銀色的邊,表麵上的幾個字正發出慘碧色的光來。

    “什麽鬼東西?”陸飛伸手便要去拿,康泰來忙伸手阻止:“小心有毒。”陸飛嚇了一跳,吐吐舌頭收了手。秦昭拔出長劍輕輕一挑翻開了帖子。帖子上隻有兩行字:秦公子望安。今日午夜請您去地府一遊,有要事相商,萬務推辭。龍門澗鬼穀斷魂崖上,自有人接。下麵落款:幽冥,閻羅。微微傾斜著的同樣碧綠的字跡仿佛也透著一絲邪氣。

    這張拜帖攤在桌上,真象從地府而來,似乎還在冒著絲絲寒氣。幾人都抽了口氣,陸飛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帖子忽然就爆出了火光,升起一股清煙。幾人心中都是一驚各自向旁躍開,秦昭雖驚不亂長劍一展間已把帖子挑出窗外,幾人便都急忙走出屋子觀看。昏黃的火苗中帖子一瞬就已燃燒殆盡,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幾人移到上風看著,各自都有些心驚。

    “似乎並沒有毒。”康泰來嗅了嗅蹲下身翻動著那一小撮灰燼道:“想不到這衙門成了多事之地了,隔三差五就有人來拜訪。”

    幾個人哈哈一笑,薛劍道:“不知道是什麽人在裝神弄鬼。看起來還真挺駭人。”

    秦昭笑笑道:“既然約我,那我去一次不就知道了。”

    康泰來道:“這次有些邪門,你還是不要去了吧。”

    “不。”秦昭笑了笑:“我倒很想見識一下,畢竟閻王邀請活人到地府中去的機會是很難得的。”

    “我和你一起去。”薛劍道。

    陸飛也道:“我與你同去。”

    秦昭笑著道“你和小陸還是和老康一起吧,這次還是由我來,他們隻邀我一人,倘若有你們在恐怕他們就不會現身了。”

    “也好。”康泰來道:“隻是千萬要小心,我這便去準備。隨時接應你。”

    “好的。”秦昭笑笑:“希望有些有趣的事情在等著我。”

    龍門澗就在懷柔境內,遠離村落,平日裏也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一行人乘馬趕至,夜也已經深了。康泰來本欲找個當地村民帶路,那知連問了幾戶都是死也不肯。隻好問了指引,好在此處岔路不多,一行人順利的直走到鬼穀外。

    “就到這裏吧。”秦昭跳下馬道。幾個朋友也跟著下了馬。“千萬要小心。”康泰來道:“我們在這裏等你,有什麽事情記得趕快發信號。”

    陸飛道:“老秦,快點迴來不要冒險啊。”

    秦昭點點頭:“好。我會盡快趕迴來的。”

    薛劍取出一物道:“這是我家獨門的袖弩,你帶上吧。”

    秦昭笑笑道:“好了好了,搞的我好象真要去地獄一樣。”

    幾個人哈哈一笑,不再多說。與眾人在穀口分了手,秦昭一個人向穀內走去。月亮已隱入雲層,雖是夜晚卻仍可感覺到昏沉的夜空,沒有了星辰的天空死寂一片。整個山穀死氣沉沉,陰風颼颼,此刻還真像是孤魂野鬼出沒的境地。

    秦昭摸了摸懷中揣著的焰火筒,擎了火把一步步向穀中走去,心中暗想:到要看看這些人能鬧些什麽玄虛。依著村民所言的路徑很順利的就登上了斷魂崖。此刻已將午夜,四野寂靜崖下陣陣陰風吹來,秦昭心中也打了突。又有些擔心火把若盡數燃盡,照不到路該如何下山。

    好在在崖口等了不片刻迎接的人就出現了,卻並不是如他所料扮的青麵獠牙的牛頭馬麵或者披頭散發的小鬼,相反這個"人"還很斯文,穿著一身素淨的白衣。不過仍然會讓人感覺有些不舒服,因為他的身材太高了,比尋常人至少高出了兩個頭,而且極瘦,瘦的就象根會走的竹竿。荒野中白晃晃的飄過來也真讓秦昭心跳快了幾分。

    “秦公子,果然名不虛傳。”這人首先開言道。

    秦昭一笑:“就是您找在下麽。”

    “不。我隻是負責帶您到地府中去。”

    “好。我們這就走麽?”秦昭仰頭看著他的眼睛笑了。

    是的。瘦高的白衣人伸出了細長的手掌,掌中一枚藥丸黑黝黝的在他蒼白的手掌裏滾動:“請含下這粒藥,您就可以到地府中去了。”

    秦昭看看藥丸又笑了:“我並不打算永遠住在那裏。”

    “您如果不打算去,在下這就告辭。”這白衣人收迴了手掌竟欲走開。

    秦昭頗有些意外:“您請留步。我隻想知道為什麽要吃這個。”

    白衣人斜斜瞥著秦昭道:“這是陰陽丸,隻有含著它,魂魄才能和肉身分離,陽界的人才能夠到陰世去。”

    “原來如此。”秦昭接過藥丸打量了片刻笑道:“您不用也吃一粒麽?”

    “您既信不過在下,在下告辭。”這白衣人竟毫不作偽說走就走。

    您請稍等。秦昭一笑把藥丸含在了口中,藥丸居然很甜,竟不難吃。

    白衣人停住腳步,盯著秦昭看了看,忽然露出一絲笑:“很好。”

    “可以出發了麽?”秦昭問。

    “走吧。”白衣人道。

    這一路行來,卻是走向崖邊。

    “就是這裏了。請熄了火把。”白衣人道。

    “這裏?”秦昭看向幽深的崖底,不禁有些詫異。不過還是依言將火把踩滅。

    白衣人不再理他麵向崖下,口中念念有詞,似是什麽咒語。邊念邊取出符來迎風晃著了丟下崖去。秦昭也看不懂是些什麽意思。等得一會,便覺得一陣陣困意上湧,隻是勉力撐著。

    “我們下去吧。”秦昭正迷離間,白衣人念作已畢一把拉了他的手向前一跨就踏向了深穀,秦昭心頭一緊卻身不由己的跟著他墜了下去。冷冽的風從發際穿過,一片幽深黑暗撲麵而來,秦昭心雖抽緊卻未想掙紮,隻覺一股飄飄然的感覺升起,骨頭裏都似有些愜意,而身體仿佛就此消散飄入了雲裏。

    不知過了多久,秦昭猛然清醒,卻發現自己正好端端的坐在乘轎子裏。說是轎子其實不過是兩根木棒穿過把椅子,頗為簡陋。轎頭插著一麵靈幡,頂端發出一陣陣微弱的綠光,隱約的照亮了眼前一小片道路,四麵便是無盡的黑暗。秦昭微微一驚向周圍看去。抬轎的是兩個裸著上身的漢子,隻能隱約看到他們上身堅實的肌肉,麵色卻陰暗的看不清楚。那個極高極瘦的白衣人也走在一側。光影變幻中,越走越是陰暗。秦昭疑惑的道:“我們這是去那裏?”

    高瘦的白衣人幽幽一笑:“我們自然是去陰間,您忘了您已墜崖而死了麽。”秦昭猛然一醒:“那麽您是……”

    “我是拘魂引路的無常鬼。”這個人忽然呲著牙陰陰的笑了。他把手一招瞬間麵色就變的慘白,舌頭也吐出了尺多長,手中竟還持著把哭喪棒。

    秦昭驟吃一驚,渾身大震,如果不是坐在轎子上並且四肢有些乏力,一定會跳將起來。秦昭原本不信鬼神之事,此刻卻真有些心驚了。

    白衣人依舊幽幽的道:“黑無常發帖,引路的就是我白無常。公子不用擔心,您陽壽未盡,明日就會還魂。”

    秦昭驚疑不定,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中隻是想,難道這是真的?我真就到了陰間了?

    白無常看起來走的不快,甚至有些遲緩的樣子,實際卻非常迅速。那兩個抬轎的漢子似也毫不費力,盡跟的上。秦昭隻感覺到冷颼颼的風在自己發際穿過。

    秦昭向天上看去,頭頂也是黑暗的,看不到任何東西。隻是偶然間仿佛會有一兩隻什麽東西迅速的飛過。

    “我們現在在那裏?”秦昭有些驚疑的問,不過他並不指望會有什麽答案。

    “我們在黃泉路上。”白無常卻老老實實的迴答道:“你看到了麽,上麵飛過的那些都是魂魄。”

    秦昭心中震顫雖努力的睜大了雙眼向上看去,卻仍然什麽也看不到,能看到的隻有一片黑暗。難道這裏真的已經是沒有天日的幽冥?真的已經是魂魄輪迴之所了麽?

    也許看不到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人的想象將會補充一切。看到的越少越會覺得恐怖。秦昭大概也明白這個道理,索性就把眼睛閉上了。他不想自己被這種氣氛感染,他需要努力保持鎮靜,不管這是在真的地府還是在假的黃泉。

    “這裏就是黃泉了。”白無常舉高了哭喪棒。棒子頂端竟也發出光來,光亮瞬間擴大,於是秦昭就勉強看清了白無常那一側正在噴湧的泉水。似乎同樣黑暗的泉水默默噴湧而出,又默默的匯入一片黑沉沉的潭水中。又走了一刻,眼前出現了一條石梁,兩旁充滿陰氣的風不斷襲來,似乎竟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過了這裏就是陰世了。”白無常道。舉著哭喪棒照明,讓那些漢子當先走上了石梁。一走在石梁上,隻感一陣陣濃重陰風吹來。秦昭周身寒毛瞬間全豎了起來,如果這些抬轎的漢子把轎子一拋,自己勢必就會墜入這深淵中。秦昭大驚之下便想從轎子上下來。白無常卻緊跟在後,用冷冷的手掌按住他肩頭道。“不要亂動。這裏直通十八層地獄,墜下去萬劫不複,誰也救不了你。”

    秦昭心頭突突直跳隻好勉強笑笑坐下來,雙手卻忍不住死死的抓住椅子扶手。想到方才自己不知為何昏睡過去,這些人並未對自己如何。現在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動作,於是也便端坐不動了。

    穿過石梁,又走了沒一刻眼前出現了一道石門,竟與城門類似。兩旁甚至也有兵丁模樣的人也或者是鬼把守。秦昭雖然還不是全然相信,不過這裏處處透著邪氣,陰森的氣氛讓人不由得膽戰心驚。走進石門後漫長的甬道長的似乎沒有盡頭,兩壁火把散出的慘碧色火光映的人麵色慘然。偶爾擦身而過的人都是低垂著頭行色匆匆,渾身透著異樣。走出甬道,眼前豁然開朗,顯出一座殿堂樣的大屋來。雖然仍舊是很暗,不過這大屋門口懸了兩隻昏黃的燈籠,輪廓卻已能夠看清。

    “這裏是此地城隍居所。”白無常道:“您可以進去了。”說罷命那兩個漢子或者小鬼放了轎子。

    秦昭腳落實地,心中鬆了口氣,可隻感身體虛軟,腳下虛浮,走起路來好似踩在虛空裏,身體都不象是自己的。

    白無常道:“您不必擔心,含了陰陽丸雖可進入陰間,但肉身會變得虛弱,等您返迴陽間自然就會好了。”

    秦昭正自疑惑,聽了便點點頭,下轎走了幾步,感覺隻是走路到無礙,隻是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在下身份低微,不能陪你進去。您請吧。”白無常做個手勢。轎夫收起了轎子,幾人轉身而去,一點綠光逐漸隱入了黑暗中。

    秦昭眼看他們消失,又再看了看那座大殿猶豫了一瞬還是走了進去。大殿內卻空無一物,也沒有人在,隻四壁上火把吐著碧油油的火焰。秦昭正在無所適從間,眼前突顯出個妙曼的身影:“您就是秦公子吧。”

    “是我。”就象是由地下鑽出一般,秦昭也吃了一驚定睛一看不禁心頭又是一跳。麵前是個女子,麵容姣好,隻是麵色煞青,讓人不由得有些寒意。這女子柔柔的卻也有些幽幽的道:“我是羅刹,來接您進去。”秦昭平下心神,點點頭道:“那就煩勞您了。”

    “我們的客人到了。”羅刹一進門就道。

    一個魁梧的身形迎上前來:“歡迎歡迎。秦公子少年英氣膽識過人,果然名不虛傳。”這人環眼虯髯一身大紅的古樸官袍。秦昭看著不禁眨眨眼道:“您是判官?”

    “是。我是查察司。此行讓公子受驚了。”此人或者此鬼雖滿麵和藹,卻擋不住透出森冷的氣息:“閻王有要事不能招待公子,便先由下官作陪吧。”

    秦昭勉強笑笑:“那麽找我來有什麽事情麽?”經過路上那一番經曆,饒是秦昭有名不虛傳的膽氣也是有些心虛。畢竟沒有什麽人會喜歡在幽冥中做客的。

    羅刹笑道:“公子莫急,我們進去再慢慢談吧。”兩人一鬼穿過外廳進入內室坐定,秦昭遊目一看,隻見四壁暗紅,懸著幾隻頭顱,也不知是磷火還是什麽都在發出黃熒熒綠幽幽的光來,心頭更是毛骨悚然。不過終歸還是好奇問道:“隻要含了陰陽丸都可以到此處麽?”

    “是。”羅刹道:“不過陰陽丸不是人人能夠含的。輕易我們也不會讓陽世的人進入陰間。”

    判官也一笑道:“這幾日陰氣最重,界門大開,夜晚我們這些陰魂就可以自由在陽界活動。”

    秦昭笑道:“那麽我以後也可以經常來了。”

    “當然可以,及至午夜,陰陽交界,陽間之人作法通過界門即可來到陰間。隻是若陰氣侵襲過重陽氣一旦散盡就迴不去了。判官說著和氣的臉一瞬間就帶滿煞氣,顯得更加可怖。

    秦昭心中打了個突。心中想道:此時自己周身無力,便如案上魚俎,還是不要多問為妙。

    判官忽然拍了拍掌道:“上酒。”話音剛落便有兩個披散頭發的小鬼頂了托盤進來,齊齊跪倒奉上。秦昭定睛看去,見這兩個小鬼全身赤裸隻紮條虎皮裙子,也看不清麵目。一個手中托盤托了隻人頭骨和幾隻骨杯,一個托了些紅白之物也不知是什麽。羅刹伸手接了放於案上,揮了揮手驅散了小鬼道:“酒菜已齊備。秦公子請享用吧。”

    秦昭笑了笑:“怎好喧賓奪主,還請主人先用吧。”

    判官定睛看了看秦昭一笑道:“秦公子非同一般。果然難能。”言罷,端起一杯道:“請!”

    秦昭笑笑道:“閻王邀約,判官請客,羅刹作陪,這種境遇幾人經曆。能不快哉!”

    “好膽氣!好酒待貴客!且飲一杯鬼血酒。從此我們就是朋友了。”判官發了話,羅刹便陰陰的笑著由桌上取了隻骨杯遞來。

    酒色殷紅,隱著幾絲綠線,盛在磷光閃閃的白骨杯中,果然宛若鬼血。此時此刻即使一萬人中也未必能有一人喝的下去。不過秦昭卻喝了下去,連眉頭都不皺,從從容容的就喝了下去。

    判官與羅刹也有些動容。可秦昭喝罷卻不禁微皺了眉頭。這酒味血腥辛辣而苦澀,竟是如此難喝。與方才咬牙吃下的陰陽丸,可是大有區別。

    羅刹看著他笑道:“此酒滋味如何?”

    秦昭咳嗽兩聲苦笑道:“這那裏是鬼血酒,分明就是混了蛇膽的蛇血酒。”“哈哈哈!公子果然厲害,一下就嚐出來了。”判官大笑:“初飲是不慣的。來吃幾口酒菜壓驚。”說著便從那堆紅白之物中一叉叉出快血淋淋的物件來,赫然竟是一隻心髒。

    秦昭大吃一驚,急忙推辭:“這個還是二位享用,在下實在是沒這個口福。”

    判官笑笑道:“既如此,就不勉強了。”言罷一口便把那心髒咬在口中咀嚼起來。

    秦昭忍住惡心驚懼愁眉苦臉的連吞幾口唾沫才道:“人都說鬼血酒難得,沒想到味道卻是這樣。”

    羅刹道:“江北之人不吃蛇肉,更不會生喝蛇血,公子卻是如何分辨出的?”

    秦昭苦笑:“這不過是因為在下有一個古怪朋友,總喜歡嚐試些別人不敢問荊的飲食,而在下好奇心又比較重,他製的蛇血酒蛇膽酒甚至活蛇酒我都曾經嚐過。據他說川中有種竹葉青蛇以血釀酒最是酒中聖品,不過小弟是再不敢問荊了。”

    “您這位朋友到是見多識廣。”判官道:“不過這鬼血酒與川中那種蛇血不同。所用之蛇不是普通之蛇,而是冥蛇。凡是喝下這種蛇血之人可不拘時限,自由來往於陰陽兩界。”

    “哦?”秦昭笑道:“可我似乎並不需要這種能力吧。”

    “不,我們需要你為我們辦一件事情。”判官道:“隻有你喝下這鬼血酒才能辦到。”

    “哦。”秦昭正容道:“是什麽事?”

    判官不答,羅刹卻道:“公子是否感覺身上有了變化。”

    秦昭怔了怔立起身來,這才驟然發覺腳下再不虛浮,消失了半日的氣力也已迴到了自己身上,不禁又驚又喜。

    羅刹笑道:“公子飲下了鬼血酒後已可陰陽界中自由來去,在陰間也就不會感覺肉身虛弱了。”

    秦昭施禮道:“多謝閻羅與二位的厚賜,卻不知要在下辦什麽事情?”

    羅刹道:“公子可知道朝天宮?”

    秦昭一怔。怎麽這些人……這些鬼也會提起朝天宮。口中卻淡淡的道:“偶有所聞,隻知道此處為盛典前百官練習禮儀之所,別的就不清楚了。”

    判官道:“我們希望公子到朝天宮中為我們取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秦昭微微皺皺眉道。

    判官陰著麵道:“朝天宮中一些小人貪圖私利,近些年私煉秘藥,顛倒陽壽,已破壞了生靈循迴的秩序。所以我們想請公子幫我們取迴他們的煉丹秘笈並煉丹神器,毀了他們所植藥物。”

    “哦?”秦昭有些驚詫。他們此行卻是如此目的,真有些預想不到。當下道:“眾位神通廣大,在下不過普通凡人,如何辦的好此事。”

    羅刹道:“公子有所不知,我皆居陰世之官,如無要事不可隨意返陽,否則違反天律將形神俱滅。這朝天宮依附人皇,諸神迴避,天帝也不願幹涉。奈何此事重大,不得已才請公子相助。”

    “原來如此。”秦昭沉吟道:“隻是此事為何會選中我?”

    “公子近日相助順天府查案,也在懷疑與朝天宮有關。是否?”判官陰森森的笑道。

    秦昭一驚道:“是。有些牽扯,尤未探明。”心中卻道:此事頗為隱秘,他們怎麽會知道,難不成真是鬼類神通廣大?

    “不必驚異。”判官到似看穿了秦昭心思笑笑道:“我等神通,您以後自會知道。隻要此事辦成,秦公子陽壽閻王或也可通融一些。”

    秦昭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在下就試試看吧。”

    判官哈哈一笑:“秦公子果然爽快,來!我們再幹一杯。”羅刹此時早捧起頭骨酒壺斟滿了白骨杯。

    秦昭忙擺手道:“不必客氣,在下還有些陽間俗事急著去辦……”

    “也好。我還要去判人生死。就不多留您了。”判官笑道。

    “公務要緊。您請便。嗬嗬。”秦昭笑的有些輕鬆愉快。

    判官哈哈一笑,拱一拱手走了出去。

    “不再多飲一杯?”羅刹舉杯陰陰的笑。

    “不了不了。”秦昭連忙擺手:“在下告辭。”

    “公子且慢行。這瓶鬼血酒請公子帶了去吧。”羅刹眼波流轉:“也許以後還有用處。”

    秦昭本欲推脫,可轉念一想還是接了下來:“多謝厚賜。那麽……我可以走了麽?”

    羅刹咯咯一笑:“當然可以。公子陽壽還餘多年誰敢多留您。”送他至門口依舊是陰陰的笑道:“恕不遠送了。事成之日再當宴請。”

    秦昭迴以一笑也拱拱手,抬腳走出殿外。出了城隍殿,白無常已經會同那兩個轎夫等在門外。

    “可以走了麽?”秦昭小心探問。心中不知怎的卻對這白無常頗有一些懼意。

    白無常也不說話,隻是點點頭向轎上一指。

    這一路仍舊是白無常引路,秦昭坐轎。這次卻並未走來路而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一路傾斜,也不知幾上幾下,秦昭隻感到地麵似乎越來越是濕滑,那兩個轎夫也走的十分小心。再走了一刻秦昭終於忍不住發問:“我們這是走去那裏?”

    “陽關。”白無常迴答照舊簡潔。

    秦昭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也就閉了嘴。又走了一刻。忽的眼前似乎亮了起來。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座小橋。

    一座細窄的小橋,橋頭掛著盞飄乎的燈籠,橋下雲霧繚繞也看不清有什麽東西。橋的對麵也是一片模糊的雲霧。走的近了,才看到燈籠下橋頭的石碑上清晰的刻著三個大字:奈何橋。

    一過奈何橋,轉世兩為人。傳說這是來生的入口,是轉生為人還是生為豬犬牛馬就全看自己的造化了。即使善良正義,入江湖久了又能積多少陰德,秦昭咽了口唾沫,心中一時也不禁有些發虛。

    “過了奈何橋就是真正的出口,請恕我不能相送了。”白無常道。

    秦昭下了轎點點頭道:“多承照顧。”

    白無常忽陰陰的笑了笑便徑自走入了黑暗裏,一片白衣瞬間便隱沒了。

    秦昭看他遠去定了定神,向小橋走去。正要踏上橋麵他卻被人攔住了,是個滿頭白發的老婆婆。

    “我是孟婆。”老婆婆咧嘴一笑,一口牙齒不但沒有缺失居然還雪白光亮。

    “您好。”秦昭道:“有什麽事嗎?”

    孟婆盯著他道:“年輕人,你要過橋嗎?”

    秦昭點點頭:“是,我要過橋。”

    孟婆點點頭,伸出手中端著的一隻粗瓷碗,碗中半是青黃渾濁的湯水:“行路的人,喝了這個解解渴。”

    “這是什麽?”秦昭皺眉道。

    老婆婆又咧開嘴笑了:“孟婆給你的還能是什麽,自然是孟婆湯。”

    秦昭也笑了:“我似乎並不需要這個。”

    老婆婆卻很堅持:“公子如果想迴去隻有喝了這個才能辦到。”

    秦昭四麵望了望,除了這裏的一盞昏黃的燈光,一切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那些黑暗裏也不知有些什麽在湧動,秦昭思躊了片刻,雖然他們似乎對自己並無惡意,不過看來要想安全的從這裏迴去就隻有喝下這孟婆湯。就像……來時必須要吃陰陽丸一樣。

    據說孟婆湯是讓即將投胎轉世的魂魄忘卻前世的記憶,每一個趕去投胎的鬼魂都要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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