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吉羽幾乎是逃離一般離開了京城。


    馬跑得很快,她的心也跟著馬兒的腳步徹底飛騰起來。關吉羽算了算日子,其實在六王府也不過待了一個來月,時間並不長,可對她而言,卻好像是度過了幾年的漫長時光一樣。


    終於,要離開這裏了。


    才出了京城,關吉羽就覺著肚子餓了,在王府裏她著急著走,連早茶也沒用,這會肚子已經在咕咕叫個不停了。關吉羽心想這京城和南沁交接的路段沒有什麽好吃的館子,她摸了摸肚子捱了一會兒,心想著等馬車駛進了南沁,再好好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南沁本就是溫暖的煙雨之地,此時正是秋季雨水旺盛的時候,果然才剛進入南沁之地,外麵就開始細雨連綿,所到之處盡是一片濕潤。


    關吉羽掀開車簾,看著外麵沿途的風景。


    當年江清帶著她從北衷迴來的時候,走的便是這條路,隻是那個時候正是最冷的冬月,比這會兒還遲上幾個月。那一天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可當時走過的路,路途中所見的風景和江清的模樣,關吉羽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當時她就是餓著肚子,直到肚子「咕」的響了一聲,江清才喊停了馬車,匆匆下了馬車去給她買了麻團迴來。


    麻團……


    關吉羽還記得當時咬下去第一口時的滋味,滿口都是芝麻香,外麵脆脆的,裏麵又軟軟糯糯。於是她沿路都往外盯著,直到走到了那個地方,她才叫車夫停了馬車:「就停在這裏吧,我下去吃點東西。」


    路邊果然有一個小館子,小館子門前還支了攤子,老板是一個大娘,攤位的陳設非常樸素,不過是一張長一點的木頭桌子,上麵放著兩口鍋,一口鍋是油鍋,裏麵正炸著麻團,香味彌漫在空氣中,另一口鍋則在燒著水,裏麵的水已經沸騰起來了,大娘利索地抓起一把麵條扔下去,煮了一會兒又扔進去幾棵青菜,再端到一旁的小方桌上簡單調了味,一碗香噴噴的湯麵就做好了。


    見到關吉羽走了過來,大娘熱情地招唿道:「姑娘,坐裏麵吧。」


    關吉羽應道:「好,請給我來一份麻團,再來一碗湯麵。」


    大娘一邊撈著著油鍋裏的麻團,一邊道:「好嘞,等會好了我叫你,你出來端。」大娘似是很平常解釋道:「我這裏人太多啦,沒空一個個斷過去,都是做好了喊一聲,讓客人們自己出來端的。」


    關吉羽道:「好的,做好了您叫我就行。」


    說著關吉羽就要往裏走,大娘把做好的麵條往桌子上一放,果然大著嗓門吆喝了一聲,裏麵就走出來了一個壯漢,過來端他的麵條。


    關吉羽餓了半天,此時手腳發麻,她心跳得厲害,眼睛看東西都變得模糊了。關吉羽看著從裏麵走出來的壯漢,竟然變成了重影,她感覺自己快要站不穩了,慌亂之中忙就伸手想要扶著旁邊的桌子,卻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麵碗。.


    她不受控製地身體往下倒,那張桌子成了她的救命稻草,隻是一碗做好的湯麵卻被關吉羽不慎打翻了,麵條和麵湯灑得到處都是,一些麵湯灑在了關吉羽的手上,她這才被燙得清醒了些。


    可那壯漢卻是被激怒了,罵罵咧咧道:「老子等了這麽久,肚子快要餓死了,好不容易要吃到嘴了,你就這麽一下子給老子打翻了?!」


    大娘眼看著關吉羽手上被燙紅了一大片,驚叫道:「哎喲!我的祖宗,先看人被燙得厲不厲害啊!若是小心到了,誰也不願意在這故意打翻飯碗了呀!」說著趕緊拿出鍋上用的帕子用水打濕了,小心地幫關吉羽擦去手上的麵湯。


    壯漢卻是不依不饒道:「不小心?怎會不小心?正常人隻要長著一雙眼睛,這麽大一個麵碗誰會看不到,恐怕不是睜眼瞎吧?」


    關吉羽咬了咬嘴唇,道:「這位大哥,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並非有意打翻了你的麵,隻是……」


    「隻是什麽?」壯漢抱起胳膊,咄咄逼人地質問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個什麽理由來?好好的路你卻不好好走,你是姑娘家我就該讓著你了麽?」


    「我是因為……」關吉羽慚愧地低下頭,雖然一切都是因為身體的原因,可她怎麽也不想說出口。


    往後的日子裏,她也不願意一遍遍提及這個事實。


    「哼,我就知道你說不出來個原因!」壯漢嗤笑一聲,道:「要我原諒你也行,你得賠給我五十兩銀子!」


    他攤開手,伸向關吉羽,一旁的大娘卻看不下去,嗓門依舊很大勸道:「哎喲喂!哪裏至於嘛!這樣吧,這位客官,我再給您做上一碗麵行不行?這事就算了吧!」


    「那不行!」壯漢不依不饒地伸著手,道:「這不是一碗麵的事兒!她影響到我今天吃飯的心情了,我本來高高興興地過來想著吃碗麵,她非要給我弄了不愉快,我現在不高興了,什麽東西能比心情更重要嗎?我不管,這個她必須得賠!」


    關吉羽清楚眼前這個人一定是個無賴或者地痞,今日碰到他算是自己倒黴。可她的手上一點勁兒都沒有,若是以前,她一定不會聽他這麽多廢話吧……


    正猶豫著要不要掏出錢來,館子裏麵便傳來一個聲音:「好大的口氣啊,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的心情能值得上五十兩銀子?」


    這聲音從裏麵悠哉哉飄出來,關吉羽一時間失了神,這個世界上,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聲音。


    那是很特別的聲音,語調裏的張揚與不羈,即便是在軍營裏這麽久了,也未曾被磨去半分。


    關吉羽急忙揉了揉眼睛,往門口看去。


    走出來的是江纓年和寒栩。兩個人一前一後慢慢走過來,他們似乎都沒有認出她來。


    江纓年隻是皺著眉看向鬧事的壯漢,道:「這位兄弟,和一個姑娘家在這裏玩這種把戲,未免也太不像個男人的吧?作為一個男人,你可以不頂天立地,可若是耍這種無賴,也太沒意思了。」


    壯漢被說得惱羞成怒,揚起胳膊走上前,正欲對江纓年動手,站在後麵的寒栩很快一個閃影就擋在前麵,單手製住了壯漢的胳膊。


    寒栩麵上波瀾不驚,手上暗暗使了幾分力氣,壯漢就痛得直求饒了:「好漢,好漢,我不敢了,您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快滾!」寒栩手上一甩,那壯漢就被甩地趴在地上了。


    壯漢不敢再說一個字,識相地爬起來趕快離開了。


    江纓年這才不經意轉過頭來,道了句:「姑娘,你沒事吧?」待看清關吉羽的臉之後,他明顯怔住了。


    寒栩的眼神也明顯定了定,才試探詢問道:「是……吉羽?」


    他們二人能有這個反應,一點都不奇怪。即便是相處多年的人,看到關吉羽如今這副形容,也很難將她和過去的那個關吉羽聯係在一起。


    如今的她,換了發式,換去了身上原本的青字營練功服。站在他們麵前的人,梳著尋常民間女子的發式,衣服也是為了搭配頭上的紅色珠花,而選了一套緋色的衣裙。除了還用著「關吉羽」這個名字,她已經徹徹底底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關吉羽聽到自己的心比剛剛眩暈的時候跳得更快了,她拚命壓去內心翻騰的浪花,淺淺笑道:「怎麽,才一個多月不見而已,怎麽都認不出來我了啊?」


    「阿羽……」江纓年傻傻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這才意識到麵前的人,真的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他不由得激動大叫道:「阿羽!阿羽!我沒有做夢吧?」


    關吉羽噙著笑意,道:


    「你沒做夢,真的是我啊。」


    江纓年狂唿了幾聲之後,眼睛卻突然紅了,他一把抓著關吉羽的手,小聲道:「阿羽,你到底去哪裏了啊?我在京城找了好幾圈都沒找到你,本來都覺得沒希望了,誰知道竟然會在這裏碰到你?!」


    關吉羽低下頭,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們怎麽會在這裏啊,你們不是應該在東部大營麽?這次出來大將軍知不知道?別被他知道了,否則肯定要罰你!」


    江纓年這才哼了一聲,得意道:「嘿嘿,這次啊,我還真不是偷偷跑出來的,是大將軍親自說的,讓我找找你,別對你不聞不問的。」


    寒栩點了點頭,表示了肯定,他也解釋道:「此次我和公子是奉命去往北部煙江長廊駐守的,確實是大將軍批準了,我們才特意來了京城找你的,可實在找不到,我們才迴了南沁一趟去家裏看了二公子,這會兒原本是打算在此地歇歇腳,就直接北上的。」


    就著寒栩說話的空兒,江纓年仔細看著關吉羽,把她從頭到腳來來迴迴看了好幾遍,才頗為感歎道:「阿羽,你瘦了,瘦了好多。」


    「那當然了!」關吉羽笑笑解釋道:「說實話外麵的飯菜一點都不好吃,我吃不慣自然就吃不下好多。不過……我真的瘦了很多嗎?」


    「當然了!」江纓年不滿道:「以後不許這樣了,咱們江府可不興什麽「以瘦為美」!」


    江纓年看到關吉羽發間別著的珠花,微微驚訝了一下,他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道:「你頭上戴的這個珠花,倒是挺好看的。」


    寒栩瞟了一眼江纓年,提醒道:「公子,許久不見吉羽了自然有太多的話說不完,但總要坐下說吧,她還沒吃上一口東西呢。」


    江纓年一拍腦袋,道:「哎呀,我就是一下高興過頭了!好吧,阿羽,那我們進去坐下再說。」他又囑咐大娘道:「再來三碗麵!」


    大娘問道:「公子剛剛已經吃了兩眼麵了,這是還想再吃些?」


    江纓年爽朗道:「今兒我高興,多吃些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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