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意不錯,念起來也順口,我覺得”


    “齊顯。”


    “嗯?”


    居意遊微微起身,從上方把齊顯罩在懷裏,他的手一下一下順著齊顯的脊背滑動。突出的骨頭觸感蠻橫又平和。


    “我身上很髒。”草木灰、泥土、羊水、排泄物沾得到處都是。


    “真的,聞起來還有點臭。”居意遊摸摸他的後腦勺。


    “又弄髒你一套衣服。”他很抱歉。


    “沒事,洗洗就行,或者你再買一套。”他不在意。


    “我是不是又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平時不這樣的,我被濺一身兔子血都不會抱怨、活體解剖家畜沒眨過眼。這都是我必須做的,我不該抱怨;我也不是被解剖的,我沒資格抱怨。但是你們這麽關注我、安慰我,我好像就很難坦然接受了。我有點、難過,心情並不好。”


    “為什麽你必須做,又沒資格呢?”居意遊拉開距離,和他對視,“雖然說眾生平等,但是動物就是和其他生物不一樣。實驗室的植物即使沒有出芽,大家最多也就是惋惜。可動物的改變多直觀,它們的變化容易被察覺,所以夭折帶來的衝擊力更大。由此產生的情緒自然也會放大,這是很正常的事。而你對情緒正好非常敏銳,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


    “你在我們麵前控製情緒困難,是因為信任我們、依賴我們,就這一點來說,我是很高興的。”


    “可是”


    裴則渡別扭插入:“我也、還行。反正不生氣。”


    齊顯微微低頭。


    “我去,你不會哭了吧?你別哭,啊、不是、哭也行,”居意遊手忙腳亂的,“要不哭之前抬頭往身後看看?”


    “我沒哭。”感動硬生生被打散了。齊顯轉頭一望。


    “吱”蹭滿泥的自行車一個彎道急刹停在豬場門口,全套防曬裝備捂得嚴嚴實實的一位瀟灑跨步下車。


    她把口罩帽子一摘,露出張汗津津的臉。


    好家夥,誰把輔導員叫來了?


    導員禾方單手扇著風,接過居意遊屁顛顛遞來的手套,她道:“你小子。我地裏抓牛呢,迴你消息差點被撞得滾下山。”


    居意遊露出招牌狗腿笑容:“事態緊急。我記得您學動科的,天降大任於您啊。”


    禾方:“哼哼,什麽大任,少憋壞。”


    裴則渡雙手遞呈仔豬:“心跳停了。”


    禾方嘴角一抽:“你當我閻王?”


    居意遊:“看一眼看一眼,萬一能複活那不也是積德嗎?”


    齊顯坐在地上,看得呆住:禾方把仔豬上下左右摸了個遍,不知道按到哪裏,仔豬似乎真的動作一下。她立刻吩咐拿來酒精和一大盆溫水,先是擦拭口鼻部,再將它浸泡到水中。


    “嚕”


    豬叫了。


    豬活了。


    擦,真閻王啊。


    裴則渡貼過去虛心求教。


    禾方虛榮心大大滿足:“難產仔豬假死,經常發生。下次記得用這些方法測試一下生命體征。”


    裴則渡:“為什麽我預習看視頻的時候沒見過。”


    禾方:“哦,你看的經營性豬場視頻吧。虛弱的仔豬會被直接放棄,為了提高效率,沒有這個環節,但在北聯農大,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你們老師呢?沒教嗎?真氣人,我給他打電話。”


    那邊吵吵嚷嚷,禾方和動科2班探討起學術問題和此專業課老師的不負責態度。


    居意遊從人群中擠出來,暫時不當導員狗腿。他勾著齊顯的手指晃悠,邀功似的道:“我在你努力的時候也有出一份力,怎麽樣?厲害吧?”


    齊顯用指尖戳戳居意遊的手心算作迴應。他遠遠看著人群中間的仔豬,覺得很欣慰。不管是什麽生命,活著就是最值得慶賀的。


    不管多脆弱的生命,都有人願意救它,這很好。另外,他不用再渾身是血地一個人狼狽逃離教學樓,這也很好。


    作者有話說:


    迴歸主線種田!


    (禾方就是最開始給齊顯居意遊做調解的那位導員啦哈哈哈,怕大家忘記,稍微提一嘴。)


    (明天還有,感謝!)


    第46章 貓


    群裏的女孩子最近有點奇怪。管程這麽說。


    居意遊叼著掉渣餅含糊道:“唔唔唔唔hsubxhsn”


    管程:“啥?”


    齊顯慢條斯理喝著椰奶西米露,翻譯起來:“他說群裏一共就倆女孩子,你針對的是哪一個?”


    管程大喊冤枉:“我怎麽可能針對女孩子?而且她倆都很奇怪。”


    居意遊咽下一大口,道:“哦,你兩個一起針對啊。夠惡毒。”


    管程拳頭硬了。


    齊顯聽得很好奇,她倆單獨哪一個不正常沒事,這要一起不正常難道是兩個人關係有進展,首先被管程察覺到了?


    他被自己的推測荒謬到了,搖了搖頭。不可能,管程在戀愛方麵是個笨蛋,他絕對察覺不到。


    齊顯問:“具體是哪裏奇怪?”


    管程神神秘秘開口:“裴則渡啊,最近總是在小樹林前邊的花壇出沒,行跡鬼祟。我還看見她從書包裏掏出了不知道什麽東西偷偷塞進花壇。”


    “所以呢?”


    “我擦,這還不奇怪嗎!那可是裴則渡啊!你說以她的性格,不會是埋了自製炸藥要炸了這個看不順眼的學校吧?”


    齊顯覺得有可能。不過這算大功一件,裴則渡敢做就是造福大學生。他無所謂。


    “那許赴乙呢?她也很奇怪?”


    管程一聽這名字,假裝抹起眼淚,委屈道:“她最近在群裏嗆我的頻率變得極高。”


    居意遊豎起大拇指:“嗆得好。程哥你這天天給哪個女孩子獻殷勤都要在群裏說說、還時時刻刻push大家寫論文,狗路過都要因為被你念叨踹你一腳。”


    眼看著管程就要掉淚珠子,齊顯趕緊補充道:“她不是快高考了嗎?剩下一個多月了,焦慮了罵你宣泄一下也…很正常?不一定全是你的問題。”


    居意遊連忙拆台:“‘不一定全是’說明‘有可能是’,齊顯你這語文不行啊。”


    捶胸頓足的管程蹲在牆角,悲痛過後心裏隻有天才永遠不被理解的釋然,他語氣篤定:“等著吧你們,早晚你們也會發現她們的異常!我隻是過於超前了!”


    真沒想到,管程說得對。


    這倆人一個賽一個的不正常。


    先是裴則渡。上帝啊,裴則渡早八居然遲到了,怎麽迴事,宇宙運轉法則失效了嗎?世界終於要毀滅了嗎?


    齊顯坐在座位上雙手合十祈禱,願毀滅的一瞬間快過意識,他隻接受無痛消失。


    門口的裴則渡略顯局促,她拿書包擋著褲兜緩慢挪進教室,左腳剛踏進門,就被老師抓到。


    “等等。”


    這麽較真的大學老師也是少見了。


    裴則渡一臉冷漠地停下,邁出的腿卡在空中不再動作。


    “說說,怎麽遲到了?你們啊,八點的課都起不來嗎?想當初我們”


    “玩兒貓。”裴則渡打斷道。


    老師的眼鏡滑下一半鼻梁:“啊…啊?什麽?”


    “我遲到了,因為玩兒貓。”


    “你…不是、玩兒貓,你…”老師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老師,我能進來了嗎?”


    對方在講台上維持不住表情,招招手示意她進,沉默震耳欲聾。直到裴則渡照舊在齊顯身邊落座,他才再次開口。


    “多大了還玩兒貓?還因為玩兒貓遲到”


    他腦袋向下一低。


    “咳,在哪玩兒貓的?”


    他不對勁。


    裴則渡落座後也很奇怪,她沒立刻掏出筆記,而是整理起褲腿。


    齊顯:“褲子穿起來不舒服嗎?哪裏買的,避下雷。”


    “給你看樣東西。”裴則渡俯身縮到桌麵以下,手伸進工裝褲側麵的大口袋。


    “咪~”


    一隻幹幹淨淨的黃狸花串串貓扒著口袋邊露出一半腦殼。


    他盡力克製激動,“哪來的?”


    “花壇的母貓叼來送給我的。”


    齊顯脫口而出:“我是大學生,也送我。”


    裴則渡:“想得真好。”


    “所以你往花壇裏塞的…是貓糧嗎?”


    “你怎麽知道?”


    “管程說的。”


    “怎麽哪裏都有他?”


    想在北聯農大背著管程做些事是很困難的。除了戀愛。


    齊顯戳起絨毛覆蓋的柔軟腦殼,問:“你是要養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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