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獵物太大,亦或是走的匆忙來不及掩飾行跡。柴進眾人循著沿途被碾壓的草叢搜索,翻山躍澗,小心翼翼。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十餘裏外的一山洞外找到了那野人生活的痕跡,眾人猜測,此處應就是他的安身巢穴。


    柴進吩咐楊林、曾密、曾索、曾魁四人在山洞附近探查了一番,並沒有發現那野人的身影,正待進洞繼續搜尋時,洞中忽然傳出陣陣虎嘯,孫安、卞祥見狀連忙將柴進護在身後,其他人四散開來,將洞口團團圍住。


    有道是雲生從龍,風生從虎。虎嘯迴音未散,虎形尚未顯露之際,突起一陣狂風來,卷起堆堆黃葉。眾人把眼望去,隻見一隻斑斕大蟲緩緩從洞中走出,後腿處的血跡依稀可見,應該傷勢不輕。


    那大蟲仿佛對圍住它的柴進等人視而不見,隻是目光幽深地望了望遠處,喉中再次發出長嘯。


    眼前雖是頭病虎,但困獸猶鬥的道理誰都明白,因此眾人皆未掉以輕心,隻慢慢地縮小包圍圈,防止大蟲暴起傷人。


    大蟲由於後腿傷重,無法撲人,隻把兩隻前爪在地上略按一按,然後露出口中鋒利的獠牙,嘶喊咆哮,作威脅之意。


    曾密、楊林二人手持哨棒,一左一右地正麵靠近大蟲,想要合力架住大蟲,曾索、曾魁、曾升三人拉開網兜,從側麵繞到大蟲身後,防止它逃迴洞中,孫安在一旁掠陣,卞祥則離柴進半步之遙,看似懶散,實際上一直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風吹草動。


    不出柴進所料,離大蟲命喪將不久遠時,那野人果然按奈不住,持一燒火棍,猛然竄出,朝著柴進腦後襲來。


    一旁的卞祥早已等候多時,橫起哨棒,迎上前去。


    因柴進要活捉此人,卞祥未攻其要害,隻想迅速製服於他。十幾迴合下來,卞祥反而被這野人不要命似的打法逼得有些亂了章法,原來這野人根本不懂什麽招式,隻是憑著趨利避害的本能,兔起鶻落,左右閃躲,偶有機會,仗著皮糙肉厚的先天優勢,鷙擊狼噬、餓虎撲羊,一擊不中,隨即身退,如此周而複始,兩人竟有些僵持不下。


    本想將功折罪的卞祥,見久拿不下這野人,自覺在眾兄弟前丟了麵子,遂不再留手,故意大開門戶,引他來攻,然後幾棒下去,那野人身上已是青一塊紫一塊,再有幾合,卞祥就能生擒此人。


    另一邊,楊林、曾密、曾索、曾魁、曾升五人已合力將那大蟲罩住,正準備用繩索將它吊起。那野人見大蟲掙紮淒叫,麵色兇光愈濃,仿佛已生死誌,打法更加搏命。


    卞祥見狀不驚反喜,若是這野人逃入林中,反而不妙,如今倒正合他意。而且一番交手,卞祥早已熟悉此人的套路,無非是虎形的一撲、一掀、一剪,三板斧過後便隻剩挨打的份。卞祥穩住陣腳後,不願再與其過多糾纏,覷出個破綻,手起棒落,將之打翻在地,見這野人還想垂死掙紮,卞祥不耐煩地一拳將他錘暈過去。


    將野人綁縛在地後,卞祥向柴進請示道:“哥哥,要不要做了他?”


    柴進伏下身,並掀開野人的須發,仔細打量著他,見此人年歲不大,遂起愛才之心,搖頭拒絕道:“也是可憐之人,暫留其性命,以觀後效。”


    卞祥麵色不忿道:“可是他先前差點害了哥哥。”


    柴進笑著勸道:“我知兄弟好意,憑各位兄弟的本事,就算留下他,也翻不了天。”


    卞祥聞言知柴進心意已決,這才作罷。


    命楊林取來些山泉水,澆醒了野人,柴進試探著問道:“可會說話?”


    野人置若罔聞,隻是目光兇狠地死盯住柴進,仿佛要將其碎屍萬段。


    柴進直起身子,沉思片刻後,暗自搖頭,聽不懂人言,此事可就難辦了。柴進拔出腰間的樸刀,朝大蟲走去。


    那野人見柴進用刀抵住大蟲腹部,麵露淒厲,掙紮著想要起身,喉間發出威脅的嘶叫。


    柴進見他麵此絕境依舊鐵骨錚錚,絲毫不肯服軟,欣賞之色愈濃。遂即喚來楊林,吩咐他單膝著地作叩拜之姿,楊林知道柴進想要收服這野人,況且所跪之人又是他敬仰的柴進,自是萬般配合。


    柴進俯視著野人,斜刀指了指楊林與大蟲,表明了他的意思:若臣服,便放過這頭大蟲。


    那野人雖不懂人言,但並非愚笨之人,自是看懂了柴進的意思。叢林之中,弱肉強食本是天道,若隻他一人,即便喪命,也不過是技不如人罷了,如今卻涉及到養他成人的虎母,野人難免糾結,麵露猶豫之色。


    又過了半晌,眾人皆不耐之時,野人掙紮著雙膝著地,緩慢地挪到卞祥麵前,俯首貼地,以示臣服。在野人看來,強者為尊,臣服於擊敗他的卞祥,才沒有那般難以接受。


    卞祥本就不滿這野人,如今見他又落了哥哥麵子,正待一腳將其踹開,卻被柴進一把拉住。


    柴進又不是小肚雞腸之輩,對於這野人信服於卞祥,也是樂見其成,一旁笑著勸道:“兄弟不必如此,此人若加以調教,定是一員悍將,他既服你,日後兄弟便多指點指點他。”


    通過之前的交手,卞祥已知這野人習武資質極佳,全憑本能戰鬥,竟能與他相持許久,若再學門兵器,豈不是一絕妙的對手。思及此處,卞祥忙不迭地先點頭答應,並決定傳授這野人斧法,畢竟月棍年刀一輩子槍,想要快速與他對練,還是斧子上手容易。


    見卞祥已然應諾,柴進親自為這野人鬆開了縛索,然後吩咐眾兄弟將大蟲放出網兜,趕進山洞。此間事了,正待離開時,那野人突然躥進山林,眨眼間消失的無疑無蹤。


    卞祥以為被野人戲弄,惱羞成怒地大罵道:“哥哥這次別再攔我,小弟定叫這兔崽子好看。”言罷竟要親自追去。


    柴進不慌不忙地喝止道:“稍安勿躁,大蟲還在此地,量他也走不遠。”


    果不其然,未過半個時辰,野人竟拖著頭野豬歸來,隻見他將野豬置於洞口處,俯身“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沉默著來到卞祥身後,低著頭聽其發落。


    卞祥因誤會了這野人,臉色頗為尷尬,隻拍了拍他肩膀便不再言語。


    此情此景,柴進見之心喜。雖然這野人依然不願搭理他,柴進還是神色感慨地說道:“你性子過於剛烈,以後恐受不了失敗的打擊,隻願你能習好武藝,做個常勝將軍。”


    見眾人不明其意,柴進指著這位日後的猛將,鄭重地宣告道:“從今往後,他姓柴,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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