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宗來了,快進來吧,別在門口站著了!”


    隨著這機敏幹練的聲音,太子李世民連鞋子都未曾穿便從偏殿跑了出來,一臉的驚喜神情。他上前一把拉住了李道宗的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感慨道:“黑了、瘦了,也憔悴多了!再不複當年的少年義氣了!”


    李道宗笑道:“魏武帝倒屐迎客,總還記得穿鞋,如今太子不屐而迎,更見其誠啊!”


    李世民不禁哈哈大笑,一麵笑一麵扯著李道宗走進了偏殿,卻見房玄齡和另外一個官員正站在殿中,主案上堆著滿滿一案子文牘,其中一篇攤開著,顯然是剛剛批閱了一半。


    李世民爽朗地道:“你們都認識一下吧,這位就是我大唐的長城,江夏郡王李道宗!”


    房玄齡和那官員轉身給李道宗見禮,李道宗急忙還禮,笑著說道:“玄齡我是認識的,這位卻是……”


    李世民微微一笑:“這位是我大唐的強項令,大理寺卿崔善,你離京之後他才從嶺南調到長安來任職,你不認得他情有可原!”


    他踱了兩步,坐迴自己的席位上,似笑非笑地說道:“他是為了一個案子中的一個犯人來找我打擂台的。”


    見李道宗不解,房玄齡解釋道:“就是魏徵!”


    崔善點了點頭:“是,殿下,魏徵的案子大理寺審了三番了,若依律法,隻應判流刑。殿下若是還不滿意,盡管免了臣的廷尉之職,另換人來審就是了!”


    李世民皺起眉頭道:“我便是不明白,魏徵要殺我,這是舉朝皆知的事情,怎麽,他殺得我這個太子,我就殺不得他這個洗馬?”


    崔善點了點頭:“不錯,殺不得!”


    李世民自失地一笑:“算了,我不和你崔堂卿在這裏鬥嘴,你去天牢把這個魏徵帶來,你既是審不明白,我就親自來審,此刻沒有實據,我說不過你。”


    崔善肅容告退。


    李世民悵然若失地看著崔善,感歎道:“這是社稷之臣啊!”


    他迴過神來,對房玄齡道:“被這個強項令打斷了,你接著說罷!”


    房玄齡恭恭敬敬躬了一下身,不急不緩地開口道:“殿下開出的任用名單雖好,現下卻不是實施任命的時機,臣以為應當緩行。”


    李世民又皺起了眉頭,他不快地道:“為保持朝局穩定,三省九卿均不做大的更動,這是定計,我雖不盡滿意,卻也不急在這一時。難道連外郡州縣官員也動不得麽?”


    房玄齡點了點頭:“是,外官此刻尤其動不得。”


    李世民道:“突厥大軍南下在即,外麵帶兵的武將,一動不如一靜,這些我都慮及了的,我所擬就的這份名單上一個外任武官都沒有,便是此故,連文官也不能動,這卻是為了什麽?”


    房玄齡歎了一口氣:“臣這些日一直在留意尚書省的抄報,今年南方北方的大旱已成定局。此刻更換地方州郡官員,新人經驗不足,又對轄地所知甚少,民生經濟正在凋零之時,實在沒有時間等他們慢慢摸索熟悉;故吏雖然守舊,畢竟是熟手,大災之年,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臣擔心的是,一地外官施政不當,遭殃的隻是一地百姓,若是朝廷用人失當,遭殃的便是天下黎民了。換上去的新人若是不中用,不僅救民賑災的事情辦不好,就是明年的春耕恐怕都要耽擱了,一年的災隻怕就要變成兩年,太子初秉大政,不宜有大的失政,臣以為,即使換馬,也要等到明年秋後秋糧下來以後再說,且應一道一道的換,兩個月換一道,走一步看看,謹慎些好!”


    李世民初時神情淡漠,到後來愈聽愈是認真,一邊聽一邊用手指輕輕叩擊著案子,謂然歎道:“看來把你放在中書省是錯用了。這些話,蕭瑀和封德彝日日都來東宮,卻是從來也未聽他們說過。大災的事情我倒聽他們說過,征詢他們對地方用人的意見,他們就見不及此。裴寂雖然老朽糊塗,在這方麵到底比他們略強一些。看來尚書省確實還要有一個實心任事心明眼亮的人來坐鎮!”


    房玄齡謙遜道:“殿下言重了,臣職在吏部,吏情關乎民情,想得多一些原是應該的。”


    李世民點了點頭:“吏情關乎民情,說得好。這件事情就依你的主意辦,這張名單暫且壓下,先把眼前這場大災應付過去再說。”


    房玄齡又躬了一躬,略帶笑容道:“殿下英明,臣告退!”


    李世民點了點頭,道:“地方上的事情,玄齡還要多加留心才是。”


    房玄齡應了一聲是,緩緩退了出去。


    李世民這才轉向一旁的李道宗,笑著道:“事情太多,冷落你了,如何,這一路走的可還舒心?”


    李道宗咧嘴一笑道:“殿下剛剛入主東宮便送了我一件大禮,自然舒心得緊。不過說起來這些虛名我平素不在乎的,你知道,我還是願意迴去帶兵。”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道:“我知道,父皇削奪你的兵權,你代我受了委屈。放心吧,此刻京裏既然是我主事,定要還你個公道。此番我原本欲將你的封邑與孝恭對調,卻又怕在外統兵的李靖心裏不安,便折衷處理了。兵總歸有你帶的,不過現下我有別的事情差派你。”


    李道宗苦笑道:“除了帶兵,我什麽也不會的,在朝裏做官,非鬧出笑話不可!”


    李世民哈哈大笑:“莫怕,此番迴京,我的意思是由你出任鴻臚寺卿,兼領左金吾衛大將軍,接掌劉弘基手上的京兆兵權。”


    李道宗一愣:“鴻臚寺卿?”


    李世民點了點頭。


    李道宗苦著臉道:“我於禮儀上的事情一竅不通,殿下這豈不是逼著驢子下水麽?淮安王老成持重又熟知禮數,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殿下何不用他?”


    李世民忍著笑道:“不必擔心,禮儀上的事情,自有少卿安排妥貼。你守邊多年,突厥都奈何你不得,把那些外番打得怕了,這些化外之人素來不習王化悖逆倨傲,由你出任鴻臚寺卿,隻怕還能震懾他們一下。淮安王叔雖說能言善辯,但人太和氣,又沒在戰場上與這些異族照過麵,壓不住這些人。說起來坐這個位子的最合適人選是溫彥博,奈何此刻人在定襄做蘇武,沒法子,隻能由你來支應一陣了,放心,待京師的局麵穩定下來,我還讓你迴北邊去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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