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曜湊過來,將一個小玩意貼在溫鳴鴻的眼鏡架上,隻見一片半透明的光幕自他的眼前展開從而將這個晶片的具體細節投影出來,旁邊還有著各種標註。待到溫鳴鴻微微頷首,景曜按下一個按鈕後溫鳴鴻眼前的畫麵就變換了。當他看向齊瑞的傷口之時,那傷口已經猶如被放大了一般,纖毫畢現的顯露在他的眼前。


    透過這個小玩意,他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需要進行手術的地方、並且執行手術。相關的分析可以更加精準地傳輸到他的眼前,手術將加準確。


    接下來需要做的,是將晶片植入人體血肉之內,並且保證其不會產生排斥反應――或者在排斥發生的時候立刻取出晶片,防止更大的損失出現。


    此時已經過去了五分鍾。


    機械和血肉之間會有本能的排斥反應,這給許多相關的手術帶來了一定的影響。不過,在有些時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溫鳴鴻手上動作飛快,卻是頭也不抬。


    景曜配合默契,往往在溫鳴鴻一抬手就知道他想要幹什麽。


    要什麽、拿什麽、做什麽、什麽分量等等。這套動作雖說他之前並未和溫鳴鴻進行過,但是在家私底下也熟讀相關書籍偷偷練習很多次,為的就是能夠像普通的協助者一般配合自己的被協助者而不至於手忙腳亂幫倒忙。


    “止……呃。”


    在半空中相觸的手瞬間分開,景曜呆愣楞地看著溫鳴鴻在瞬間的僵硬後若無其事的接過要用的器械繼續動作,他收迴手別開眼。


    剛才太緊張了,在溫鳴鴻還沒有說完話的時候就反射性的將這一流程將要使用的東西給遞了過去,結果雙方的手就這麽撞在了一起。明明還隔著手套,景曜卻還是覺得能夠感受到對方的體溫一般,感覺自己有些燒了起來般不自在。


    (景曜啊景曜,明明之前你丫都控製得很好的,現在這是幹什麽呢你!)


    暗自唾棄了自己一番,景曜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想多,從迴憶小時候溫鳴鴻手掌的觸感到迴想到今天白天手掌被處理時接觸到的冰冷指尖,然後再到現在……


    “別走神,菜鳥。”


    溫鳴鴻抬眼看向景曜,他的眉頭似乎有些微蹙,眸中也滿是不贊同。景曜尷尬的笑笑,扯迴了亂七八糟的思緒,轉而專注的看著溫鳴鴻手上的動作。


    “下次別再犯了。”


    在執行任務時走神是十分危險的事情――即使這個任務並不是戰鬥而僅僅是協助手術或者別的什麽。協助者和菜刀或者手術刀們都必須有著十足的默契,在沒有達到一切都在不言中的默契之前,自然也就得保持著十足的專注力。


    ――以防任何意外的出現。


    對付蟲,對付這些曾經給社會帶來了深切災難並且差點毀滅掉這個社會的東西,大意不得。


    景曜也知道自己走神了,連連應和著點頭,卻也不敢出聲轉移溫鳴鴻的注意,隻管盯著他的手看,然後在溫鳴鴻需要的時候遞上處理好的相關器械。


    時間再次過去十分鍾的時候,植入體內式監視晶片已經被安置在了齊瑞的手臂內側肌肉之中。


    剩下的便是fèng合傷口以及觀測晶片能否和人體內血肉相融、正常發揮作用了。當然,隻有當這些做完、並且這個孩子在下一次的蟲紋發作時挺過去,才代表著初步的成功。


    這些初步的處理完成之後,他將會在研究所接受進一步的“處理”,經研究所檢測合格之後,這個孩子就將正式成為聯邦特別安全對策局、刃的一員。


    第十五分鍾的時候,溫鳴鴻已經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手術,結束了。


    齊瑞安安靜靜地躺在簡易手術台上,手臂上已經經過了包紮。除了臉色蒼白、身上仍舊有著蟲紋的痕跡之外,這個孩子看上去和別的孩子沒有什麽不同。一切十分正常,即使是這樣也仍然不能放鬆警惕。或者說,最危險也是最關鍵的一步還沒有過去。


    在這十五分鍾內,處於手術外的齊康樂一直惴惴不安的關注著這裏,在溫鳴鴻的動作停下來之後他簡直就忍不住想要直接竄過來抱住自己的兒子了。所幸他還是有所踟躕也保持著幾分理智,沒有就那麽冒冒失失地衝上去。即便他衝上來也沖不過隔離防護光幕的阻隔便是。


    躺在手術台上的齊瑞眉頭緊皺,一張小臉慘白如紙,從喉頭壓抑著痛苦的呻-吟,同時又有汗水將他的頭髮粘成一縷一縷地貼在頰邊,看上去真是異常痛苦而令人揪心。


    溫鳴鴻站在一旁看著,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他眯了眯眼,又轉頭看了看景曜,也隻是瞟了一眼便又轉迴去專心看著齊瑞的表現。


    蟲紋的蔓延速度已經慢了下來,倒不如說這些攀爬在肌膚上的蟲紋已經停下了侵蝕,而且還在緩緩的迴收,最起碼已經是不復一開始的猙獰。


    小孩子嬌嫩皮膚上原本有些突出的紋路在漸漸的往肌膚的內層消失,鮮艷的紋路色彩也不復艷麗反而多了幾分黯淡。幾分鍾後,齊瑞的唿吸聲也變得平穩了,身體的顫抖更是停了下來,眼皮抖動,看上去是快要醒了。


    應該,就這樣挺過去結束了吧?


    “已經――”


    作者有話要說:  嗚哇,寶寶想寫甜甜的日常啦


    ☆、>>010.第一隻(五)


    “……咦?”


    原本將要說出口的安心話語被堵迴喉嚨裏,脖頸處傳來的刺痛感令景曜有些茫然,他眨巴眨巴眼睛,感到有些眩暈。


    蟲紋,嬌小的孩子身軀上布滿了猙獰扭曲的蟲紋,這些東西爬滿了孩童的整個臉龐。而被這些東西覆蓋著的孩子,張著嘴、緊緊地咬在景曜的脖子上。


    鮮紅血液順著這孩子不知何時變得尖利的一口白牙緩緩流出,沾滿染了潔白的手術服,順著肌膚深入衣物之內。


    而被蟲紋覆蓋著的小孩雙手緊緊扣在被攻擊者的肩膀上,他的臉上眼睛上翻隻看得到眼白,青筋暴起蟲紋攀附,嘴上則是在大口而用力的吮吸著受害者的血液。


    ――景曜,被攻擊了。


    被原本應當算是半死不活地躺在手術台上,原本已經安靜下來了的患者,攻擊了。


    在那一瞬間溫鳴鴻臉色難看至極,他大步跨上來,一手按住齊瑞的額頭壓住,另一隻手掌撫上這孩子的脖頸,找到位於下顎角下方的頸動脈,旋即摸上喉部甲狀軟骨外緣的頸動脈竇,指尖用力按壓下去。


    這孩子的腦袋登時就軟了下去陷入昏迷之中,隻是他的牙仍舊嵌在景曜的肌膚之內並未鬆開,手指也緊抓著景曜的肩膀,那尖銳的指甲掐入肉中,將這個小孩整個掛在受到攻擊的小夥子身上。


    失算了。


    或者說,完完全全的意料之外。


    原本不該會出現這種狀況的――已經要平息的蟲紋,突然暴起並且操縱宿主攻擊人類。


    而這都是因為溫鳴鴻的失察,沒有注意到這一趨勢並且仍由其發展而造成的。對於溫鳴鴻來說事實就是這樣,這讓他暗自懊惱。


    被蟲紋所控製的齊瑞顯然並沒有那種精確地找到要害的能力而僅僅隻是依靠著本能地咬下去,因此景曜並未因此出現動脈大出血――此乃不幸之中的萬幸。


    溫鳴鴻將齊瑞從景曜的身上“取”下來,冷冷地掃視了已經衝過來卻被擋在防護隔離光幕之外徒勞拍打的齊康樂示意他安靜,然後看向景曜。


    此前景曜被咬了個措手不及,現在也已經反應了過來。他從箱子中抽出止血噴霧給自己做緊急處理,還抽空給溫鳴鴻比了個無礙的手勢,隻是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在說沒問題而是在慘唿好痛,扭曲得很。


    溫鳴鴻見狀也沒有再管,而是先行處理齊瑞這邊。


    他將昏迷過去了的小孩放迴手術台上,從手術台的邊緣抽出皮帶來將齊瑞的手腕、腰部、腳腕綁住扣在手術台上。這些柔軟的皮帶是為了防止被感染者暴起而使用過特殊藥水浸製、具有壓製蟲紋的效果的堅韌物品。


    如果可以的話,溫鳴鴻並不希望使用它。


    這會讓他的病人不像是一個病人,而像是一個犯罪者、像是一個被提防的罪犯或者失控的精神病人――即使這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事實,但是他更希望能夠尊重這些被感染的人。


    有時候,溫鳴鴻還頗具一種人道主義精神,帶著可悲的、不必要的憐憫,或許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他自嘲地搖搖頭,目光冷靜地將一管鎮定劑打入齊瑞的體內。


    蟲紋在齊瑞的皮膚下攢動,這些鮮艷的紋路一時明顯又一時黯淡下去,它們如同蚯蚓一般地蠕動、凸出、凹陷,時不時的又蟄伏下去。


    在鎮定劑打下去之後,原本迅速扭曲攢動、並未隨著被感染者的昏迷而平靜的蟲紋漸漸平息了下來。


    通過對竇動脈的壓迫致使被感染者陷入昏迷之中,宿主體內的蟲卻不會因此而停止暴動,在宿主昏迷之時的蟲暴動對於被依附者來說十分危險。因此,讓蟲稍微冷靜一點,鎮定劑也就變成必要了。


    在將病人固定且施以鎮定劑之後,溫鳴鴻略作思忖,最終還是沒有再去對齊瑞做些什麽。


    或者說,不管做什麽都是徒勞的、隻會給之後的研究所的處理造成一些困擾而不能給這個孩子做出更多的實際的幫助,倒不如不去做這畫蛇添足之事。


    齊康樂整張臉都貼在了防護隔離光幕上,這個眼底青黑的男人看著這邊,焦急卻又無計可施。見到溫鳴鴻抬起頭來,連聲詢問自己兒子的狀況。


    溫鳴鴻沖他點點頭示意無礙,又轉頭看向景曜。


    這個時候景曜已經將自己的血止住了,止血噴霧是個十分好用的玩意。在溫鳴鴻看過來的時候,他正在給自己的傷口堵上敷料、貼上醫用膠布。


    “景曜,我來幫你處理一下。”


    被蟲的感染者咬了,怎麽可能就那麽輕易的將傷口按照平常的處理呢?而且交給這個菜鳥自己處理也讓溫鳴鴻有些放心不下。溫鳴鴻可是沒有忘記這個傢夥在白天還冒冒失失的弄傷了自己的手。


    總而言之,為了防止感染,自然還得交給專業的來看看然後進行簡單處理才行。


    “呃?不、不不不,不用了,讓我自己來吧!”


    哪知景曜聽見溫鳴鴻這話卻像是被嚇了一跳,他的手因此而抖了一下,一歪就按了下去,痛得這個傢夥一齜牙。口上卻在不停的迴絕,顯得略有些慌亂。


    “怎麽不用?你自己會處理好?”


    “沒、我那個,就不用麻煩阿鴻了吧……我已經處理好了!”景曜愣是憋得滿頭大汗,“我這邊沒什麽的,我皮糙肉厚。啊對、我有按照章程來處理的、嚴格按照程序來,我已經背熟了,不用麻煩阿鴻――”


    溫鳴鴻見他這表現有些狐疑,一挑眉:“那你慌什麽?”


    “我沒慌,就是有點……呃……”


    “那你低頭幹嘛,你又沒犯錯,抬頭,看著我。”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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