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子桑榆和郭雨蘭因火燒坤寧宮一案,被處以死刑。


    郭雨蘭在刑場上大哭大鬧,“我是郭家的人,皇上你不能處死我。郭家的人會為我報仇的!皇上你不能這麽對我。”


    旁邊的鬱裳格外沉默。


    她想起臨刑的前一晚,拓跋諶來牢房裏送行。


    那張寫著她名字的字,最終由楚媚交到了拓跋諶手中。


    拓跋諶是拿著這張紙條來的,他的臉色平靜,“這是你的東西。”


    “讓皇上見笑了。”鬱裳隻是淺笑,收起這張紙條。


    她明明是亡國後裔,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甚至可以說前半生都在想著怎麽弄死他,還在湖心小島打了一架。


    但是從他們相遇之後,從她變成鬱裳的人生開始,一切都變了。她現在都不叫自己子桑榆,而是自稱鬱裳。


    她早就不是那個子桑榆了。那個真正以複仇為己任的子桑榆,死在洛陽城外的湖心小島。


    重新活過來的鬱裳,隻是一個普通女子。


    “你對楚媚做的事情,我不會原諒。但是最後……”拓跋諶說到這裏,漆黑而毫無感情的眼眸望著她,“謝謝。”


    鬱裳笑了笑,眼淚在眼眶打轉,但強忍著不落下。


    她知道他在謝什麽,謝謝最後她幫了楚媚一次,謝謝最後她說出了柯晴枝的名字,謝謝她的心境破了,謝謝他們夫妻倆現在能夠毫無間隙的甜蜜蜜。


    如果當時沒有她,楚媚也無法打破這個缺口。


    也不止是謝謝,還有更複雜的情緒隱藏在謝謝兩個字之中。


    拓跋諶現在已經清楚,鬱裳就是因為他而破了心境,才無法抗衡楚媚的幻術。若是沒有他,沒有這張寫著鬱裳名字的字條,她還是那個子桑榆,哪怕隻是強撐的子桑榆。


    如果是子桑榆,也就不用怕楚媚的幻術了。


    這大概就是一飲一啄,老天自有定數。


    鬱裳甚至在他眼中看出了一絲波動。那種情感大概就是在說,拋開各自身份立場,拋開前塵往事,雖然謝謝她破了心境,但是也抱歉自己是那個破了她心境的人。


    看我半輩子荒唐,一事無成,但是臨死之前,總算是沒有看錯人。


    就是這樣的眼神,這樣兩個字,鬱裳就覺得,夠了。


    就是這樣的拓跋諶,所以才是她最喜歡的人。


    此時站在刑場之上,望著四周黑壓壓一片人,上麵監斬的判官正在宣讀判決,旁邊的郭雨蘭嚇的哭爹喊娘,鬱裳的眼中卻全部都是關於那個人的迴憶。


    他一襲黑色錦袍站在坤寧宮的門口,夜裏雪花飄落,他就這麽靜靜地站著,遠遠地望著裏麵的寢宮。


    雪花飄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世間最美的畫卷。


    他在暖黃色的燭火下提筆書寫,鬱裳,她的名字。連那清冷的臉,也因為燭火浮現溫暖的顏色。


    她捧著他寫的字,那一刻,滿心歡喜。


    “斬!”


    下一刻,世界黑了。


    ……


    唐如嫿的頭七之後,逍遙王迴到了戰場,大概也隻有如今的戰事,能夠讓他內心稍微好受一些。  而新晉王朝徹底陷入內亂之中。裴家完了隻是一個導火索,宏帝和煦親王反目,每天都有不同的流言傳來,誰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這兩個人都被流言徹底抹黑了


    。


    不過總的來說,煦親王不是宏帝的對手,隻能被逼退在狹小一角。


    而新晉的內亂,對於北宸來說更加有利,前方戰場頻頻捷報,而且又開始有大批的州郡主動來投。


    一時間,北宸滅掉新晉,幾乎是大勢所趨。而就在此時,一直隱忍不動手的大梁也出手了,才恰恰穩住新晉崩潰的局勢。


    在這樣一種環境下,拓跋諶終於暫時迴到了京都休養調整。


    “最近總覺得很疲倦,難道是因為夏天到了比較困乏。”楚媚自言自語。


    雲雀說道,“娘娘不僅貪睡了些,最近食欲也不好,總要吃酸蘿卜開胃,該不會是生了什麽病吧?”


    “不會,我感覺自己倒是挺正常的。”楚媚不以為意擺擺手,結果身子一晃,暈倒在了榻上。


    雲雀臉色大變,“來人啊,快請禦醫!快通知皇上!”


    心裏升起一股不安,難道是誰對娘娘下手了?竟然能讓娘娘神不知鬼不覺中毒,這下可難辦了。


    此時新建的坤寧宮裏,一堆禦醫跪在地上,拓跋諶麵沉如水,青蓮雲雀等人也都滿是擔心。


    過了好一會兒,太醫院院長才顫巍巍說道,“恭喜皇上。”


    “恭喜什麽,我家娘娘都生病了,有什麽好恭喜的。”青蓮心直口快。


    那禦醫笑道,“大喜啊。娘娘這是喜脈,懷孕了,因為最近操勞過度,才會暈倒。隻要平時放寬心情,好好養胎,就不會有事了。”


    “什……什麽?”就是泰山崩於眼前也麵不改色的拓跋諶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你說楚媚有孕了?”


    “對。恭喜皇上,恭喜皇後娘娘,娘娘已經懷孕一個月了。”那禦醫作揖。


    拓跋諶滿臉喜色,“太好了,綰綰懷孕了,朕有孩子了!朕和綰綰有孩子了!來人啊,有賞,統統有賞!”


    楚媚剛剛醒來就聽見這麽一句話,自己給自己把了一次脈才道,“原來,我竟然懷孕了。”


    “綰綰,你是大夫,竟然不知道自己懷孕,害朕還以為你……如今正好,太好了。”拓跋諶欣喜說道。


    楚媚臉頰浮現一抹紅暈,“臣妾……沒注意。”


    “看來朕最近這段時間的努力還是很有用的,綰綰你看,這麽快就……”


    不等拓跋諶說完,楚媚連忙捂住他的嘴巴,美眸瞪著他,流氓!當著這一屋子人,你在說些什麽呢!


    屋子裏的禦醫和奴婢們都是想笑不敢笑,全部低垂著頭。


    “朕要犒賞天下。”


    皇後娘娘有喜,一下子成了北宸國最大的喜事。這孩子還沒出生呢,皇上就已經賞了又賞。


    宮廷到民間,朝廷到軍方,人人有賞賜。


    這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皇族有後,百姓們也高興。


    本來拓跋諶都已經打算再次出征,因為楚媚懷孕,又延長了歸期。


    幾家歡喜幾家愁。


    拓跋諶和楚媚高興,但是也有人不高興。歐陽萱就不必說了,連一向低調的喬湘雲也忍不住。


    她雖然很少出手,但每次出手,都能一舉定乾坤。


    喬湘雲拿起筆,在紙上先寫了一個毒,但是思慮過後就撕了。


    以楚媚的醫術,想要對她下毒,實在是太難了。成功的可能性太低。


    接著又寫了一個殺,想了一會兒歎息一聲也撕了。


    楚媚本就是江湖中人,武功不低,身邊的護衛也不差,這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喬湘雲自問在拓跋諶的保護之下,連刺客都無法安排進皇宮。更何況刺殺。


    至於離間兩個字,她幹脆連寫都沒寫。拓跋諶和楚媚的感情,外人真的很難離間,除非他們自己出問題。


    但是現在有了身孕,好端端的這兩人也不可能有什麽問題。


    或者等拓跋諶走了之後,再伺機而動?不,等拓跋諶離開之後,為了楚媚的安全起見,坤寧宮肯定會變成禁地,楚媚也不會出宮。


    反而是現在拓跋諶還在,大家都慶祝楚媚懷孕互相恭喜道賀,這時候才有機會。


    楚媚也會覺得,沒人敢在拓跋諶眼皮子底下動手。


    所以,還是得現在就開始謀劃,關鍵是,她平時對付別人的法子,用來對付楚媚,竟然一個都不適用。


    最終,喬湘雲在紙上寫了一個字,祭祖。


    看來這件事成不成,最終還得看風鈴苑那邊的動靜。喬湘雲雖然想要楚媚死,但是,她可不想拖自己下水。


    那自己就幫歐陽萱一把,促成她動手好了。  “翠竹,找個隱秘渠道,把上次商鋪裏收上來的那件稀罕物,想個辦法,送到歐陽萱手中。”喬湘雲唇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仿佛大家閨秀一般端莊淑雅,“一定要送


    的看不出是我們送的。”


    書竹福身,“是,奴婢這就下去安排。”


    風鈴苑裏,歐陽萱氣唿唿的走來走去。  “好不容易柯晴枝閉嘴了,蘭妃被斬,顏妃被趕走,湘妃和沈妃都低調的偏安一隅也就算了,後宮之中,就隻剩下楚媚這麽礙眼。”歐陽萱怒道,“本來她就得寵,現在


    還懷了孩子。女孩還好,如果是個皇子,諶哥哥肯定會立那個孩子為太子。”


    皇後的第一個兒子,就是皇族嫡長子,立為太子,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楚媚無子已經如此得寵,一旦有了孩子,那又會是怎麽樣的境地。


    歐陽萱簡直不敢想象。


    “貴妃娘娘,您別生氣,咱們總是有辦法的。”鈴兒勸道。


    歐陽萱怒道,“有什麽辦法,那個柯晴枝都成那樣子了,誰還能給我出主意,真是麻煩!”


    “娘娘,前幾日下麵的奴才倒是送了一樣好東西過來,如果使用得當,誰知道楚皇後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鈴兒說道。


    歐陽萱臉色這才好了一些,“好東西,什麽東西?”


    鈴兒低聲耳語,歐陽萱不由哈哈大笑。  “好!好!他們倒是辦事得力,如果這件事辦得好,人人都有賞。楚媚啊楚媚,就算你先懷孕又怎麽樣,能不能生下來才是本事。如果你從此都不能懷孕了,我就不信諶哥哥還不寵幸別的女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果拓跋皇族下一代沒有子嗣,你以為你還能得諶哥哥獨寵嗎?你以為懷孕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這反而是我最大的轉機


    。”  歐陽萱眼神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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