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嘴角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麽,冷雲杉截住他的話,早就預料到什麽似的:“你不會想告訴我,就當借我的,以後再還給你就是了。”


    還真的猜得八九不離十。


    淩瑾遲撓撓頭發,“真沒什麽……”


    “我知道是沒什麽,但是,既然是我想送禮物,還是要自己來選,這樣比較好。”


    她不想欠任何人的。


    最後,她還是婉拒了淩瑾遲的相機,給鄰居買了一盒眼影和口紅,女孩子應該都很喜歡。


    ……


    機場,林琳因為突發急事不能來送她,和兒子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一定要把人平安送過去。


    “是是是,我保證完成任務。”淩瑾遲拎起女孩子的行李箱,不重,隻帶了幾套換洗的衣服還有幾本書。他勾起嘴角,把行李箱搬到後備箱裏去。


    “杉杉,路上要注意安全,到了那邊給我發個信息。還有,在家裏也要當心哦,鄉下坑坑窪窪的,不要受傷。”臨走的時候,林琳拽著冷雲杉的手,還是不放心。


    冷雲杉一一應下來。


    告別林琳,兩人來到機場。


    來到安檢處,冷雲杉道:“就到這裏吧,接下來我自己都可以的。”


    “嗯……”淩瑾遲注視著她,眸光流轉,卻還是站在原地沒有走。


    少女今天穿的是來的時候的那套杏色長裙,把頭發束了起來,隻留下兩縷碎發搭在額邊,顯得乖巧又軟糯。


    初次見麵是這套衣服,走的時候還是這套衣服。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傷感,女孩的笑容卻依舊溫暖。


    少年這個時候才猛然意識到了將要分別的事實,雖然也隻有五天就是了。


    “你到了也給我發個信息。”他低聲道,“要注意安全。”


    冷雲杉愣了下,然後彎起眼眸:“好的。”


    “那,拜拜。”她道。


    “拜拜。”


    少女拖著行李箱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淩瑾遲一路目送,直到再也看不見。


    *


    迴到家,淩瑾遲脫下風衣,倒在了沙發上。在別人看來非常沒有形象的動作,在他身上都體現得高貴優雅。


    別墅裏已經沒有任何人了,每個人都迴家享受國慶假期了。林琳已經出門了,也要過幾天才能迴來。至於他的父親,活脫脫一個工作狂,國慶節是不可能離開崗位的。


    幾乎從小時候開始就是這個形式。每次到了放假的時候,傭人休假,母親先去旅遊,然後迴來陪他幾天,父親是根本見不到人影。


    以前還會感覺到孤單,習慣了卻還好。當一個人接受了生活中隻有自己的存在,他反而開始享受和追求美好,養成了一種悠然自得的心態。


    淩瑾遲認為,一個人也很好,他可以打遊戲,可以去打籃球,可以和朋友組局。林憶和童知清在某些方麵跟他是一樣的,大多數時候還是一個人。他們的家庭背景相似,又從小相識,因此聊得開,關係也穩定堅固。


    以至於剛開始冷雲杉來的時候,與其說他不歡迎,不如說他不適應。


    接受了一個人的獨處,生活中猛然增添上一個朝夕相處的人,少年不知道,究竟是福還是禍。


    可老天仿佛是眷顧他的。


    種種行跡表明,這個女孩子的到來,於他來說是人生中最大的福祉。


    她好像承擔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生活中的細膩她都可以一一感知到。她對他的態度不能用熱情來表示。可是,她會關心他,會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她的思想情感。


    就像她本人的聲音,像小米粥一樣軟糯,溫暖人心,嵌入他的心中。


    其實有很多事她不知道。前段日子在她風頭最盛的時候,很多男生借著這個理由跑去文科樓看她,早操的時候男生的眼光也頻頻往那邊瞟。


    淩瑾遲站在自己的班級裏,即使不刻意去找,都可以一眼鎖定她的位置。明明是一樣的校服,其他女生就給他一種花枝招展的感覺。


    而她站在那裏,端端正正,猶如一縷清風。她的素雅,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不招搖,不外顯。


    在別墅裏,她的日常服裝也都是一些很樸素的衣服。林琳給她買的衣服都很奢華,冷雲杉也會穿。但他能看出來,她其實不太喜歡。


    他也這麽覺得。


    還是那樣簡單的衣服適合她。


    無數思緒湧來,少年忘記了一切。等迴過神來,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


    家裏沒飯了,自己做的是不可能的,他拿起手機點了個外賣。等外賣送到的時候,他動作居然還有一些遲緩,惹得外賣員都疑惑,為什麽接個袋子還要接這麽久。也是,因為她,他已經很久沒有點過外賣了。因為根本就不需要。


    隨便點了份湯麵,淩瑾遲嚐著,卻嚐不出其中的味道。吃到一半,他放下筷子,慵懶的目光慢慢定格在對麵的座位上。


    平時,她就是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坐在這個他可以抬頭就看得見的地方。


    “冷雲杉……”


    淩瑾遲在心裏說,好想你啊。


    ……


    飛了大概七八個小時,老家的距離跟桐慶真的隔得很遠,路上真的很辛苦。


    還好林琳給她買的是頭等艙,又用關係給機組的工作人員打了電話。於是整個路途上,她度過得很愜意。


    下了飛機,一眼就看到鄰居一家在遠處觀望著。


    “麥麥!阿叔阿嬸!”冷雲杉向他們招手,拖著行李飛快地向前跑去。


    楚麥麥聽力和眼神都極好,迅速地在人群中掃描到那個杏色的身影,興高采烈地迎了上去:“杉杉!”


    兩個女孩子很快相擁在一起。


    已經三個月沒有見麵了,兩人都很思念彼此。楚麥麥和好朋友拉開了些距離,看著她紅潤的臉色,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


    “嚇死我了,總算是到了,我都等了好久了。”她埋怨道。


    “不好意思,我取行李慢了點,耽誤了會兒功夫。”冷雲杉趕緊哄人。


    楚父楚母看見兩個女孩兒要好的樣子,也是很開心,上前道:“好啦好啦,兩個小姑娘到家裏再抱吧,不早了,咱們先迴去吃晚飯。”


    鄉下的飯菜不比城市的高檔菜肴,冷雲杉毫不在意,她更喜歡這樣輕鬆自在的氛圍。


    “還是阿嬸做的飯好吃呀,我好想念的。”冷雲杉笑著誇讚楚母的廚藝。


    “我做的哪裏能跟那些大廚比呀?怎麽了杉杉,桐慶的飯菜你不喜歡嗎?”楚母捂著嘴笑,給她又夾了幾筷子的菜。


    冷雲杉搖搖頭:“不是不喜歡。呃……那裏的飯菜一直都很好,特別奢華。就是,就是我可能從小在這裏長大吧,還是更喜歡老家的飯菜。”


    “哈哈哈正常正常,叔叔當年出去打拚的時候,多好的菜都看不上,還是想念著你阿嬸做的酸菜,每次打電話迴來都要讓她寄一點過去。”楚父大笑起來,“應該說還是家裏的味道吧。”


    冷雲杉表示讚同。


    楚母卻很不高興:“別聽你叔叔亂說,這人真是的,好不容易那會兒去了大城市,天天還惦記著我這一口破酸菜,真是一點兒出息都沒有!”


    “話可不能這麽說啊!”楚父反駁道,“人可不能忘本。出門在外是在外,這跟我喜歡吃你做的酸菜有什麽關係?小丫頭們,我說得對不對?”


    “嗯嗯。”兩個小姑娘一起點頭。


    “哎……快吃快吃。”見爭也爭不過,楚母趕緊催促他們吃晚飯。


    吃過飯,楚母很利落地把碗筷洗好,楚父去泡了壺這兒專有的特產茶葉,四個人來到客廳聊著天。


    “在那裏過得還好嗎?沒有人欺負你吧?那裏的人對你好嗎?”楚母是把冷雲杉當親生女看待的,發出了三連問。


    “媽,一下子問這麽多,杉杉怎麽迴答呀?”楚麥麥皺著眉道。


    “你少說話!”


    “……噢。”


    “啊哈哈……”冷雲杉拍了拍好朋友的手,然後迴答長輩的問題:“阿嬸放心吧,我在那裏過得很好。媽媽的閨蜜,還有她的兒子,對我都很好。學校裏的人對我也很好,真的挺好的。”


    “那就好,這樣就好。”楚母鬆了口氣,“你爸去世後,我們也沒幫上什麽忙。你媽媽的閨蜜說要把你接走,我跟你叔叔本來是不願意的,誰知道是不是壞人。”


    “還好老天有眼,你學習成績好,去了大城市發展也多,我跟你叔叔這才同意的。”


    楚父楚母和冷雲杉的爸爸都是很好的朋友,兩家的兩個孩子也是好閨蜜。所以當冷父去世後,他們打算照顧好冷雲杉。就算家裏不是很富有,也想為她打造一個好的環境。


    而這個時候,林琳派了人過來要人。他們思慮良久,考慮到經濟、學業等等各方麵的問題,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楚父想到自己的好兄弟,不由得點煙消愁,這讓楚母很不滿:“你能不能別抽了?!”


    “哎,他女兒好不容易迴來了,我還不能抽根煙嗎?”


    “你是不是喝醉了?喝幾壺白酒啊,趕緊出去醒酒去!”楚母火氣上來了。


    “行行行,我退下。”楚父拿起煙灰缸默默地走了出去,“你們娘三兒聊。”


    等楚父走了,楚母歎了口氣,說:“杉杉,你別看你叔叔整天嗬嗬的模樣,其實也就是個傻子,他和你爸是那麽多年的好朋友。你去了桐慶之後,他天天提心吊膽,生怕你出什麽事情……哎,要是我們再要有錢一點的話,也不會讓你過去了。但是隻要你現在被照顧得好,無所謂是誰了,我們能放心了。”


    冷雲杉靜靜聽著,她輕聲道,“阿嬸,你和阿叔對我已經夠好了。我現在在那邊,一家人都對我很好。我會好好考一個好大學,到時候迴來讓你們享福。”


    “哈哈哈有這份心就夠了,可別迴來呀。”楚母笑著道,“這地方這麽小……你和麥麥以後都一定要考出去,去更遠的地方施展才華,別惦記我們,我們可以照顧好自己。”


    “媽媽,您這說的。”楚麥麥撅起嘴,嚷道,“說的我們好像是電視上的白眼狼似的。”


    “傻孩子。”楚母敲了一下女兒的頭,“媽媽不是這個意思,但是你們要記住,鳥兒長大了一定會展翅高飛的,如果一直困在這個地方,我們做父母的不會好過。”


    “但是呢,”她話鋒一轉,“這裏也永遠是你們的避風港,想迴來就迴來。”


    ……


    天色漸晚,楚母催促著兩個女孩去睡覺,自己則去收拾那個正在抽煙的楚父。


    冷雲杉和楚麥麥睡在一張床上,兩個人久別重逢地享受著難得的一刻。


    “感覺好久都沒有跟你一起睡了呢。”楚麥麥趴在床上,托起臉蛋望著閨蜜。


    冷雲杉放下手裏的畫冊,勾起嘴角,“是啊,好懷念哦。”


    “懷念什麽呀?要我說你就是最沒良心的那一個,二話不說就過去了,之前也不跟我稍微說一下!”楚麥麥找到了發泄口,開始一一數落她的罪行,“你自己說說,你過去了給我打過一通電話嗎,嗯?等了幾天還是我自己打的,你一點兒都不在意我!”


    “對不起啊……”冷雲杉抱歉地笑笑,“那我不是看你在氣頭上嗎?你一生氣的話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我打電話你肯定也不接啊,搞不好你會更生氣。”


    “我這不隻能等你氣消了,然後發發慈悲來憐憫憐憫我嗎?”憑借著深厚的文學功底,冷雲杉的措辭再加上真摯的語氣,楚麥麥頓時火就被澆滅了。


    “你真是——”楚麥麥氣得拿起枕頭打了她一下,“那我是對別人,我什麽時候對你真正生過氣呢?”


    冷雲杉忙不迭地點頭:“嗯嗯,麥麥對我最好了!”


    說完,她苦笑地眨眨眼,“我那個時候去的太匆忙了,到了那邊才發現好多事情都沒有解決好。也沒跟你說,也沒有跟阿叔阿嬸交代好事情。”


    “其實,我感覺啊,我才是那個真正的白眼狼,二話不說就走了,感覺就像拋棄了你們一樣……”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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