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多說什麽,就隻有簡單幾句話想跟在座的說一下。”


    張遜的淩厲的眼神掃過在場的讀書人,包括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讚仙觀,還有大放厥詞的汪明。整座茶樓異常靜謐,拎著一壺茶水的店小二也停下腳步,把手中的毛巾搭在肩膀,認認真真的聽杭州大儒講話。


    張遜咳嗽了幾聲,語氣顯得不緊不緩,


    “沒有什麽別有用心策劃的流言蜚語,也沒有什麽葉國柱的刻意提拔。整件事就隻是北遼死士試圖刺殺葉國柱事敗,仲卿一己之力刺殺三位死士也是真的,盡管你們不願意相信,但此事我卻以人格擔保。他與在座的各位一樣,都是不習武藝的讀書人,你們做不到的事情也別認為其他人同樣做不倒。他能蟬聯三鼎甲,一人挑翻三位死士,難道真的隻是運氣好和碰巧?換成其他人,怕早就嚇得邁不開腿了吧?連過人的膽識都沒有,燕雀就隻是無能的燕雀,從來不思考為何鴻鵠能翱翔九萬裏,而他們卻隻能在枝頭之間飲露高歌,洋洋自得?”


    這句尖銳的反問明顯在針對讚仙觀,卻逼得對方沒有了脾氣。原本想精心策劃一場流言蜚語來扳迴一局麵子,誰知道卻在這裏遇上了江南鴻儒,更糟糕的是這長輩還要給那位鮮衣怒馬的後輩出頭。


    張遜的話沒有敢不相信,這是一個大儒的魄力。


    讚仙觀沒有想到陳仲卿的背後,居然得到兩浙路德高望重儒士的好評如潮。


    “但是……我……”


    “讚公子,我現在已經很克製了,但是請你現在立刻消失,我不想在杭州城見到你。”


    張遜瀟灑的伸出手指,指向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張遜身上,一向文儒和雅的大儒此時卻爆出非比尋常的氣概。


    他中氣十足的怒吼一聲,“滾。”


    讚仙觀想狡辯什麽,但迎接他的隻有不信任和警惕的目光,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給他讓出一條道。無可奈何的歎息一聲,隻能在眾目睽睽注視之下,灰溜溜的告辭出門,甚至沒來得及拿他放在桌上的紙扇。


    汪明也不敢繼續留在這裏,隻好向張遜拱手告辭,緊追著讚仙觀的步伐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群宵小之輩。”


    張遜不屑的說道,然後轉身會座位,拿起棋盒與棋盤,結束了一天的信手閑棋。


    茶肆的小風波在談笑聲中慢慢的散去,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前日的刺殺並沒有影響杭州城的繁華,杭州城的宵禁和戒嚴兩天之後便全部撤銷,宋官子知曉對方已經離開此地,也沒有在繼續在此戒嚴,而是準備著下幾步的棋。


    這一盤棋還沒有下完。


    走在街上的陳仲卿沒有迴頭向後望,否則的話他一定會注意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跟隨著他穿過熱鬧喧囂的大街,對方的目光在斜對麵緊緊盯著他的身影,當看見陳仲卿挪動時,又快步往前方跑了一小段。路上經過的販夫走卒都有些疑惑地望著她,隨意搖搖頭,不知道這古靈精怪的丫頭片子搞什麽鬼。她挺了挺胸脯,伸手拉著一小縷絲,做出一副端莊的大家閨秀模樣往前走,不過腳下邁著小碎步,度還是很快,兩人的距離與越來越近。


    不過隨後出現的身影卻讓她停頓了腳步,沒敢再上前。


    南宮花緊緊抿著嘴唇,手掌貼在朱唇上,盡量讓自己不出聲音。


    秦丹青站在陳仲卿麵前,麵色和悅的向他打招唿,兩人有說有笑的,仲卿的嘴角甚至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不過陳仲卿也沒有想到會在此處巧遇秦丹青,在他印象中性格和善的年輕人除了欠缺一些老謀勝算的火候之外,其他都還有可圈可點之處。接觸下來甚至感覺到假以時日,他將成為陳家背後最堅固的利益盟友。


    雖然士農工商中商人的地位最低,但卻無法否認他們腰纏萬貫。暴富的資本加上官場油條的圓滑,足以讓陳家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了。


    秦丹青邀請陳仲卿今天下午到他們府上一敘,思考了一會兒他欣然答應了對方的請求。想必今天應該是為了江南兩浙路的絲綢布匹生意而來,不過也他也正好有事要跟秦正希商議,關於他的另外一道保險。


    說到底,能成為盟友不單單是共同的利益,還有共同的要害。對方知曉離開自己將一事無成之後,才會把雙方的一切真正的捆綁在一起。


    秦丹青有這個意向,陳仲卿也願意幫他走的更遠。一個江南秦家的名聲,遠比一個杭州秦家的名聲更好聽一些。


    南宮花心灰意冷的往迴走,走出十幾米遠,他再迴頭看看,與秦丹青道別之後的陳仲卿還站在那兒想事情,他似乎注意到有人在暗中看著自己,猛然抬起頭,與猝不及防的南宮花四目相接。


    南宮花假裝鎮定,微笑著福了一個萬福,就像他見到其他的文人墨客一樣。


    陳仲卿也微笑著招了招手。


    隨後南宮花打算悻悻地走掉,但是背後卻響起熟悉的聲音。


    聲音溫潤如玉,一如既往的像那個在鶴鳴樓裏將自己攬入懷中,輕聲說別怕的男人。而不是那些出入煙花場所,一擲千金的敗家子,或者風流成性的文人墨客。


    “南宮姑娘,你還好嗎?”


    南宮花轉過身,盡量不讓陳仲卿看見自己眼眶裏打轉的淚水,而是悄悄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輕聲說道,“還好,謝謝仲卿公子關心。”


    “不,你有心事。”


    陳仲卿搖搖頭,雖然隻跟她有過一麵之緣,但在鶴鳴樓最危險的時刻,卻是這個人站在自己身邊。


    這一句話說的她心頭直顫,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心神,卻又重新不安起來。


    “沒關係的,有我在。”


    她終於迴過頭。


    身後的男人微笑自若的站在她身後,如同她記憶之中青樓下的遮風擋雨的樹,為她攔下刀光劍影,世俗眼光。


    卻依舊風輕雲淡,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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