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傑發泄完心中怒火,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顯然對方天定的結局一時難以接受。室內靜得隻能聽見方傑急促且紊亂的唿吸聲。


    許貫忠見狀,輕輕歎了口氣,準備悄然離去,給方傑留下一些獨處的時間,好讓他慢慢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安心養傷。正當他轉身欲行時,方傑那沙啞而顫抖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沉寂:“先生,請留步!”


    許貫忠停下腳步,轉過身,靜待其下文。


    方傑艱難地直起身子,目光帶著一絲期望地問道:“其他人現今如何?可還有活著的?”


    許貫忠聞言,神色複雜,輕聲問道:“要我繼續念下去嗎?”


    雖然猜測到結果怕是不盡人意,但方傑依然克製著內心的翻湧而起的仇恨與悲痛,堅定地點了點頭。


    考慮到長痛不如短痛,許貫忠幹脆遂了方傑心意,繼續念道:“


    陳箍桶行刺事敗翌日,官軍高擎方天定與陳箍桶之首級,策馬巡於城垣之上,欲使攻心之策使賊眾不戰自潰。時婁敏中、祖士遠,見城中士氣低落,人心思變,知大勢已去,難挽狂瀾。遂於新建皇城,引火自焚,以全名節。


    呂師囊、賀從龍,不甘束手就擒,率殘部負隅頑抗。然兵微將寡,獨木難支,呂師囊被關勝一刀梟首,賀從龍敗於楊誌、韓存保之手,落馬斃命於亂軍之中。


    杜微趁亂換上百姓衣衫,混入人群,妄圖潛逃出城;怎奈被百姓群起而攻,將其綁縛,押送至官軍麵前,以領賞銀。之後被宋江交由穆弘處置,淩遲而死。至此,官軍大勝,收複杭州全境。


    五月中,張叔夜揮師克複杭州之後,未及休整,移師常州。士氣如虹,兵鋒所指,無不披靡。


    王寅據守常州,然其麾下眷屬皆陷杭州,聞此消息,軍心渙散,鬥誌消沉,唯餘死守。


    常州副將金節,原就是大宋舊官,久有歸順之意,遂暗中與張叔夜將軍互通款曲,定計破城。有此內應,城池防線被輕鬆破潰,主將錢振鵬亦死於金節之手。


    張叔夜乘勝追擊,圍王寅於城內。關勝、韓存保、唿延灼爭功心切,並肩而上,合鬥王寅。另一邊,劉贇見勢不妙,欲趁亂逃脫,卻被楊誌攔下,宣讚突發暗箭,劉贇應聲而倒,群馬踐踏而亡。


    與此同時,丘嶽力斬昌盛,酆美手刃沈剛,穆弘槍挑潘文得,魏定國劈死應明,單廷珪刺死徐統。官軍諸將,人人爭先,各有所獲。


    正當眾人聚焦於王寅之戰時,變故陡生。高可立隱匿暗處,突發冷箭,魏定國當場中箭身亡。單廷珪急於報仇,不料被張近仁偷襲,一命嗚唿。高可立、張近仁、沈澤、範疇四人,急欲救援王寅,然官軍將領如潮水般湧來。王寅雖勇猛無雙,終是雙拳難敵四手;被韓存保一戟穿胸,唿延灼重鞭再補,英雄末路,氣絕身亡。


    王寅既逝,高可立四人如失群之雁,再難掀起波瀾,紛紛隕落。常州之戰,至此塵埃落定。


    破常州之後,張叔夜、宋江兵分兩路,去取歙州、台州。


    沿途州縣,聞方臘身死,杭州告破,加之王寅大軍覆滅,皆如驚弓之鳥,再無抵抗之心。是以官軍所到之處,無不望風而逃,獻城投降。”


    念至結尾,許貫忠已是口幹舌燥,遂拿起桌案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而從許貫忠口中說出的一字一句,卻如巨石般沉重地落在方傑的心頭。其眼神亦隨之黯然,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陰霾所籠罩。腦海裏浮現的皆是那些並肩作戰、生死相依的兄弟們。


    許貫忠輕輕拍了拍方傑的肩膀,溫和而堅定地勸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方傑置若罔聞,片刻之後,仿佛想到了什麽,麵色由悲轉喜,衝許貫忠問道:“信中為何沒有提及我父方貌還有石寶、厲天潤的下落?他們不是在歙州、台州駐守嗎?”


    許貫忠聞言,微微頷首,正色答道:“的確如此,無論是官府正式發布的邸報,還是我們柴家派遣出去的探子所搜集到的情報,都未曾提及這三位的蹤跡,想必,他們在官軍攻城之前就已尋好藏身之地了。”


    話畢,許貫忠見方傑重新燃起了希望,便不複多言。隻是勸其安心養傷,至於報仇之事,待柴進迴來後,再議不遲。


    方傑見許貫忠要走,連忙將心中最後的疑問脫出:“先生,是何人救我性命?”


    許貫忠聞言,隻好折迴身來,坦言相告:“此人你應識得,浪裏白條張順,他離開宋江後,北上滄州時,從水中救下了兄弟你。”


    “張順不是宋江心腹嗎?怎會救我?”


    “此事說來話長,不過確是一番因緣巧合。我主柴進昔日南下之時,曾有恩於張順;加之宋江不義之舉,日漸增長;張順這才與其分道揚鑣。”


    “南下之時?那豈不是與大姐相遇訂下婚約的那年?”


    “正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言及此處,許貫忠突然麵露歉意,對方傑解釋道:“方兄受傷與江南變故皆未告知主母,實在事出有因。自從少主出生後,主母身體一直抱恙,安神醫言說傷及本源,有待靜養,萬不可神傷思慮過度。”


    方傑麵露憂慮,忍不住想要直起身子,卻被許貫忠按下:“方兄不必擔心,有安神醫在,主母並無大礙。”


    方傑微微點頭,表示理解許貫忠的苦衷,並輕聲答道:“先生放心,我定會好好養傷,痊愈之後再去見大姐。”


    許貫忠這才放下心來,隨後又細細叮囑了幾句關於養傷的注意事項,緩緩離去。


    花寶燕見許貫忠與方傑談完正事,適時地走進屋內,一邊服侍方傑吃完藥,一邊閑談了幾句。


    期間,方傑詢問花寶燕梁山近況,從其口中得知梁山各部人馬傾巢而出,似有大動作;也是因為內部空虛,許貫忠防範於未然,這才將老幼婦孺及各類工匠陸續移到柴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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