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東南水師目前訓練完畢可出征的八艘艦船全體出動。


    在駛出明州港時,還有點感覺這次南征艦隊有點底氣不足,但是在通過福清縣海上裏島後,便有了十二艘懸掛有流求水師旗幟的戰艦迅速駛來匯合。


    來的是流求水師的南洋艦隊,指揮官是神居水寨的老兵徐淼,此時不僅因重逢老上司趙駟而激動,更是為此次是可以跟隨秦剛出征而倍感榮耀。


    旗艦上秦剛的身邊,除了趙駟以及四個倭衛,就隻有李綱還不知曉流求的事情,但是在聽到徐淼不時地喊出口的“執政”的稱唿,卻絲毫不見其特別地詫異與好奇。


    秦剛注意了一下李綱的反應,找了一個空隨意地問他:“心裏沒什麽疑問嗎?”


    “老師行事天馬行空,無所不可為,無所不可能。如果是需要告訴學生的,一定會告訴。而至今未告訴的,一定會有老師自己的打算與計劃!”李綱認真地說道。


    “嗯!我現在有點相信了:伯紀你是天生有著宰相氣度的!”秦剛半真半假地讚歎道。


    “老師說笑吧?”李綱卻有些諤然。


    很快,流求來的戰艦也統一懸掛起了大宋東南水師旗幟,並調整了編隊,很快便顯示出一番殺氣騰騰的氣勢。


    沿途所遇上的同方向商船見到後,都極其興奮地調整航速,開始緊緊跟在這支龐大的艦隊後麵航行——這樣子來蹭一下護航的機會,不要太爽啊!


    南征艦隊走的是此時最通行的南洋航線,先是從廣州附近的海麵轉向西駛,在經過海南島南端後,徑直駛向交趾,然後沿著它的東海岸線繼續向南。


    在經過占城之後,跟在艦隊後麵的大部分商船便開始繼續沿著海岸線向西而行,而有部分商船在看到艦隊開始要轉向東向時,展開了一番議論:


    “咱皇宋水師是要向東去?難道是要去浡泥?那邊不是被三佛齊占領了嗎?”


    “哎呀!這就對了,咱的水師是去教訓三佛齊的。那裏的商貿被這幫龜孫禍害了好幾年,正常商線都中斷了,這次要是能恢複的,一定就有了掙大錢的機會!”


    “咱們的水師打得過三佛齊嗎?聽說三佛齊早就在這一片海域是絕對的霸主哎!”


    “那是之前咱們皇宋的水師沒空過來!你看到前麵艦隊的氣勢規模了麽?反正我賭我們皇宋水師能贏!”


    “那我也跟著你賭!”


    俗話說:富貴險中求!跑海的人,賭性總比一般人大得多。一些對於船上貨物的目的地並非有限製的商船,不僅僅隻是口頭上的打賭同,甚至他們直接選擇了繼續跟隨著南征艦隊前往浡泥,賭的就是這一迴的運氣與收獲。


    在看到這些商船繼續跟隨在後麵,秦剛便在一個停錨休息點時,命人鈄這些商船的代表叫到了旗艦上。


    “你們也想去浡泥?”


    “迴稟大帥老爺。”前來的商人代表搞不清秦剛的官職,但如此威風凜凜,喊大帥是不會錯的,“小人們看到大帥出師,便知一定會旗開得勝,於是想著跟在後麵,做一個見證者,同時也不瞞大帥知曉。這幾年,浡泥的宋商被三佛齊的惡官們禍害,我們也想看一看大帥如何幫我們宋商出這口氣!”


    “你們可有人了解這三佛齊以及他們軍隊的情況?”趙駟卻是很關心這個。


    幾名海商相互看了看,有一人站出來:“迴稟將軍,小人知道一些。這個三佛齊的國都在南麵的一塊陸地上,叫做巨港。他們國家隻養水師,號稱有萬艘戰艦,實際也要在千艘以上。他們隻控製沿海的港口城市,用他們的戰艦征服之後,都是水師的士兵進港管理。南洋這一帶,大家都靠貿易買賣的東西過日子,所以,三佛齊控製了海港,也就控製了這裏的所有地方。唯有願意躲在陸地深處過野人日子的部落可以不聽他們號令!”


    還有一人站出來說:“小人曾經看過他們與爪哇人進行的一場海戰,三佛齊的戰船雖然比不上大帥此次的船體高大,但也是在這片海域裏勝出一籌的。關鍵是他們的水手很優秀,船行的速度快,小船會被他們直撞翻;遇上大船的話,他們就會靠上去,讓跳舷過去的士兵攻擊。他們的士兵善於爬船,打仗很兇狠。而且,像將軍你們這樣的大型艦隊,須得預防他們的縱火船,他們會利用洋流與風向,提前放出去,再用火箭引燃。”


    趙駟見此人說得頭頭是道,甚喜:“來來來,你既然看過這三佛齊人的海戰,那你單獨與我細細講來,講得清楚,本將另有重賞!”


    秦剛看著趙駟將這幾人拉到一旁去細問,這時才對跟著一起過來的陳二、陳九兄弟倆說:“來之前,聽你們講過,這浡泥城,卻是建在距離港口還有有十裏深的地方。”


    陳九點頭道:“此地入秋後,海麵會有巨風,當地人的房屋多是木製,總要距離海邊遠一點才會安全。不過,卻有一條河流從浡泥城流向浡泥港入海。所以,稍小點的海船也是可以通過這條河直接開到城下的。”


    “眼下有一件有點風險的事情,不知道你們誰願意做?”


    兩人相視一看,繼而同聲說道:“巡使老爺為救我宋商派出大軍,我們兄弟二人甘為驅使,萬死不辭!”


    “去一人即可!”秦剛強調了一下,“正如你們所言,港口與城池還有一點距離,我等大軍進港,這浡泥城內必有準備。我擔心三佛齊的官員最後會狗急跳牆、拿城裏的宋商作人質。我本來就是想去解救他們的,不想在這裏生出意外。所以,我需要派一個值得他們信任的人,再帶些人預先進城,一是指導加強城裏宋商的自衛能力,二是要在關鍵的時候,也可在城內作些響應。”


    陳二卻是先明白了秦剛的隱含意思,先去浡泥城的人自然會有一定的風險,同時也存在著向三佛齊官員告密的風險,所以他們兄弟二人中,秦剛隻允許讓一個人過去。於是便主動請纓道:“那就由小人先過去吧!城裏的眾人也是小人熟得更多一些。”


    於是,秦剛就從後麵跟著的商船中征用了一艘,換成了陳二做船老大,帶了十五名裝成水手的流求神蛟軍士兵,提前去往浡泥,並囑咐他們,情願多花點錢打點,隻求順利入城就行。


    艦隊大軍在這個停錨點多休息了一天,於是便繼續航行。


    為了防止打草驚蛇,徐淼主動帶了兩艘輔船在前麵五裏左右的距離開道。


    就在靠近浡泥港快五十裏的範圍時,前麵出現了三佛齊的兩艘巡邏船,並且氣勢洶洶地攔在在那,要求最前麵的兩艘輔船停船接受檢查!


    這兩艘流求輔船便作出順從的樣子,讓三佛齊的戰船靠上來,結果卻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攻過去,很快就控製了對方的船隻。


    甚至,在這兩艘船上的徐淼都有點感覺:宋商所談的三佛齊士兵的勇猛,有點言過其實了。


    經請示旗艦後,徐淼便安排自己人操縱著這兩艘三佛齊的巡邏船,在前麵帶路,引領著後麵的水師大部隊一路暢通無阻地駛進了浡泥港。


    一直進了浡泥港,這才明白這何這裏會成為南洋海商們的青睞之地:


    沿著一路北海岸線向東,突然就向南向西拐進去出現了一片寬闊的天然港灣,北麵伸出來的半島完美地攔住了當地絕大多數的海洋風暴,而向裏直到當地最長的汶萊河入海口的天然港口裏,可同時容納數百艘的大海船進港靠岸。


    隻是此時港內停著的卻少有商船,基本上都是與他們俘獲的那艘巡邏船一樣的三佛齊戰船。


    由於沒有收到警報,它們都零亂地停在港內,船上的水手與士兵也都懶洋洋地躺在甲板上,此時正吃驚地看著兩艘自家的巡邏船正帶進港內的陌生海船,一艘、兩艘、三艘……越來越多。


    而且這些海船上還掛著與以往那些宋朝商船不一樣的漢字旗幟,甚至它們的外形還有著讓人說不出感覺的那種兇狠的感覺,感覺不太像是普通的商船,倒像是……像是……


    “嘀——嘀嘀——!”


    第一艘感覺到危險的三佛齊戰船上終於吹響了尖厲的示警笛聲,但即便是如此,碼頭上以及戰船上的那些士兵都是一臉的茫然,更關鍵的是,他們多數都身著簡單的布衣短褲,武器都不知道放在哪裏呢!


    秦剛的旗艦上開始發出旗語,一是通知各艦船直接向鄰近的對方艦船發動自由攻擊,二是嚴令隻能使用刀箭,不得貿然使用轟天雷等火器。


    “也是!殺雞焉用牛刀。”李綱在西北就見識過轟天雷的威力,此時站在秦剛身邊讚同道。


    “我隻是覺得三佛齊人的這些船真是好啊!都是用著上好的紅木而造的!”秦剛卻是喃喃自語道,“要是用了火器,把它們炸壞、燒壞,該多可惜啊!”


    “……”李綱無語中。


    當然,指揮官們還是有著臨機處決權的。


    他們的確也遇上了少數麻煩一點的對手,這些三佛齊人雖然沒有盔甲,但是他們赤著腳在船身上下靈活得像一隻隻猴子。


    雖然大部分的戰船都被宋兵控製住了,但是依舊還是有一部分人狂叫著他們聽不懂的語言,通過桅杆、纜繩、甚至跳到沒有風浪的港口的水裏,企圖重新糾結起反攻的力量。


    不得已,在他們漸漸地集中在一艘相對距離宋艦有點距離的戰船上足有五六十人的時候,李淼一聲令下,五六名優選出來的擲彈兵在甲板上進行著極限助跑,然後陸續將手裏的轟天雷準確地扔進這艘最後企圖反抗的戰船。


    “轟!轟轟!……”這艘戰船上火光四起,血肉橫飛,伴隨著衝天的煙霧,待巨響停息、煙霧散去,一切便都停止了。


    此時,浡泥城總督府,也就是過去的浡泥王宮。


    雖然浡泥城並不大,無論是城牆還是城內的房屋都顯得有些破舊,但是這個占據了整個城近三分之一的舊王宮卻是修建得非常氣派,房屋大量采用了石塊,足以抵禦住這裏常見的各種暴風雨天氣,同時王宮也是修在了全城最高的地方,足以俯視全城的每一處角落。


    三佛齊人來了之後,浡泥王逃到了叢林裏,這裏便改成了浡泥總督府。


    而在這裏的一切,都令如今的浡泥總督信訶蘇拉感覺非常滿意。


    浡泥港城的富足,遠超過同僚們的想象。


    當然,在這距離三佛齊首都最東邊的遙遠港口,信訶蘇拉足可一手遮天,他一方麵瘋狂地在港口向來往的所有商船收取最苛刻的稅收,並將絕大部分的財富都搬入了他的私人倉庫。另一方麵,他卻頻頻寫信給巨港城裏的國王與朝廷,深情傾訴著他在浡泥這裏的艱苦歲月,同時表示,無論如何他都會在這裏為帝國堅守著最東部的最前哨。


    不過,三年的任期很快就要到了。


    信訶蘇拉總督決定在離任之前,要對浡泥城進行一輪最徹底的瘋狂搜刮,他不僅希望這次能夠把他即將離開浡泥的私船盡數裝滿,同時也是給後任留下一個盡可能殘破的浡泥城,以證明他過去三年在這裏的不容易。


    信訶蘇拉正在內室裏合上剛剛看完的賬本,滿意地閉上了眼睛,盡情地想像著這些已經到手的財富,再加上過幾天即將開始對城裏那些剩餘宋商的勒索所得,這一切能夠形成一筆多麽大的數字,其實他已經沒有了具體的概念!


    這個數字意味著值多少錢並不重要!它們能夠讓自己奢侈地生活多少年也不重要!刻在他骨子裏對於財富的貪婪追求本性讓他無法停止自己的瘋狂追求。


    這時外麵傳來了敲門的聲音,他走了出去,在外麵坐下來之後,才道:“進來!”


    進來的是自己的衛兵,說是港口那裏似乎有點亂,但卻一直沒有人傳來確切的信息。


    “這點事就已經忙亂了嗎?”信訶蘇拉極其不滿地斜眼看了一下,“港口那裏有我們的無敵戰船!誰敢在那裏鬧事?一定是有新來的商船,巴塔羅下手太重了吧?”


    巴塔羅是他手下的戰船司令,原來在攻打浡泥港時就有二十艘戰船,在占領了之後,加上收編原浡泥國的戰船,還有這兩年他賺了錢後也陸續添置了一些,目前已經有了足足四十艘,這樣的實力讓他在這一片海域中擁有著無與倫比的信心。


    “要不要把衛隊調迴來一些人,去查看一下港口的情況?”手下人試探著問。


    “你昏頭了麽?”信訶蘇拉火冒三丈,他的衛隊目前正被他派去看守著這三年在浡泥城搜刮到財富的金庫,能有什麽事情要比他的金庫更為重要,“巴塔羅要是連港口那點小事都對付不了的話,就叫他直接投海自盡好了!”


    信訶蘇拉不知道,他的這一句迴答,為他個人關上了能夠逃生的最後一點可能。


    公元十二世紀時的南洋形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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