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轉頭,皺著眉,一臉複雜。


    “怎麽了?”顧寅問他。


    許奚欲言又止,好似難言。但掙紮了一下後,他還是決定問出來:“你剛才說……是隻想約我?”


    他也是現在腦子裏空一點了,才反應過來顧寅那句話。


    “啊。對啊。”


    “什麽意思?什麽叫隻想約我?”


    突然被如此直白地問,顧寅有點難為情。不過在這樣難為情的情緒裏,又有點高興,畢竟許奚沒有忽略他的話。


    “就是,”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掩飾著緊張,“就是想約你出來走走來著。”


    許奚盯著顧寅的臉琢磨,試圖解讀這話的意思。


    “其實,”顧寅繼續道,“好幾天前就想約你出來走走的。晚上的時候你說要陪你哥。然後這幾天我們開會的時間又比較緊,一直都沒有機會。”


    “所以……”


    “所以,剛好今天有半天的時間,就想跟你出來走走。”


    再不明白就說不過去了。


    許奚突然一陣懊惱,甚至有點氣自己怎麽就這麽遲鈍。


    他立馬就明白了蔣池這幾天些微的反常,以及他今天臨時拒絕的原因。


    “許奚……”顧寅還沒說完,許奚就打斷了他。


    “別。”許奚有點慌亂,“不要說下去了。”


    “小奚……”顧寅不死心。


    “我喜歡的是他。”


    話一落,顧寅怔住了。


    許奚轉迴頭,看著遠處那片黃燦燦的花田,兀自說道:“我喜歡的是他。他不是我的哥哥,是我在大學時候的戀人。”


    “可你們……”顧寅沒有說下去。


    “不像戀人對不對?”許奚幫他補全了這句話。


    顧寅有點抱歉,但也沒說什麽。


    “我們分開過。因為那次事故。他不願意我陪著他。”許奚停頓了好一陣兒,仿佛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把與蔣池分開的那五年重新上演了一遍,“現在,他能接受我繼續留在他身邊,我已經很開心了。”


    顧寅被這番話驚訝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啞然了好久。


    “所以,對不起。之前是我沒有太反應過來,因為我的心思全都在他身上。可能我的某些行為給了你錯誤的暗示,對此我很抱歉。”


    顧寅搖搖頭,沒接話。


    他得花時間消化這番話。


    風吹了一陣兒,花田裏的向日葵在輕輕地搖晃。兩人無言地坐著。


    “你就那麽喜歡?”臨了,顧寅有點不甘心地問。


    “當然。我隻喜歡過他一個人。”


    “可是,”顧寅斟酌道,“以我的經驗,他已經……”


    許奚知道他要說什麽。


    他也是醫生,對蔣池的情況有個大概的了解也是很正常的。


    “那些都沒關係。”他輕輕歎氣,“你不明白,比起能陪著他,那些什麽都算不上。”


    那一刻顧寅忽然明白,他其實並未進過賽道,因為許奚的賽道上,隻有蔣池一個人,隻為他一個人而開。


    他自嘲地笑笑:“要是我能在他之前遇到你就好了。”


    許奚也跟著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第21章


    許奚迴酒店後就一直很安靜。


    下午蔣池得去開會。他極少地沒問他中午吃了什麽,隻是看著時間點送他過去。


    路上還是跟顧寅一起的,但是因為上午的事情,兩人也沒說兩句。


    那天晚上結束得完,一行人迴到酒店的時候,已經九點的樣子了。


    “我幫你洗澡嗎?”進門後,許奚問蔣池。


    “沒事。不用。”蔣池淡淡拒絕。


    許奚沒再勉強,自己先去洗漱了,出來後就上了床。


    洗手間裏的洗漱聲時斷時續,好一會兒之後才完全停下來。


    從洗手間出來時,蔣池看到房間裏的燈已經關了,隻有門口的壁燈還亮著。


    他猜測許奚今天出去太累,所以才早早地睡下了,並沒有往其他的地方想。


    這十多天裏,每次上下床都是許奚幫忙扶著,可現在他不好叫醒他,隻能自己支撐著爬上去。


    這樣的事情他之前連著做了五年,本來已經熟練到像是刻進了骨髓裏,可沒想到隻是十多天沒做,竟然也會生疏了一些。


    等他把自己都弄到床上之後,背上都滲了一層薄汗。


    時間已經不早,整層樓也安靜了下來。這酒店並不地處繁華的鬧市,因此晚上的時候,是很寧靜的。


    蔣池慢慢躺下,在心裏藏了一天的難忍和隱隱的失落,在這一刻慢慢膨脹了一些。


    他沒問許奚今天出去玩得怎麽樣,也刻意沒在路上的那十幾分鍾裏去觀察琢磨一下許奚和顧寅之間的氣氛是否又什麽不同。


    他頹然地躺在那,悵然若失,被層層地沮喪包圍。


    躺了許久之後,他又一次鼓起勇氣,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雙腿毫無感覺。


    他有點不甘心,忍著即將崩潰的絕望,像是困獸之鬥一般,猶豫了好幾次,最後還是去握住了自己雙腿之間的那處。


    他嚐試上下動了兩下依舊毫無反應。


    他放棄了,撤開手拿出來放在被子上,繼而有點絕望地苦笑了一下。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還是去做了。明明知道於毫無希望之境地去生出希冀,是一種癡人說夢,可還是無法控製自己。


    沉重的無力感攫住他,猶如處於山洪之中卻被困住手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下沉,被淹沒,最後被埋葬。


    離他不遠處的許奚睡得很安靜,依然縮在被子裏,隻有小小的一團。


    蔣池側頭望著對麵那床上微微拱起的一小塊地方看了很久,最後還是無奈地把眼神收了迴來。


    而就在他把臉轉迴來時,卻聽到許奚好像隱隱地吸了下鼻子,聲音很輕,不是很清楚。


    蔣池以為自己聽錯了,沒太在意。可又過了一小會兒,被子裏再次傳出一聲悶悶的喘息聲,伴隨著的是比剛才稍微大一點的歎息。


    “怎麽了?”蔣池確定自己沒聽錯,也確定這不是許奚睡著時會發出來的聲音。


    被子裏一下就安靜了,連之前好像隨著唿吸一起一伏的被子,也沒動了。


    “不舒服嗎?”蔣池又問。


    許奚沒迴答,房間裏一絲聲音都沒有。


    蔣池更加確定許奚的反應是不正常的。他支撐著坐起來,開了床頭燈。


    “是不是感冒了,還是哪裏不舒服?”言語中帶著擔憂。


    等了一會兒,但還是沒等到迴答。蔣池不放心,直覺告訴他許奚今天是不對勁的。


    他看了看對麵的床,最後還是拉過輪椅,決定下去看看。


    “沒事,你不用過來。”聽到動靜,許奚猜到他要幹什麽,於是隻得迴了一句。


    可這一句卻堅定了蔣池要去看他的心許奚的聲音嗡嗡的,根本就是哭過。


    他花了些時間才坐到輪椅上,然後轉動輪椅,來到許奚床邊,去拉他的被子。


    可被子被拽得很緊,怎麽都拉不下來。與此同時,許奚還往床的另一邊挪了挪,直白地表示想要躲開他。


    蔣池拉不到他,沒辦法了,隻能再次支撐著試圖坐到許奚的床上去。


    兩床之間的位置不夠寬敞,輪椅活動不開。他磕磕碰碰,有點狼狽,好不容易才挪到床沿上,但還是有點沒坐穩。


    就在快要摔下床的時候,許奚趕忙起來接住了他。


    最後,兩人雙雙倒在了床上,蔣池壓在了許奚身上。


    他猜得沒錯,許奚哭過。眼睛紅彤彤的,鼻子也有點紅,臉上還有一點淚水沒有擦幹。耳邊的碎發也被打濕了一點。


    “為什麽哭?”蔣池就著這個動作問。


    許奚偏過頭不看他,難掩失落傷感。


    “怎麽了,告訴我。”蔣池有點霸道地把許奚的臉轉過來。


    可許奚還是不說話,兩眼就這樣濕漉漉地看著他。


    “他欺負你了?”這是蔣池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解釋,因此話語裏多了幾分著急。


    許奚聽著這話,不知為何就更加難過了,原本克製住的淚水湧了些出來,在眼眶了蕩來蕩去。


    “他對你做了什麽?”蔣池誤解了這個反應,以為猜中了許奚的心事,瞬間連殺了顧寅的心都有。


    許奚直搖頭,但是也說不出什麽解釋的話。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許奚又搖頭。


    “為什麽不願意告訴我?”


    許奚眨了眨泛著淚的眼睛。


    蔣池看著許奚,心裏複雜酸澀。


    “告訴我行嗎?別讓我擔心。”這是自重逢以來,他說的最曖昧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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