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寧豪爽,耶律南仙有心事,兄妹倆又被秦剛以不同度數的混酒勸著,很快便酩酊大醉,而秦剛則是非常注意地隻喝一種酒,李清照又是酒量甚好,兩人便是清醒著迴去的。


    在迴去的路上,李清照卻是冷不防地狠踩了秦剛一腳,秦剛正要唿痛,卻被李清照一個眼神逼住,並道:“我算是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契丹女子就是被你四處顯擺招惹來的!這次我先放過了你,但凡再有下次,給我小心來著。”


    秦剛自知理虧,但聽著這話,卻又似乎算是過關,隻能訕訕地點頭。


    第二天,耶律寧醒來,便叫過秦剛,二人在房中密議多時,終於就這天津寨之事,議出了一個他可迴去交差的大體方案出來。


    按耶律郭三的思路,他是懷疑這蕭得裏底與李寧一在天津所建的墟寨有暗地裏通宋之嫌疑。而且對宋出售軍馬,也是嚴重違法之事,如果能夠查實此事,一則對內可以把蕭得裏底給扳倒,他則有希望能做上知南京留守事的位置,二則至少可以借此事對宋挑釁,借口追查遼國走私戰馬,派兵南下劫掠一番。


    耶律寧雖然是遼國人,但是他也是讀著儒家經典長大,自然也有點最基本的息兵止爭、和平發展的政治理念,倘若因為此事引起遼宋之間的戰爭,定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而且南京道直麵著大宋河北路及滄州,如果兩國開戰,首先就會讓他與秦剛成為了需要直接開戰的敵對雙方,這更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


    所以,他們倆的第一個共識就是,避免兩國激化矛盾並引發戰爭。


    秦剛也坦然告訴耶律寧,天津寨賣出去的戰馬的確大部分都到了河北,但是他積極購置戰馬的目的恰恰是為了兩國的和平。因為宋軍缺乏戰馬,就便與遼軍的進攻實力形不成對等,從而令遼軍隨時可以南下,戰爭便隨時能夠發生。


    但是,如果宋軍也能建成相對強勁的騎兵,可以在原野上與遼軍形成對峙,戰爭才不會成為像耶律郭三這些人的口頭禪。


    “那宋軍的騎兵強大了之後,就不會想著光複幽雲十六州嗎?這可是你們大宋君臣念念不忘之事啊!”耶律寧也提出了他的擔心。


    “我不否認你說的擔心有這個可能。隻是,看大宋如今的官場鬥爭,這件事情的可能性太小。”秦剛轉而再對他講,“耶律兄如果你要信得過秦剛的話,就請記住一句話,大遼的危險不在於南邊,而在北邊!”


    “北邊……北邊會是哪裏?”耶律寧還想追問,卻見秦剛並沒有繼續迴答的意思,這才作罷。


    第二個共識應該是,決不能暴露秦剛與所謂高麗長公主之間的戀情。當然這點對於秦剛而言更為重要,因為他是怕被真的高麗長公主知道後,來找自己的麻煩。


    在那天之後,他還是專門去找了那幾個錯識的高麗商人並進行千叮萬囑:高麗長公主此行是秘密私服出訪,可不能對外宣揚,否則就不再準許他們再來天津墟寨做生意。


    所以基於這兩個共識,耶律寧接受了秦剛的建議,他此行迴去後,隻需要迴報在這天津寨內進行買馬與賣米的商人都是高麗人。畢竟就目前而言,賣給高麗的戰馬、以及向高麗人買米,都是合法的生意,談不上有什麽過錯。


    而這樣的結果迴報到析津府與南大王院之後,耶律郭三唯一可以生事的,就是去找高麗人的麻煩。


    要想明的來,可以想辦法去尋找高麗商人將戰馬轉賣給宋人的證據,然後拿著這些證據去找高麗王朝討說法,懲治當事人、杜絕之後隱患,甚至都可以因此而叫停高麗人來購買軍馬的交易資格。


    如果嫌這樣做很麻煩,也可來暗的,跟上高麗商人買到馬的海船,想辦法在海上把它們搞沉,讓這些商人血本無歸。雖然說大遼的水軍不怎麽樣,但是軍隊對付商人,還是有一定優勢的。


    秦剛與耶律寧既然能想到這一點,那就必須要在耶律郭三真的這樣做之前想好對策,因為這樣子看來,不論郭三將軍來明的還是來暗的,離開天津港的運馬海船都是關鍵。


    秦剛有點吃不準耶律寧與這耶律郭三之間的關係,他思考了一下試探著說道:“大遼鐵騎橫行天下,如果是在陸地自然無須多慮,但是郭三將軍如果是要領水軍在這海上攔截,我倒是聽得長公主說過,海上行商,最厲害的卻是海盜。海商一般都會選擇給海盜買路錢免劫,甚至有強大的海商還會再多給一份護航錢確保自己的安全。我卻擔心大遼水軍一旦遇上了海盜,難免會吃虧,卻是失了遼國的麵子。”


    “這商貿之事,原本就有買賣的規矩在前,願買願賣之事,他郭三如果非要破壞這一規矩,一心到海麵上去滋事,就算失了麵子,那也是他個人的麵子,卻也與遼國無關。”耶律寧卻是非常直白地說道。


    “那我就提醒這些商人,近期也別怕花錢了,能夠請到海盜來護航是最為妥當。”秦剛更進一步地說出了自己的意思。其實這些護航的所謂海盜,就是他要求在浮陽水寨積極做好準備的新滄水軍。


    “嗯!能讓這幫武夫吃點苦頭也是好!”


    他們倆居然在這裏開始算計著耶律郭三有可能的失策與吃虧,而耶律寧看起來也絲毫沒有為此而內疚的樣子,卻是令秦剛終為此事放下了心來。


    而關於天津寨與港口,那卻明顯是蕭得裏底的管轄範圍,也就是他耶律寧打著南大王府欽命調查的旗號,才能在這裏走來走去。所以耶律郭三無論怎樣,也是不會在寨子裏外及附近選擇輕易動手的。


    大事既然商議完畢,耶律寧便決定早日迴析津府,以告訴耶律郭三他在這裏的調查結果,然後再去看他的反應與後續行動。


    秦剛自然說也是要與所謂的高麗長公主自海路各迴各家了。


    臨行之際,耶律南仙卻是看見了李清照的右手手腕,戴起了那隻她曾在吳王府打賭輸給秦剛的手鐲,心中甚是明白李清照的小心思。


    不過在此時,卻是走到了她的身邊,從自己手上摘下了另一隻手鐲,輕聲說道:“這隻與你那隻原是一對,今日我便將這隻也送予長公主殿下,希望你與秦兄自成一對、永結連理。”


    李清照專門戴上了這隻手鐲,是前一日對秦剛逼問他在西夏與耶律南仙交往中的細節時,秦剛主動交待並拿出來的。而專門選在此時戴上,便有點小女生的示威意思在內。卻想不到,早已想通了的耶律南仙反倒大大方方地將另一隻也送給了她,反倒顯得她有點小家子氣了。


    正在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時候,耶律南仙已轉身告辭,遠遠地卻又大聲說道:“秦兄還贏了我一副玉石瓔珞,不知有無送給長公主?”


    李清照突聽此話,頓時心頭一陣火起,轉頭怒視秦剛。


    秦剛哪知耶律南仙會搞這麽一出,立即委屈地說:“玉石掛件,不怎麽值錢,那次迴去時就送給了隨我護衛的李二鐵了!”


    “真送了?”


    “真送了!”


    “我馬上寫信去問駟哥,你不許去串供!”


    “我又沒做虧心事,我犯得著串供嘛!”秦剛哭笑不得。


    此後,再看著已經上馬遠行的耶律寧的隊伍,心想:這次來天津,事情看似相對圓滿地解決了,可也是臨時多出了不少的變化,也不知今後是否會引發出更多的問題,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於是,他們也上了海船,啟航返迴浮陽寨。


    這次迴程中的海麵有了些風浪,李清照顯然是開始有了暈船的反應,嘔吐得甚是厲害,小臉也變得慘白。


    秦剛便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一直緊握著她的小手,看她嘔吐得實在厲害,實在沒辦法了,竟然哼唱起一首頗為怪異的歌曲來分散她的注意力: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擦幹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擦幹淚不要問,為什麽!”


    ……


    李清照雖然已經吐得非常地難受,但是也被他唱的這極其淺顯直白的歌詞所吸引,卻是軟軟地躺在他的懷中微笑著細聽不語。


    唱完了這首歌後,秦剛看著李清照蒼白的小臉,心疼地說道:“再忍一會兒,很快就要到浮陽寨了。”


    聽了這話,剛剛閉起雙眼的李清照卻是一下子睜了開來,她輕輕地用氣息說著:“徐之,我倒情願浮陽寨還有很遠很遠的路程,如此這般,我便可以一直躺在你的懷中。”


    “小傻瓜,你都吐成了這樣,須得盡快迴到岸上休息。這海船的顛簸,隻能是慢慢多乘坐幾次才能適應,必須要及時恢複才行。”秦剛愛憐地撫摸著她的頭發,這卻是他當時在京城中曾想過又根本不敢有過的舉動。


    卻不曾知,經曆了這次難忘的行程之後,他們倆人之間卻是可以走得如此之近。


    “算算日子,京城的家裏人差不多再過兩三日便要到滄州了。而我這次隨他們迴去之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於你。”李清照此時卻不得不提起了這件傷心之事,眼中的淚水卻是一下子便湧了出來。


    “清娘。”秦剛心裏一陣激動,突然下了決心說道,“如果這次你家中來人,我便托他們帶話給你父親,隻要他不示反對,我便在京中委托有名望之人去你家提親如何?”


    “啊?”李清照聽了後,明顯地身子一僵,若放往日,她對這樣的話自然是害羞得不知如何迴應才好,再怎麽也會先是斥責秦剛這是說的什麽莽撞之話,她豈會如此輕易地就會同意將自己嫁給他了呢!


    可是,這兩日,她早就將自己代入進了所謂高麗長公主的身份裏,卻是與秦剛已經有了私訂終身的約定,所以此時聽聞這“提親”一事,竟然卻是在心中一下子多了幾分期待。


    “隻是,我爹爹他心中對你似有成見。我擔心此事難以成行。”李清照不無憂慮地說出了她的擔憂。


    “那沒關係。萬事開頭難,我總要先說出我的心意!”秦剛緊握著她的小手中,傳遞得不僅僅是可感覺到的溫度與熱量,更有他堅定無比的信心,“先有第一次,一次不行我就提兩次!我總是要向他表明出我是真心愛你的心意!”


    “羞死人了,我不聽!”李清照畢竟還是這個時代的女孩兒,猛然聽到了“愛”字從秦剛的口中說出,禁不住地往他的懷裏鑽去。


    秦剛的此時,竟也癡了,若不是擔心清娘的暈船症狀,在他的內心,也是期待著這段的航行,可以無限地延長,甚至永遠地不要結束。


    事與願違,從天津到浮陽的行程很快,甲板上開始忙碌著開始進行進港並靠上碼頭準備的水手們的大聲操作,終於還是提醒了他們。


    沉浸於難得的幸福之中的兩人立即相互鬆開了雙手,再各自站了起來,李清照的臉上騰起的紅雲久久不能消散下去。


    秦剛也隨手掩飾地忙著去倒了一杯水遞過去,讓她趕緊喝上幾口,調整一下狀態。等到船隻進了港,接下迴到了陸地上,隻需要休息一會兒,就會很容易恢複正常了。


    上岸之後,安排好李清照休息了之後,秦剛直接去召集起水軍將領,對於接下來將要實施的行動進行具體的部署:


    隻要耶律寧將他們商定的調查結果報迴去後,基本可以預計到的便是:在下一次的戰馬交易之後,耶律郭三必然會有所行動。


    隻是,對於秦剛而言,那批戰馬可是他用足額的流求糧食交換而來,運出天津港之後,無論是被其監視、還是直接被其攔截,都是不可接受的。因此,必要的準備與反擊是必然的,同時,這也將會是他們給予耶律郭三——這個在南京道存在的最大麻煩以狠狠教訓的最好時機。


    “還得要讓遼人好好地明白,在大海上,可不是由他們隨意作主的地方!”


    大事議定,水寨這邊已經安排好了馬車,讓他們一路迴到滄州。


    也算是迴來的及時,第二天一早,居然就得到了通報,京城來接清娘的人已經到了滄州城外,而且來人竟是李清照的三舅王仲琓。


    原來,李清照離家出走之後,家裏是亂作一團,這李格非雖然是當家的事主,但是關心則亂,一下子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實李迒是知道阿姊的去向,但他人小鬼大,當然不會自己主動去說,倒是把自己的父親在家中急得團團亂轉。


    好在王氏雖然自己也想不出辦法,但能叫來自家的兄弟。王仲琓作為李清照還在京城的娘舅,這個時候就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王仲琓先是提醒李格非,女孩子家還未出閣,這種離家出走的事情,不宜大張旗鼓,以免日後生出麻煩,立即先對外宣稱是讓她去了山東老家。


    在官場上,讓李格非在開封府衙中找幾個相對靠譜又守得住話的同僚,悄悄地把話遞了,讓他們幫著在京城各處城門那裏找找線索。


    在私下裏,好歹王仲琓多生了幾個兒子,表妹出了事,幾個表哥各自帶了人立即出動在京城裏四處尋找。


    這一番安排下來,倒是讓李格非夫婦倆人稍稍心安下來。


    倒是王氏此時才開始不住地抹了眼淚埋怨:“這清娘平時都是被你寵溺慣了的,你也不是不知道,這婚姻大事,雖然最後都得是要聽父母之言,但你對她,總得要慢慢商議著、勸說著才好,你就這麽直接地一講,以她那脾氣,還不指定就是要生出這些事來麽?”


    “此時說這些,又有甚用!”李格非也是悔恨不已。


    “依我之見,隻要她迴來,她要喜歡那個秦剛,也就隨她的心意吧!你差個人去問問對方的意思呢,我瞧這孩子也是不錯的!”


    “現在提這事情……對,對了,秦剛,快讓仲琓托人去滄州問問……”


    還好,安排去滄州問信的人還沒有出發,秦剛派到京城裏報信的人已經來到了李家。


    聽聞了這一消息,李家所有人才放下了一大半的心,接著王仲琓繼續安慰妹妹:“文叔公務丟不得,你又不方便出門。那幾個小子在京城裏找找人還可以,去滄州接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保證把清娘一根頭發不少地帶迴來!”


    這李格非自然是對這個內弟千謝萬謝,口中念叨著“最親不過娘舅啊!”。


    於是王仲琓帶了兩個下人,跟著秦剛派出報信的人,一路急急趕來,竟然在路上也沒多休息,硬是要比秦剛他們推算到滄州的時間還要早了兩天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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