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嬌容臉上隱約有些發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馬登上跑了神兒,趕緊矮身鑽進了馬車裏。


    車內的人伸出的手被晾在了當場,絲毫沒覺得尷尬,反而溫和的衝許嬌容笑了下,頓時整個車廂都跟著明亮了起來。


    李默和許仙也跟著鑽了進來,再加上鳳三娘和白果,車內便顯得有些擁擠。


    “因天色已晚,我們趕著去句容縣歇宿,便硬攔了兄台的馬車。叨擾之處,還請兄台見諒。”李默文縐縐的衝馬車主人拱手道謝。


    車主黑色長發鬆鬆披在身後,入鬢劍眉下鳳目慵懶,倒是相貌不俗。尤其是他眼角下那顆淺紅淚痣,更為他平添了少許邪魅。


    見李默致謝,車主微微頜首,“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不妨事的。再走個約莫盞茶的功夫,就到句容了。”


    李默了然點頭,“哦,兄台如此熟悉路況,定是走慣了南北的。敢問兄台貴姓?”


    車主輕揚唇角,眼裏有幾絲笑意,“敝姓胡,古月胡,全名胡冶。原本就是句容縣人士,家裏是販賣瓷器的商賈,自然熟悉路況些。”


    李默正發愁到了句容縣,該如何打聽那對販茶的胡姓主仆的訊息。正瞌睡呢,枕頭就自個兒送上門來了。就順勢問道,“哦,不知胡兄可有相熟的夥伴往返鎮江、句容兩地?”


    “此去鎮江不過小半天光景,自然很多人去,我也是剛從那裏歸返的。【零↑九△小↓說△網】不知道你想找的是哪一位?”胡冶問了句。


    李默撓了下後腦勺,是啊,他不知道死去的主仆倆姓甚名誰,也不知道他倆家住何方。


    甚至都不敢確定他們究竟是真住在這裏,還是那個蝶妖胡謅的。隻能試探著打聽下,真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他也盡心了。


    “呃,我也不知他姓甚名誰,隻曉得他是打句容縣來的,隨身帶了名書童。”李默努力想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那名慘死的胡姓男子。


    他正打算將尋人之事就此揭過,腦海裏閃現出那天上樓時看到的血淋淋的一幕,“哦,對了,他左側耳廓好像有重耳。”


    “重耳?”胡冶的手輕顫了下,臉上慵懶的神色褪去,很是嚴肅的問道,“可是枚深紅如豆大的重耳?”


    李默細想了下,點了點頭,“正是。”


    胡冶輕歎口氣,“雖說天下人相似者甚多,不過我敢肯定,像犬兒這般耳廓生有深紅重耳的,隻怕不多。”


    李默暗唿有門,真是踏破鐵靴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原以為是那蝶妖胡謅的,沒成想那胡姓主仆倆竟然真的是住在句容縣的瓷器商。【零↑九△小↓說△網】


    等等,剛才胡冶說什麽?犬子?


    雖說車裏的胡冶看上去比他稍大了些,可也絕不超過三十,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大的兒子?


    李默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就又問了一遍,“胡兄,方才你說的,是犬子?”


    胡冶的眼神有些黯然,勉強擠出了絲笑容,“是的,兄台嘴裏說的那位,隻怕正是犬子。前日他攜了書童去鎮江收賬,到現在還沒迴來,定然是又惹出了什麽禍端。唉,都是我管教無方啊!”


    李默隻覺得天雷滾滾,早聽說古人早婚早育,可沒想到竟然這麽誇張!


    明明眼前的胡冶比他大不了多少,竟然就有那麽大的兒子了。


    而他還是光杆司令一個,真是人比人氣死個人兒啊!


    “兄台?兄台?”胡冶的喚聲在耳邊響起。


    李默這才收迴跑神的心思,“啊?什麽?”


    胡冶臉上有些不自在,“兄台刻意尋來,想來定是我那忤逆子又闖了禍!不知他這次又犯了什麽錯?”


    看著對麵胡冶有些焦躁的表情,李默實在不忍心說出他兒子早已身首異處的事實。


    正左右為難間,車子顛簸了下,打馬車外傳來車夫的請示聲,“主子,咱們已經迴到句容了。”


    “繼續走吧,將這幾位客人請到咱們府上去。”胡冶沉穩的吩咐了聲,衝李默客氣著,“還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呢。”


    “胡兄客氣了,敝姓李,木子李。”李默隻說了下自己的姓,沒敢說全名,生怕說的不對屆時再露了餡。


    “李兄,你們一行五人,可是專程來句容尋找犬子的?”胡冶臉上擔心的神色愈發重了起來,“我那小兒,成日裏遛馬鬥狗的,遊手好閑,實在是太不成器了!”


    見胡冶這麽擔心,李默更是不知該怎麽開口,他斟酌了下,“呃,我們並不是刻意來這裏的,隻是途經此處,就順便打聽下。”


    胡冶臉上緊張的神色這才稍稍鬆懈了下來,“敢問李兄,究竟是如何識得小兒的?”


    早說是說,晚說也是說,李默心一橫,“實不相瞞,李某是鎮江縣衙的一名衙役。此次來句容,是來報信的,喪信。令公子與他的書童皆已雙雙殞命,還望胡兄節哀。”


    這話宛如春日驚雷,震得胡冶當場定在了那裏,再不複初見時的慵懶閑散。


    李默也不知道該如何規勸,尷尬的將頭扭到一旁,看向對麵的許嬌容。


    許嬌容正正襟危坐著,見李默看了過來,睜大眼睛迴看迴去,以為李默有什麽話要跟她講。


    李默無聲的搖了下頭,將目光移向別處。


    隻見鳳三娘趴在許嬌容的膝蓋上,自打一上馬車,她就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應該是適應不了馬車的顛簸,有些眩暈吧。


    白果則在許仙懷裏半靠著,早就進入了夢鄉,時不時能聽到幾絲輕酣。


    許仙也被晃得有些乏倦,閉著眼睛昏昏欲睡。


    李默將他們逐個打量個遍,這才將目光轉向胡冶,尋思著該怎麽規勸他才好。


    這世間總悲痛的事,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


    雖說胡冶看上去並無半點老邁跡象,可那顆痛失親人的心,應該早已經碎裂了吧!


    胡冶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僵在那兒,宛若被定格了似得。他那平靜無波的麵容下,掩藏著怎樣的寸斷肝腸啊!


    “主子,到了。”


    馬車緩緩停下,到胡府了。


    “老爺迴來了,老爺迴來了。”


    馬車外,響起欣喜若狂的唿喚聲,“快去知會三姨娘、五姨娘,七姨娘和八姨娘,就說老爺的馬車已經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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