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土漂流記正文卷第二百三十章菌巢之心


    水蛭從通道口湧了過來,成群結隊如同食人魚群,它們慘白的身軀如交尾的蛇一般糾纏在一起,粘稠的汁液拉出細絲,每一隻都張開環形的口,亮出口器中細密的尖牙。


    身前是狂舞的畸形怪物,身後是潮水般湧來的水蛭群,四麵八方,無處可逃。


    京元將腰間的手雷彈取出,拉開撥片扔向水蛭群。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火花炸裂的光照亮了這個黑暗的地下空間,手雷爆炸的地方,水蛭如同膨脹的氣球一樣炸開,墨一般的血染上了牆壁。


    水蛭群中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但它們的數量太多了,多到宛如水流,它們如同水流般,在幾秒內填滿了空洞。


    那個通道就像是一把水槍,水蛭源源不斷地從通道出口噴湧出來,淹沒了肉眼可及的一切地麵。


    然而,出乎意料的,它們分流開,如同遇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般,空出了縫隙。


    那輛被壓扁的小轎車是分流的中心,水蛭群繞開了那輛小轎車,就像是水流遇見了堅硬的岩石,在岩石的表麵分開,又在更遠的地方匯聚。


    京元踩在轎車的後尾,眼看著那些水蛭無視他,衝向了他的身後。


    這些水蛭不是衝著京元他們來的,目標竟然是那個畸形的血肉怪物,它們瘋了一般朝著那個附著在巨大海綿球和牆壁上的怪物衝過去,用尖銳的牙齒撕扯那些肉塊。


    怪物的觸手亂舞,將這些蠕蟲樣的家夥掃開擠爆,就像是捏爆了肥胖的蛆蟲,汁水四溢。


    京元愣愣地轉過頭,一時間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這些水蛭在菌巢之中分明具有那麽強的攻擊性,此刻卻完全沒有攻擊他們的意思。


    變異水蛭的智力不可能有這麽高,它們就是一群依靠本能行動的怪物,聞到了血味就會衝上去進食,和陸地之上的其它怪物沒有區別。


    一定有誰在操控它們,有誰鏈接上了它們的意識,控製它們繞過這輛小轎車,去攻擊那個畸形的怪物。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京元站在水蛭的狂潮之中,他站在那個唯一的真空地帶,無法離開,一走出這個空間,就會與水蛭群相遇。


    小白蜷縮在轎車前座的縫隙之中發抖,蘇婉清也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眼前全是湧過的水蛭,她好像感覺到了什麽,顫顫巍巍地將手放在拉鏈拉緊的口袋上。


    “那些海綿球,是生化武器的載體。”蘇婉清想到了什麽,指著那邊海綿球說:“我看過資料,災難初期,有一支政權曾經對州山市的海拉投放了強烈腐蝕性質的液體化學武器,為了活捉它,但是計劃失敗了,那種武器對海拉起不到致命作用,他們最後用轟炸的方式,殺死了海拉,這些海綿就是儲存那些化學液體的載體,這裏原來是戰場,軍隊在這個地方和海拉作戰。”


    “海拉是什麽?”京元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唿。


    “就是你口中的管理員,我們稱唿管理員為海拉。”蘇婉清指著在牆壁生長的血肉組織:“我知道那是什麽了,那是前一代海拉的一部分,它沒有被炸死,但因為那些化學武器和炸藥,它傷的很重,它的殘骸被那些液體侵蝕,這麽多年來,化學武器的作用依然存在,所以它才在恢複的過程中變成這個畸形的樣子,它的身體因為侵蝕和周圍的牆壁生長在一起,它無法離開這個地下空間。”


    “意思是那就是.前代的菌主?”京元扭頭看向那個怪物。


    這麽一看,那些植物根莖似的觸手,的確和大芸兒身後的藤蔓有幾分相似。


    他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六年前有一支軍隊來過這兒,他們想要將最初的那個菌主活捉,於是擠壓這些海綿,把那當中的化學液體澆灌到菌主的身體上,海綿被丟棄了下來,但是化學武器沒有起到預想中的作用,他們麵臨了全城市的活屍圍剿,不得不使用炸藥將菌主炸死,以化解危機。


    他們以為菌主被炸死了,其實沒有,它頑強地存活下來,隻是奄奄一息,它日日被這些海綿當中殘留的化學液體給侵蝕,但即便那樣它也沒有死去,反而在這樣的侵蝕中,朝外蔓延,它努力地存活下來,但不可避免地變成了這幅醜陋畸形的模樣,和牆壁粘連在一起,遭受著折磨,無法動彈。


    終於明白了市中心內的酸雨是因何而起的,就是那些巨大的海綿,它們汙染了這裏足足六年,使得這附近的一片區域下酸雨,還在持續性地造成影響。


    京元曾經預想市中心遭遇過生化武器的投放,如今這個預想被證實了,麵前就是那種危險武器的殘留。


    “可這麽多年來,它是如何獲取營養的?”京元扶著蘇婉清從汽車座椅上起來,準備將她背起來,找機會帶她離開。


    “恐怕是那個菌巢。”蘇婉清扶著京元的肩膀,一瘸一拐地站起來,一隻手攥著自己的口袋:“我仔細觀察過那些水蛭的屍體,它們的身體很肥胖,但實際上內部有很大的空腔,嘴巴幾乎占據了它們的整個頭部,它們作為運輸工具非常合適,整個菌巢都是為它服務的,為了給它提供營養,為了維持它的生命反應,那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吊瓶一樣,吊著它的命,讓它撐過了瀕死的階段。”


    “當它脫離了危險階段之後,它就控製著菌巢不斷擴張,為自己輸送更多的營養,但那些營養無法讓它脫離現在的這個樣子,它就像是一個身上長了腫瘤的病人,在它恢複的同時,腫瘤也在越長越大,它整個身體都覆蓋在那些海綿球上,已經無法把海綿球從它身體裏切割開了,那會對它造成重創。”


    “但是.唯一的疑問是這些蠕蟲,如果我的推論是正確的,這些蠕蟲就不會攻擊它,我不知道這是怎麽一迴事,它們繞過了我們,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京元看著眼前那個巨大的箭頭,輕聲說。


    不可思議的一幕正在發生,水蛭們向上凸起,組成了一個箭頭,箭頭的尖端指著那個畸形的血肉怪物。


    原來這些水蛭不是敵人,是朋友,朋友的化身,朋友們那麽多那麽勇敢,悍不畏死,前仆後繼。


    任何一個遊戲玩家看到這一幕都知道該怎麽做了,這是絕佳的機會,這就是劇情殺。


    一個你無法戰勝的敵人,就需要劇情殺來幫助你。


    京元將蘇婉清輕輕放迴座椅上,從腰間取出了一整串的手雷,他從士兵的屍體上搜刮了很多的裝備,包括這些各式的手雷,包括溫壓手雷彈和破片手雷彈,威力巨大。


    他在手指的縫隙之間夾住手雷的撥片,一隻手捏住四個手雷,像是捏著四個雞蛋,用牙齒將撥片咬下來,像是炸彈狂人那樣,順著箭頭的方向,將手雷扔向那個巨大的怪物。


    “把耳朵捂住!”他對蘇婉清說。


    他將腰間係著的剩餘的八個手雷扔了出去,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怪物的一隻觸手揮舞起來,妄圖將手雷彈開,可另一隻觸手卻朝著它自己攻擊,把那根觸手給束縛住。


    自相矛盾的一幕出現在它身上,就好像有兩個人在爭奪這具身體控製權一樣。


    這導致它隻彈開了兩顆手雷,那兩顆在水蛭群中爆炸,剩餘的兩個,全部炸在它的血肉塊上。


    砰!砰!砰!


    轟隆隆的聲音炸響,血肉被炸成碎片,被高溫烤焦,焦黑的碎片朝上冒煙,硝煙彌漫,連牆壁都在震顫,塵灰從上墜落。


    還沒有結束,更大的箭頭出現在京元的前方,足足三個,指著同一個方向!


    一隻水蛭停在京元的麵前,從口中吐出一把機槍,機槍上流動著粘稠的唾液,靜靜躺在地麵上。


    水蛭群所剩無幾了,它們數量雖然多,但相對那怪物來說,就是可以隨便踩死的蟲子。


    在戰鬥中,它們輕易就會死去。


    它們組成最後的三個箭頭,接著朝前方的灰塵噴湧而去。


    陰影中能看到狂舞的鞭影,那家夥正在發狂。


    京元將地上的機槍撿起來,同時取下背著的自動步槍,彈匣都已上好,他雙持機槍,穩穩地站住,對著箭頭所指的方向開槍。


    兩把槍的槍口如暴雨般傾瀉子彈,這個廢棄的地下停車場,隻能聽到槍聲,震耳欲聾!


    槍口射到發熱,黃銅的彈殼彈出墜落,在地麵碰撞出清脆的響聲,他的手肘緊緊將槍托夾住,這種程度的後坐力對他來說,無需在意。


    他不考慮彈藥儲備,也不考慮這些子彈會射向何方,既然箭頭指向那個方向,那他就往那裏射,他毫無保留地信任這些箭頭。


    機槍的子彈射空,他就把機槍扔掉,步槍的子彈射空,他就換上新的彈匣。


    蘇婉清坐在他身後的那輛小轎車內,捂住耳朵,透過車窗的玻璃,心驚膽戰地看著這一幕發生。


    小白縮到她的腳邊,這隻小狗似乎記得她的味道,這種槍林彈雨,怪物橫飛的時刻,它找上了曾經熟悉的人,以此尋找安全感。


    蘇婉清和它依偎在角落裏,默默地看著京元打完一個個的彈匣。


    灰塵散去了,怪物猙獰的本相暴露出來,即便麵對這種程度的轟擊,它也沒死。


    它身上出現了許多燒焦炸裂的痕跡,血肉模糊,子彈鑲嵌在它的肉裏,腐黑色的血朝外流淌。


    水蛭們停了下來,不再攻擊它了,反而是它開始撕扯自己的身體。


    它的觸手切割自己的血肉組織,把自己從那些海綿球和牆壁上剔下來,碳化的皮膚迅速剝落,肌肉收縮,骨骼變形,那些朝外突出的畸形眼睛,暴露在空氣中,血絲遍布,死死地瞪著京元。


    看來它是會記仇的,它知道是誰在對著它開槍,對著它丟手雷。


    心髒跳動的聲音響起,它挪動了起來,朝著小轎車的方向。


    子彈傾瀉而空,剩餘的零散水蛭,張開大嘴,朝著京元撲來。


    京元扔掉了槍,往前踏步,菌群覆蓋了他的身體,如同黑金色的鎧甲,鋒利的刺突出,他義無反顧地往前,與怪物廝殺,血戰,隻憑自己的肉身。


    這是最原始的戰鬥,他硬生生將水蛭的嘴撕開,撕成兩半,茹毛飲血,咀嚼這些蟲肉,喝它們的腐血。


    他對此並不陌生,在那逃亡的一個月裏,他已經學會了這種原始的戰鬥方式。


    如今的他不會像以前那樣害怕受傷、害怕流血,隻要能解決掉敵人,即便斷手斷腳他也無所謂。


    水蛭們在這樣的他麵前,毫無威脅,沒有一隻能通過他的防線,他牢牢站在小轎車的前方,將所有的水蛭攔截殺死。


    他與那個從肉塊中剝落出來的怪物搏鬥,他向前奔跑,將鋒利的刺,刺入那家夥的眼睛裏,使出全部的力氣朝下拉扯。


    鞭擊朝他揮舞而來,他選擇以傷換傷。


    左臂撕裂掉,高高飛起,斷臂口朝外噴血。


    他終於從那些肌肉組織中撕扯出一個極長的傷口,心跳聲來自那個部位。


    最後的箭頭出現了,出現在他的眼中,那是怪物傷口中蠕動的菌群,為他指明了方向,那裏就是要害。


    他不管不顧地將自己的身軀朝那裏擠過去,另一隻手臂也被擊斷掉了,肚子被擊穿一個大洞,他往前掙脫,表情猙獰地張開嘴,咀嚼咬動那些筋膜和血肉。


    他將頭伸進了傷口裏,死死地咬住那顆不像心髒的心髒。


    他大口咀嚼,閉口吞咽,長鞭刺向了他的腦袋,卻在半空中無力地垂下去。


    不愧是地下城的boss,靠著劇情殺,他也接近死血才將其幹掉。


    “心髒”中的菌群被他吞噬,他感覺到了,這當中蘊含著王菌。


    和以往吞噬其它變異體的體驗都不一樣,低鳴聲在他腦海中迴響,海量的冗雜信息衝刷著他的思維,仿佛沉進了大海,可忽然覺得很溫暖,因為海浪聲中,有明媚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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