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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詞評會之後明珠十斛再一次迎來了胭脂榜的點評,這次的盛會不單單是杭州年輕一代富商巨賈家族繼承人之間的觥籌交錯,還有達官貴人之間的把酒言歡。杭州知府韋南廬,揚州知府黃良春,蘇州知府衛京山,湖州知府韓純霄,兩浙路能說的上名號的官員幾乎都聚在了二樓雅閣,談笑風生。


    經略使大人調任汴梁在即,彼此之間都心照不宣,等著最後謎題的揭曉。


    過了今晚,大體上就能確定下一位兩浙路經略使到底是何人。


    大廳內熙熙攘攘擠滿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上,能走過明珠十斛的文人雅士在杭州城內或多或少都有些名氣,更別提那些砸錢捧場的商賈巨富,胭脂榜六分靠姿色,四分靠財力,沒有富人在背後撐腰,即便女子姿色再好,琴藝天籟,也上不了榜。


    韋南廬舉著酒杯,意興闌珊,酒桌上有兩人很明顯的成為在場所有人的焦點,競爭最激烈的是湖州知府韓純霄和揚州知府黃良春,幾乎所有人一致認定今年的兩浙路經略使會從他們兩人之中角逐而出。


    他對兩人仕途升遷之間的勾心鬥角不太感興趣,他還年輕,在不到三十這個歲數坐上杭州知府的位置,很大程度是拜西湖那位算命先生所賜,別人從縣令到知府不知熬過多少年頭的資曆,送了多少銀子,唯獨他一人幾乎是平步青雲的得到所有頂頭上司的賞識。


    除了二十七出任兩浙路經略使的陳仲虛,他幾乎就是兩浙州知府中最年輕的一位。


    原本吵吵嚷嚷互相道賀的雅閣突然安靜了下來,韋南廬正感到奇怪,卻看見一位氣宇軒昂的年輕人踩著樓梯,一步一步朝他們的方向走來,手負於背,神情肅然。


    身後背景是一個官宦世家,所以陳仲虛比所有人都要年輕,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力不如人,從小就在汴梁官場耳濡目染的官宦世家子弟,比他們這些千軍萬馬擠獨木舟考科舉的人手段更高明,剛上任之初就撤換掉三位州府,威震兩浙官場。


    別人上台隻是做做樣子,他一來卻是直接動真格,從此沒有人敢小覷這個年輕人。


    直到陳仲虛踏上最後一個台階,雅閣裏依舊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真是可怕的年輕人……”


    酒杯已經送到嘴邊,他一飲而下。


    陳仲虛走進雅閣之前,迴望了身後熱鬧的大廳一眼,掃了幾下卻沒有發現自己弟弟的影子,他未免有些失望的搖搖頭,之前就並不怎麽相信他提出的建議,現在看來自己也是太愚蠢了一些,怎麽可能因為一番長篇大論就相信了他的話?


    陳仲虛看著樓下一臉諂媚的富商巨賈,心裏卻對這群趨炎附勢的老狐狸萬分厭惡,表麵上客客氣氣,背地裏卻非常不屑的說道,“哼,你要扳倒一個江南富商,談何容易?”


    除了一方官員之外,聚集在此的還有德高望重的鴻儒賢士,出於對讀書人的敬重,明珠十斛的老板特地開了一間雅閣供他們聚會。透過窗戶往下張望能看到舞台,到時歌舞坊的頭牌魁首都會一一在台上亮相。


    胭脂榜前十的女子能在一夜之間身價暴漲,成為達官貴人金屋藏嬌的金絲雀。


    與明珠十斛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杭州郊外一戶偏僻的人家,入夜之後冷風嗚咽,吹拂過低矮的蒿草,隻能見到星星點點的燭光從窗戶的縫隙之中透露出來。


    迷迷糊糊從昏迷之中蘇醒過來,意識還沒有完全的恢複,兩隻手腕傳來了被勒疼的痛感,他努力的睜開眼皮,抬起頭朝上望了一眼,一條三指粗壯的麻繩捆住了他的雙手,整個人都被懸吊了起來,勒出一道清晰明顯的血痕。


    未凝固的血腥味衝進鼻孔,他強忍著惡心,眼角餘光瞥向四周圍,看到的一切卻令他皺起了眉頭。


    一個殘破的木頭裏裝滿了黏稠的暗紅色鮮血,無數蒼蠅圍繞著鮮血嗡嗡飛舞,牆上全是噴射狀的血漬,不知過了多少年,都已經凝結成了暗紅色的汙塊。


    借助昏暗的燭光,他看清了桌麵上寒光閃爍的東西。


    沾滿鮮血的剔骨刀,鋸子,斬骨刀,剪刀,還有蒼蠅停留在刀鋒上,歡快的舔舐著血的鮮甜。


    隔壁隱隱約約傳來了談話聲,陳仲卿豎起了耳朵,隱約聽見了對話中的隻言片語。


    “這人是死是活都等秦少爺過來再說……”


    “差不多了,少爺要當著他的麵把這人大卸八塊……”


    “別喝了,等下還得把碎屍丟到河裏喂魚去……去看人綁結識了沒有?”


    “看個屁,連你這種五大三粗的都不能掙脫,就他一個文弱書生,難道還能上天?”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前的處境很糟糕,秦韶遊不顧一切的撕破臉皮之後,終於露出了猙獰的麵孔。不出所料這些都是做殺人越貨買賣的亡命徒,看拷問室的環境就知道已經有好些人在此受到生不如死的折磨。


    自己隨身攜帶的短刀放在不遠處,但是首先要擺脫束縛住自己的繩子,除了貼身攜帶的短刀之外,他還在短靴裏藏了一把小刀,以備不時之需。


    陳仲卿咬緊牙關,兩隻手用力的抓住麻繩,然後雙腿一登,直接一個翻身,雙腿彎弓夾住了繩子,整個人倒懸在空中。


    塞在靴筒裏的小刀滑了出來,正好被他兩隻手抓住,忙不迭的開始用刀切割繩子,一邊眼神警惕的看著門外,確認沒有人會闖進來之後加快了速度。


    哢擦一聲,繩子被割斷,陳仲卿整個人癱倒在地上,長時間的懸吊讓他雙腿發軟,倒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他將小刀重新塞進短靴裏,匍匐著爬到桌椅前,把自己的短刀拿起來塞進,又挑選了一把剔骨刀作為趁手的武器。


    此時隔壁剛好傳來了談話聲。


    “我去看看那書生醒了沒?順手把他腳筋給挑了,這樣想逃都逃不了。”


    陳仲卿暗罵了一句,將桌上的蠟燭挪到了門前,然後自己手握尖刀躲到了門後,閉上眼睛,屏氣凝神。


    他在等待機會。


    腳步聲由遠而近,他反手握刀,準備隨時動手。此時他隻能用耳朵來分辨對方的遠近,鑰匙插入門孔的聲音,大門被打開的聲音,人踏入房間時的腳步聲,他用力一吹,將放在麵前的蠟燭直接吹滅。


    拷問室陷入了黑暗之中,闖入來的人還沒弄清怎麽迴事就立刻眼前一暗,他剛意識到不對勁,一隻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同時還有肩膀上傳來的刺痛。


    不過陳仲卿估算錯了一件事,他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個人。


    “不好,出事了!”


    綁匪意識到不對勁,他連忙將走廊上的火把拿在手中,同時抽出腰間的長刀,衝進了屋裏。剛一進門,耀眼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拷問室,隻見陳仲卿拿著一把剔骨刀,刀尖對準了他同夥的咽喉。


    “都他媽別發呆了,肉票傷人了!”


    拷問室的動靜驚動了其他人,陸陸續續有人持刀跑了進門,他們眼神冰冷的盯著被逼到角落的文弱書生,還有肩膀渾身是血的綁匪。


    四五個人堵住了拷問室的門,陳仲卿插翅難逃,何況除了這道門走廊上肯定還有不少人在等著他,站在最麵前的亡命徒睚眥欲裂,兇神惡煞的叫喊道,“放開他,不然直接剁了你!”


    陳仲卿表現的很冷靜,並不像他們群情激憤,大喊大叫。剔骨刀挪開了抵住的咽喉,突然旋轉九十度,往直前肩膀上鮮血直流的傷口上紮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慘叫聲不絕如縷,在拷問室裏迴蕩不停。氣的麵前的劫匪渾身顫抖,他從未見過如此心狠手辣的讀書人,之前看對方弱不禁風的模樣,也就將寧長戟的叮囑拋諸腦後,沒想到卻被人反將了一軍。


    這哪是普通的書生,他幹這行這麽多年,都沒見過如此心狠手辣的讀書人。


    陳仲卿環顧了一下其他人,語調平靜的迴答道。


    “我放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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