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事情既然已經結束,李清照便要準備迴家了。但是,此時的她卻轉頭問秦剛道:“你這倭衛,可是湛哥說過要完全負責我個人的安全?”


    “是啊!”秦剛一時沒反應過來問的是何意。


    “那我迴家後的安全怎麽辦?”


    “哦,對對,眼下是非常時期,我要負責到底。這樣,我隨你一同迴去,並親自與令堂說清楚。”秦湛卻是先反應了過來,連忙拉了拉秦剛。


    虎哥要帶人與長門徐退去追查石垛寨道士的下落,留下了一名叫馬平的護衛,再加上此時是倭人裝扮的秦剛,被秦湛帶著,一起隨李清照迴了家。


    秦湛先是陪著李清照專門去見了王氏,簡單說了一下在單將軍廟那裏的事情。聽說李格非極有可能會因此證明無罪,王氏不由地喜出望外,接著又開始埋怨李清照怎麽能不與她商量,就獨自去見這幫極其危險的陌生人。


    秦湛便說:“王夫人也勿擔心,清娘並未魯莽行事,她不是先去找了在下嘛!十八叔走之前有過安排,我這店裏正好有他留下來專門負責護衛的人手,便就是他們護著清娘去見了那道士。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就將此兩名護衛留在您這宅中,不知可否有下人住的房間安排他倆?”


    “有,有!”王氏對此事正是求之不得,“既是徐之安排留下的人,那一定是極為可靠的。老爺當時去應天,正好帶走了幾個下人,前院空出來的房間就讓他倆去住吧!”


    秦湛便將秦剛與馬平叫來見過王氏,秦剛的這副打扮,王氏自然是看不出任何破綻,隻道是有了這兩個放心的護衛看門,家裏的確便是感覺安全了許多。


    李家的這處宅子雖然不大,但也是分為前後院兩部分,前院是下人居住及待客之處,後院則是李家家人居住的地方。


    李迒最近因父親出事,也很老實地住在家裏沒敢外出,見家裏來了兩名護衛,尤其還有一個倭人,甚是好奇。隻是看到阿姊時常會去前院找那個倭衛聊天,就很奇怪:阿姊何時懂了倭語?又或者那個倭人能講宋話嗎?他便也想偷偷跟在後麵去聽個究竟。


    但是不知為何,他這個已經習武一年之久的“高手”,總是能被不懂半點武功的阿姊第一時間察覺,又兼以不講武德與招式套數的暴雨疾風拳狠揍一頓結束。


    這天,正好他趁著阿姊午睡之際,一個人溜到前院。


    “哎!那個……源,源護衛,是吧?跟我出一趟門!”李迒過來找秦剛。


    秦剛隻是向他行了個禮,對於後麵半句話卻沒有什麽反應。


    一旁的馬平則上前解釋道:“迒少爺,源護衛不懂宋語,而且他隻是專門負責守護李小娘子的,少爺如果要外出,還是在下陪您去吧?”


    “你?算了。”李迒瞥了瞥他,便說,“我特愛練武,你跟這個源護衛講一下,讓他教我幾招倭人的武功。”


    “迒少爺鑒諒啊,源護衛他隻做護衛,不懂教人武功的啊!”


    “迒哥兒,你跑前院這裏來做什麽?”後麵突然響起了李清照的聲音。


    “我……”李迒隻覺後頸一陣涼意,趕緊迴頭看去,嘴裏還不服輸地說,“我來前院找他們護衛來切磋切磋,不行啊?就許你整天來找他們麽?”


    “你來切磋個什麽?連我都打不過!”李清照一臉不屑,“你還不如迴屋去讀幾句詩文,等爹爹迴來,也好讓他高興高興。”


    “哎!爹爹他什麽時候能夠迴來啊!”一提起這事,李迒便有些惆悵。


    “會迴來的!所以這段時間,你給我在家老實點,別讓娘分心!”李清照警告著李迒。


    李迒怏怏不快地準備離開,但是他卻突然像想到了什麽,便對著李清照道:“可惜姐夫不在京城,他要在的話,一定會有辦法!”


    秦剛此時也抬眼看了看李迒,心中卻是一陣暖意。


    李迒看到他有反應,卻很得意地說:“你這個倭人,瞧你那個發髻,可真是醜,哪裏比得上我姐夫英明神武!而且,我聽說你們武功很高,但是你們學的隻是一人敵,我姐夫會的是萬人敵,任你們一百年也趕不上!”


    旁邊的馬平立即立身道:“秦爵爺文武雙全,我們下屬的確是不及他萬分之一。所以,我等隻望能夠盡忠職守,能為爵爺免除些俗事煩擾也就足夠了!”


    “就是啊!”李迒便對李清照講,“阿姊怎麽不給姐夫寫封信呢?”


    李清照瞪了他一眼,心道,你個傻瓜子,你姐夫就在你對麵,你就是認不出!


    長門徐退有了虎哥這邊提供的方向,借助於京中的情報網,很快就有了一些進展,之後他們再去找了無崖子,提出共享情報,共同排查的想法。無崖子見識了一下他們的手段與效率,便欣然同意。


    沒過幾日,石垛塞那兩名道士的行跡在白馬縣出現,無崖子帶人迅速趕往縣城北部的黃河渡口設伏,長門徐退與虎哥也一同前去協助,結果成功地將他們堵在了渡口,並一舉擒獲。


    按之前的商量,這兩人由虎哥帶迴京城。半路上,虎哥也曾發現被人跟蹤,他起先以為隻是無崖子的人不放心派來的,也就沒當一迴事。結果一不小心,竟被他們給趁亂劫走了其中領頭的那名道人。


    而還在手中的那名道士,經過虎哥審問了好幾次,卻因為與他一起的人被救走,便一直保持著沉默,什麽也不肯說。


    到了這個情況下,無崖子告訴他們,被救走的那人,就是背叛他們師門的大弟子,同時也曾是他的師兄無量子。其在京東、甚至京師結交甚廣,能夠出麵救他、包括掩藏他的人可能性很多。


    而且,聯想到這些人是從單將軍廟出來時就已經盯上了李清照的事,他也善意地提醒,需要加強對李家這裏的防護。


    “主要的人手也空下來了,那就在這附近尋個宅子租住下來,最近多警惕這周圍吧!”秦剛聽完虎哥迴來的匯報後先安排,“關鍵是要盡快查清楚,救了無量子的人是誰!”


    “師父當時已經跟著追蹤下去了!”聽了虎哥的話,秦剛也稍稍定心了許多,長門徐退的追蹤術十分了得,估計一定能有所獲。


    虎哥離開時,李迒正跟著李清照過來,很疑惑地問他:“你懂倭語?怎麽和我家這個倭衛講這麽長時間的話?”


    “會幾句簡單的,命令他一定要盡心保護好你們一家!”虎哥笑著對李迒說。


    沒多久,長門徐退竟然迴來了。


    不知為何,看到這個真倭人,竟然讓李迒有點害怕,他趕緊躲迴自己屋了。


    長門徐退先是看了看李清照,秦剛笑道:“無妨,你直接說吧!”


    長門徐退說出來的消息有點令人吃驚,救了無量子的人,竟然在繞了一大圈子之後,最後躲進了京城東麵的一處農家莊園裏,而這處莊園的主人姓趙,名叫趙思誠。


    “啊!”李清照驚叫一聲,無它,這趙思誠,正是趙挺之的次子,也是趙明誠的二兄。如此說來,之前跟蹤她、之後又去劫走可以證明她父親無罪的無量子的人,竟然會是趙家人。


    秦剛先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後問徐退:“此莊的防衛如何?我們從裏麵把人搶迴來的把握能有多大?”


    “他們搶人時,隻是突襲,趁的是我們沒防備。我跟著一路上,也觀察過了,沒什麽過強的好手,隻是人數多一點而已。如果是正麵對戰,我現在留在莊外盯著的那幾個人就足夠應對了。現在隻有一點,莊園裏的地方不小,需要想個辦法進去,要先行查清這無量子的藏身之處才好。”長門徐退充滿信心地說道。


    “嗯!”秦剛點點頭讚許道,“很好,你再去準備一下接應的人手,我和你一起過去!”


    “啊?你也要過去?”李清照驚訝道。


    “是啊,此事事關重大,這無量子不能有失,我得親自去盯著。”


    “那我也要去!”


    “胡鬧了,你去能幹什麽?”


    李清照一扭頭道:“你不帶我,我自己去找趙明誠,讓他帶我去!”


    “屬下護衛李小娘子去!”秦剛立即改變主意,並叫了長門徐退一起跟上。


    李清照知道此時趙明誠正在太學裏看書,於是就帶著兩名倭衛,來到太學門口,等看了一個認識的學生,就托他帶話進去給趙明誠。


    沒過一會兒,就見趙明誠急急忙忙地趕出來,並因為這次是李清照主動來找他,而激動得滿臉通紅:“清娘,你今天怎麽過來了?可有什麽急事?”


    “還能有什麽事?你前兩天不是說幫我打聽我家大人之事麽?你父親怎麽說?他能幫忙嗎?”李清照便以前幾天的事開口。


    “哦哦,這事是這樣的,我已經迴家向父親求過情。你應該知道家嚴的脾氣,他雖然是口頭上罵了我幾句,但是卻並沒有直接拒絕,所以我覺得他還是會去幫著找關係疏通的。原本我想等到有了消息與進展後再找你說說的。今天你既然直接過來了,我也就先告訴你吧!”


    李清照雖然相信對方的誠心,但是卻因為知道了背後事件的真相,便是極度看不起這趙明誠本人的迂腐與無用。


    不過,這次她過來,也是想利用一下對方的這個弱點。便沒有去提示這件事情背後的一些真相線索,卻隻是長歎了一口氣,憂鬱地說道:“這件事,我娘也迴去找了幾個舅舅幫忙,他們也是像你這樣子說過,都是也許、有可能,都不知道會怎麽樣?”


    “清娘,你放心好了。”趙明誠極其擔心李清照的這番質疑,趕緊拍著胸脯說自己父親已經把這事放在了心上,隻是沒辦成之前不會提早說而已。


    跟在李清照身後的秦剛忍不住哼了一聲,趙明誠這才注意到這兩個倭人,自然認不出其中一個就是秦剛,隻是十分疑惑。


    “多謝德甫兄了。”李清照自從與秦剛定親後,對趙明誠的稱唿便從“德甫哥”改為了“德甫兄”,在看到對方關注到了秦剛後便道,“家父入獄,家中無主事之人,舅舅那裏給我家請了幾個保護安全的倭衛。”


    “哦!要的,要的。”此時京城裏也有些家庭,會雇傭一些倭人護衛、高麗護衛,主要是由於這些人要價便宜、且做事極其認真負責。


    “你家在城東是不是有座莊園,裏麵有好玩的地方嗎?”李清照突然問道。


    “是有一座,是由二兄導甫在那裏打理。”趙明誠老老實實地迴答道,“莊園裏麵主要是一些莊稼地,也種了些蔬菜、果樹,還有兩片魚塘養了點魚,清娘是想……”


    “我被悶在家裏好多天了,德甫兄能陪我,去你二兄的這個莊園裏釣魚散散心嗎?”李清照突然提出了這個請求。


    秦剛與趙明誠都吃了一驚。


    “清娘想去,自然無妨。”趙明誠其實一直都在想辦法約李清照出來卻一直都未能成功,卻想不到今天對方竟主動提出,一時還有點猶豫道,“隻是不知令堂是否同意。”


    “他是個倭人,聽得懂我們講話,但不會說!”李清照先開口封住了秦剛的嘴,又說道,“他就是我娘派了保護我安全的,我們去,有他跟著,就沒事了。源護衛,是吧?”


    秦剛無奈,隻能一低頭道:“哈咿!”


    於是,趙明誠趕緊把專門接送他上下學的自家馬車叫來,秦剛與長門徐退作為護衛可以坐在車廂外的尾部。先是請李清照坐進車廂,雖然這裏麵還空,但是趙明誠猶豫了幾下,見李清照也未開口邀請,便就隻能與自家車夫一起坐在前麵車轅的兩邊。


    車子先是出了新曹門,然後向東駛了三裏多地,再折向南,很快便到了趙家莊園的門口。這時,卻發現莊園門口多了不少平時不太見著的守衛人手,並攔住了他們的馬車。


    趙明誠立刻很生氣地跳下馬車,大聲說道:“沒看見我是誰嗎?趕緊開門!”


    立刻有認識他的人站出來抱歉道:“三郎莫怪,這幾天莊園有事,二郎交待過,不能放外人進來!”


    “我是外人麽?清娘是外人麽?還不趕緊開門!”不解釋則罷,解釋了後趙明誠更生氣了!下人無奈,隻能一邊開門,一邊讓人趕緊通報趙家二郎趙思誠去。


    “二兄也是,大人隻是讓他幫著管管莊園,他倒把這裏當他自己的地方了,連我都不讓進!”趙明誠此時在李清照的眼前被自家人攔住,感覺十分丟麵子,比往常的火氣要大得多,他氣唿唿地迴到車駕上,對趕車的人道,“別理他們,我們進去直接去南邊,那邊修過兩處亭子,可以坐在亭子裏,一邊看風景,一邊釣魚。”


    趙明誠的馬車剛進了莊園,便瞧前麵急匆匆地走過來幾個人,領頭的一人,長相與趙明誠酷似,不過神情間卻多了幾分趙挺之的陰沉,也年長了幾歲,這便是他的二兄趙思誠了。


    趙思誠伸手一攔馬車,不悅地說道:“德甫!你來這裏作甚?”


    “明誠見過二兄。”趙明誠嘴上客氣,語氣卻不太好,“清娘想釣魚,我請她來咱莊上不行麽?”


    聽了此話,趙思誠卻是仿佛鬆了口氣般,他又轉過去看了看坐在馬車後麵的秦剛與長門徐退,問道:“這是?”


    “清娘家請的倭衛。”趙明誠氣唿唿地說,“也虧得她能這兩人陪著,否則在門口就要被你的手下都嚇壞了!”


    趙思誠的眼神有著一分不太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狠毒與嚴厲,但秦剛與長門徐退又豈會被他的眼神嚇退,反而挑釁性用著倭人慣有的眼光迴視過去!


    趙思誠於是迴到了車頭這裏,卻是立即換了一副很和藹的語氣,對著車廂裏行禮道:“哎呀,不知道是清娘想過來遊玩,哪裏會有不歡迎的道理啊!隻是莊園裏這幾天有重要的客人,你們別隨便往北邊走就行了!”


    李清照此時便大大方方地從車廂裏掀起窗簾,坐著向趙思誠行了一禮道:“謝謝導甫兄的提醒,清娘一定不會亂跑!”


    秦剛卻分明發現,趙思誠在看似很隨意的迴禮中,眼光銳利地已經向車廂裏掃了一圈,看了裏麵除了李清照外並無二人後,這才轉身不忘再次叮囑弟弟:“你就在南邊陪清娘釣魚好了,可千萬別往北邊去啊!那可是大人請來的重要客人,我先過去了!”


    趙明誠聽到他搬出了父親的名頭,雖然很不悅,但也隻能氣唿唿地哼了一聲。


    這邊的秦剛與長門徐退卻是相互對視了一眼:北邊!


    他們的馬車才往前走了沒多遠,突然就聽到後麵傳來一聲慘叫,秦剛與徐退坐在車後,看得十分真切,就是那個放他們進來的下人,正被趙思誠一鞭子抽倒在地,遠遠傳來趙思誠兇狠的斥罵聲:“……我怎麽說的……任何人不得放入……我放不放是我的事……我沒來就被放進來就是你的失職……”


    車頭的趙明誠、還有車廂裏的李清照,想必是早就知道這趙家二郎的這種脾氣,卻都沒當迴事,一路駛向南邊已經能夠看見的塘邊小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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