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吉羽、江纓年和寒栩進了館子裏,不過十幾步路的距離,江纓年的視線一直就落在關吉羽的身上,直到坐下桌,江纓年才道:「阿羽,你很累嗎?」


    關吉羽沒有否認,她點了點頭,道:「趕路辛苦,再加上今日還一口飯沒吃,這會兒確實又累又餓。」


    江纓年道:「我就說嘛,今兒看你好像很不對勁啊,平時腰板都挺得直,怎麽這會兒越看你越像是在是佝著。」


    關吉羽勉強笑笑,道:「你們這次迴到南沁,家中二公子怎麽樣了?可還一直吃著藥?」


    這次提起江弦,江纓年倒是沒再歎氣了,他手裏隨便把玩著一根筷子,道:「他還好,雖然還是日日離不開藥,可我此次迴去,瞧著他臉色倒比從前還好了許多。」


    關吉羽伸手欲拿桌上的茶壺,江纓年看見後搶先拿起來,給關吉羽倒了一杯茶水,道:「我早說了讓他換副藥吃,他這個人就是不聽,這幾年都沒什麽效果,直到今年他不知從哪裏換了房子,我看吃的藥和以前的都不太一樣了。」


    「不管是哪裏的方子,能治好病就是好方子。」關吉羽道:「這次我也是準備迴南沁去,去看看二公子。」


    外麵大娘大聲吆喝了一句:「麵好了!」


    寒栩聞聲默默站起來,就走出門去端麵了。三碗滾燙的麵條端上來,江纓年很快攪拌好一碗遞給關吉羽,道:「你先吃。」


    江纓年又接著剛剛關吉羽的話,道:「不用,二哥好得很呢,你不用擔心他。」他挑起一大筷子麵條,道:「既然我們在這裏遇到了,那正好一起去北衷了,雖然大將軍特意批準了我些時間,可北部那裏到底還需要人,我們得趕快過去了。」


    關吉羽吃下一口麵,聽到江纓年這話,她手裏的筷子停滯了很久,才在碗裏又攪了攪。


    她的肚子是餓的,可此刻卻再也無心繼續吃下去。


    江纓年幾大口很快就吃完了碗裏的麵,他放下筷子,抹了一把嘴巴,忽然高興道:「哦對了!阿羽,我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


    「禮物?」關吉羽狐疑道:「你送我什麽禮物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江纓年在身上摸了摸,直到他掏出來一個信封,寒栩那張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此刻也多了幾分喜悅。


    江纓年把信封遞給關吉羽,道:「你打開看看吧。」


    關吉羽放下了筷子,接過信封慢慢打開,關吉羽看到裏麵的地契時,她的眼睛亮了亮,卻很快又恢複平常,道:「你買它做什麽?」


    江纓年笑意盈盈,道:「那時我們一起去看的那兩間宅子,我全都買了。阿羽,怎麽樣?這個禮物你喜不喜歡?」


    關吉羽將地契又裝迴了信封,輕輕放在桌子上,道:「無緣無故的,買它做什麽?更何況我們平時也不在那裏……」


    「我不是看你實在喜歡麽?」江纓年挑了挑眉,故作神秘道:「而且,怎麽就無緣無故了,我之所以決定買下,正是因為有緣有故。你想不想聽嘛?你若是想聽的話,我不妨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你想說便說。」關吉羽嘴角揚了揚,道:「有什麽好消息啊?難不成大將軍給你升上軍職了?」


    江纓年擠了擠眼,湊近了關吉羽,得意道:「不是我。」他伸出兩根手指,指了指關吉羽,又指了指自己,道:「是你和我,是我們!」


    關吉羽聞言一瞬間錯愕,她的臉僵了僵,才不確定道:「什麽?」


    寒栩亦是如江纓年一般高興,雖然他不像江纓年那般什麽情緒都表現在臉上,可他此刻卻是發自內心地替他們二人開心,道:「吉羽,恭喜你。」


    江纓年拿起一顆麻團,遞到關吉羽跟前,他幾乎抑製不


    住內心的激動,道:「阿羽,我們的願望,終於實現了!大將軍已經告訴我了,當初設立的「捍榮」將軍和「捍騎」將軍這兩個軍職,他已決意授予你和我。」


    這個消息讓關吉羽頓覺吃驚,她感覺自己的後背發麻,腦子裏一片空白。江纓年後麵說的話她已經聽不見了,隻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的,關吉羽背上的麻勁許久都不得緩和,一直蔓延到小腿上,她像被釘牢在了凳子上,呆若木雞地盯著江纓年。


    江纓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怎麽了?不會是太高興了,一下子高興傻了吧?」


    關吉羽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她扯了扯嘴唇,生澀道:「這道榮譽還沒頒布吧?軍中有功之士居多,像賀蘭他們,有勇有謀功績不比我差,大將軍這個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江纓年撇了撇嘴,鄙夷道:「我說你這個腦袋瓜子,是不是太久沒用了所以變傻了?」他伸手敲了一下關吉羽的額頭,道:「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這些?任何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會高興吧?你不但不高興,還說什麽草率不草率?昏過頭了吧!」


    關吉羽垂下頭,手指緊緊扣著杯壁,靜默無言。


    江纓年拿起一顆麻團,咬了一大口道:「你心裏想著其他人本是好意,可這份榮譽又不是你我偷來搶來的,尤其是你,無論是北部孤翳一戰,還是東部與真愚國的拉扯之戰,你都付出了許多,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想那麽多?!」他溫言道:「阿羽,當時進軍營的時候,你就是以第一名的身份進入的,你刻苦勤奮驍勇善戰,不比男子們差。所以你為什麽要妄自菲薄?這榮譽,本就該是屬於你的!」


    江纓年的字字句句關吉羽都聽到了,那些話真實懇切,她聽了隻覺得心酸,又感覺心上壓了一塊巨大的重石,讓她喘不過氣來。


    「最重要的是,這份榮譽難道不是你向往已久的嗎?我記得少時你在青字營時,就總是念著想進邊關大營裏,做出一番成績,這些你都忘了?」


    江纓年說的不假,從前府裏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在關吉羽的心裏,沒有什麽比練武參加比賽選拔更重要。


    而那一場場的比賽和選拔,就像是一塊塊磚瓦,待到積累到了一定的數量,便足以築起高牆,砌成一座象征著最頂端榮譽的房屋。


    在關吉羽心裏,她是一定要走進那座房屋裏的,她活著的意義與使命,就是要拿到最頂尖的榮譽,以此來證明自己,證明江清沒有選錯人。qs


    關吉羽聲音有些沙啞,她低低道:「我沒有忘記。」


    「那不就對咯?」江纓年一臉欣慰,還以為關吉羽隻是自己心中別扭,隻要把她勸導開了,她就不再犯這種倔病。他接著道:「管那麽多作甚?反正這一次咱們一同去了北衷,還能自由些!陳將軍在那裏也無妨,他也算好說話,反正比大將軍好說話就是了!你我,還有寒栩,咱們一家人又可以在一塊了!」


    「纓年。」關吉羽忽然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她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道:「我,不準備迴軍營裏了。」


    這句話幾乎用了她所有的技術,當最後一個字從嘴裏說出來後,關吉羽喘了一口氣,繼而屏息等待著江纓年的反應。


    江纓年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摸了摸關吉羽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奇怪道:「也沒發燒啊,怎麽好好的開始胡說八道了?」


    關吉羽擠出一抹淺笑,道:「這段時間我在外麵,其實有想過很多,我發現可能軍營不太適合我,所以,我不想再迴去了。」


    確定關吉羽不是在亂講,江纓年這才斂去了臉上的笑意,他目光茫然,遲疑道:「為什麽?發生什麽事了麽?」


    關吉羽搖了搖頭,道:「沒有。」


    寒栩亦是不解,開口道:「吉羽,若是早先初入軍營時你說這樣的話,我還不會覺得奇怪,可如今你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功成名就就在眼前了,你卻說要放棄……」他想了想,道:「這樣是不是也太不劃算了?」


    關吉羽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小口茶水,道:「沒什麽劃算不劃算的,從前見識少,一心隻想著榮譽的事,可等真正在軍營裏度過一段時間,才會發現其實和想象中的,差太遠了。」


    她看向寒栩,道:「雖然說咱們同是在江府一起待著的,可我到底一直是在大公子手下,在青字營裏。青字營的弟兄們於我而言,比親人更親,我是孤兒,沒有家人,他們就是我最親的的家人……可我怎麽也不會想到,有一日我會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家人,我的兄弟慘死在他人手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江纓年不自覺伸手握住關吉羽的手,道:「敬存的死,是誰都不想看到的,而那個時候,真愚人卻是將矛頭隻對著你一個人,逼迫你看著他們受苦受難,那些真愚軍根本就不是人!」


    他劍眉微皺,透出幾分心疼,道:「阿羽,我隻恨自己不能與你一起分擔,讓你受苦了,我很自責。追尋夢想的路上,便一定會有荊棘有坎坷,可無論怎麽樣,你都不要害怕,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


    「好難,真的好難……」關吉羽疲憊地笑了笑,她更咽道:「你知道嗎,從煉獄之井出來以後,雖然我無數次勸自己放下,可每每到了夜裏,我都會夢到敬存和折殊受苦的畫麵,那些夢魘糾纏著我,怎麽也不肯放過我。」


    「若是實現夢想是需要以這樣的代價為前提,那我不想要了。」


    關吉羽微笑望向江纓年,道:「我意已決,說實話什麽「捍榮捍騎」的榮譽,我早就沒想著要了,誰知道你竟還一直牽掛著。」她用手指隨意敲了敲桌子,不在乎道:「你若是真的為了我好,就別再勉強我了,別讓我再受這樣的打擊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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