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上,收集的信息,王星瀾未曾看到過,但,收集信息的人,也即是毛峰,王星瀾卻是有印象。畢竟,此人,乃是,此次王星瀾迴山城之後,得罪的軍統人物。


    眯著眼睛,盯著毛峰,王星瀾眼神中,露出一絲沉思。


    但,警覺地毛峰,也察覺到了王星瀾的眼神,他,轉過頭,笑了笑。


    這一抹笑容,陰森森的,頗有些幕後黑手的模樣。


    “星瀾,那人,是你們軍統局的?”


    秦德湊近了身子,臉上,閃過一絲謹慎,問道。


    王星瀾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一絲思索,迴應道:


    “此人,名叫毛峰,乃是軍統情報二處的副處長。平日裏,我都在外頭進行工作,和此人接觸的也不算多。這一次,迴山城,或許是碰巧之間,和此人也結了些梁子!”


    梁子?


    秦德倒是沒說啥。


    人生在世,誰沒有幾分梁子結下了。


    說罷,王星瀾抓住秦佳人的雙手,低聲說道:


    “就是之前李三被抓那件事情,還有去贛南逮捕軍統贛南情報站的事情。逮捕的那人,乃是,毛峰親自推薦上去的。”


    站在公正的角度上來說,贛南貪汙,通敵的事情,那都是證據確鑿,但,架不住,軍統內部的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精心的將這件反間大事,扣在王星瀾的頭上。


    無疑,毛峰就是這麽個人。


    但,事實終究是事實,毛峰為此受了懲戒,而,毛峰丟失了贛南情報站的站長這個重要的下屬,也是,不爭的事實。


    其實,剛才出去一趟,王星瀾就感覺到,此次不對勁了。


    而,中統和軍統的兩人,一出現,王星瀾更是感覺到此次不同尋常了。


    隻是,前一次,和陳先生的會麵中,王星瀾能夠明顯的感受到對方的誠意。


    但,今天的對方的表現,卻是異常的咄咄逼人!


    難不成,對方內部從未談妥過?


    想到此,一時間,王星瀾便有些懊悔。


    本來以為,手上握著便宜姐夫這張王牌,拿著米國人的法律援助,自己就能夠手握勝券了,但,誰知道,便宜姐夫這麽不靠譜呢?


    至於,米國人那邊!


    沒有準信,他王星瀾登門求助,那不是扯淡嗎?


    王星瀾思緒最激烈的時候,法庭上的三位審判法官,也讀完了毛峰兩人提交上來的資料。不可否認,以中統加上軍統情報係統的能力,別說是挖一個小小的89師師長,就算是要查清楚秦德這位保定係大佬的履曆和汙點,那也是有的放矢的。


    “三位長官,西山監獄發生的衝擊,隻是,秦武人內心蘊藏的反對當局的念頭的外在表達,而這一點,從秦武人十年前,在金陵青年國中讀書的時候,便可見端倪。”


    秦武人,臉上,也掛著一絲茫然。


    十年前?


    那時候,自己,還是金陵最負盛名的紈絝子弟呢!


    說實話,那時候,年少輕狂,秦武人說的話,做的事情,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但,很快,一段熟悉的話語,被毛峰緩緩讀了出來的時候,秦武人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麵色。先是羞愧,但,很快,一抹憤怒閃過麵龐,最後,後怕深深閃過。


    “時局維艱,百姓仍然處於水深火熱當中,黨國高層卻熱衷於窩裏鬥。”


    話語中,盡是些貶低當局之話語。


    其實吧!


    這種思想,當時在全國各大城市都很流行。西安事變,雙十二協議,甚至於後來的改旗易幟,都是,這種思想產生的產物。


    但,該說不說的。


    這種思想,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都是不可取的。


    “放屁!”


    秦武人大聲吼道,打斷了毛峰的敘述。卻,隻見毛峰,嗬嗬一笑,將手中的一打照片,放在了秦武人的跟前,朗聲說道:


    “這篇文章,乃是,你秦武人,當時發表在金陵小報上的文章,文章上的其他署名人,經查,現在,大多數就去了陝北了。而,其中,此劉慶之,經查,更是新華日報的編輯之一。”


    頓了頓,毛峰繼續說道:


    “這些都是已查證的事實,至於,軍隊中的具體,我們軍統局暫時還沒有權限進行查詢,但,我認為,秦武人的確是有反當局的傾向的。”


    聽著這些話,王星瀾的臉色愈發陰沉。


    情報機構,之所以會令人聞風喪膽,膽戰心驚,一方麵是因為,其無所不用其極的情報搜集和儲存能力,另一方麵,是因為它審問和判罪並存的刑罰製度,但,最關鍵的還是,因為,它捕風捉影,捏造證據的強悍能力。


    其實,軍統初期,的確是有這麽一段時期!


    但,隨著,戴老板上台,以及,軍統捕風捉影的惡劣影響實在是太重了。軍統內部,也在42年左右,實施了內部的審查運動。


    當時,局座還有意讓王星瀾當這個審查處的處長,主導軍統內部的審查,但,王星瀾因為滬市的緊急事件,擺脫了這個差事。


    但,現在,毛峰的話語,頗有些這種意思了。


    而,除了王星瀾陰沉的臉色,台上的劉非,也是一臉凝重的麵色。


    他,無奈且憤怒的盯著毛峰,咬牙切齒:


    這,毛峰,真是把我的話,都當成耳邊風了。


    跟他說了多少次了!


    秦武人,最多就是個軍事械鬥的罪名,咋,還給人家冠上了反抗當局,通紅的嫌疑呢?


    這帽子,一旦被掛上,輕則,秦武人被撤職查辦,重則,秦武人這輩子都在監獄裏麵,別想要出來了。而,毫無疑問,這不是他劉非想要見到的。


    畢竟,他劉非隻是想要整一整秦家罷了!


    “毛峰,你退下!顧處長,這份資料,是否屬實?”


    毛峰的闡述,沒到一半,便被劉非給打斷了。


    而,對此,其他兩位審判法官,也毫無意見,甚至,主審法官徐元更是鬆了口氣。


    這,案子,再審下去!


    那就不是一件普通的械鬥案子了,而是,涉及反國黨反黨國的政治案件了。


    一旦涉及到政治色彩,徐元可深知:


    那,牽扯到的人物,那就不是一個兩個了,而是,成千上萬個。


    況且,以秦武人身兼要職的地位,牽扯的人物,那可能是整個第九戰區的高級軍官。


    想到此,徐元的冷汗都差點出來了。


    軍事法庭,雖然審判軍官的專職法庭,但,他也不是和軍人就是對立的關係啊!


    “中統的調查,和毛處長的無二,但,結果卻是有所不同。”


    顧三建,略帶憤怒的看了一眼毛峰:


    他,也沒想到,這,毛峰竟然如此,差點都將自己給囊進去了。


    “結果中,秦武人,的確是說了些對黨國不利的言論,但,鑒於當時秦武人還未曾參軍,隻是,一個學生,年少輕狂下,也情有可原。”


    顧三建,這一番話語,雖然有些挽迴之意,但,指罪性也是明顯的。


    “至於,文章的署名人之說,則是有些牽強了!畢竟,據我們中統當時的資料顯示,秦武人,和這群人的關係,並不算親近,隻是,泛泛之交罷了。”


    文章署名,說起來,那都是一筆糊塗賬。


    甚至,有不少人,是等到報紙文章被刊登出來,才知道,自己署名。


    聞言,毛峰倒是沒有憤怒,隻是,點了點頭,看向不遠處的記錄員。


    顯然,毛峰也知道,這一次的“仗義執言”,對秦武人的定罪,肯定是沒有太大用處的。但,隻要,今天的資料被記錄在案了,那麽,秦武人未來的仕途定會受到影響。


    所謂,毀其名,便是毛峰真正的意思。


    臉上,閃過一絲久違的暴怒,王星瀾盯著露出笑意的毛峰,起了殺意:


    這種會潑髒水的小人,比,那些真刀真槍的敵人更可惡。


    法庭,到了此時,已經審判了一大部分了。


    按照程序,第一次開庭最後的結果,便馬上就要出來了。


    但,在第一次開庭的最後,兩位陪審官的意見才是,這場法庭最重要的意見。


    至於,徐元,他隻是個牆頭草,罷了。


    “程理事?您那邊,立法院,針對此事,有什麽處理意見嗎?”


    程工學,臉上,掛著一絲無奈的表情,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軍政部次長劉非。


    唉!


    國不將國,法無國法。


    “立法院,處理意見,就四個大字,黨紀國法。”


    程工學,剛才,接受了個副官的傳話,便有些蔫巴了。


    之前的義憤填膺,在權利的麵前,似乎顯得一文不值。


    見狀,劉非嗬嗬一笑,臉上帶著些許得意。


    立法院?


    一通電話,就讓你們的收起了嘴巴。


    “程理事,您這話說得好,我們法庭講的不就是黨紀國法嗎?任何,違背黨紀國法的人和事情,那都得受到審判!”


    吹捧了一番,徐元將程工學高高的抬了起來。


    聽到這份抬舉的話語,程工學,怒哼一聲:


    “今天的這案子,我的意見發表完了,我就先迴立法院了。”


    “立法院,還有一大堆違反黨紀國法的案子等著我去辦呢!”


    這,老頭,脾氣真倔啊!


    劉非嗬嗬一笑,不屑想道。


    “那,劉次長,您的意思?”


    咳了咳,劉非掃了一圈,在場的個人,臉上的表情,也是五花八門的。


    今天的審判,雖有波折,但,結果好在還是相對完美的。


    “軍政部以及臨時委員會,委任我擔任西山調查組的組長,這些日來,在各部門的通力合作下,西山調查組也算有了一定的進展。”


    “結果已經呈給總長和委員們了。”


    劉非,這句話,那就是定下了基調。


    別管,今天這法庭是咋判的!


    但,在最高層那邊,這件事情已經蓋棺定論了。


    掛著一絲笑容,劉非盯著秦武人,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秦武人,作為89師師長,丟失長沙之過,亦有你之過。而,今日,西山的案子,又讓你秦武人站在風口浪尖。”


    “作為黨國的軍人,我作為軍政部次長,不得不說,這讓我很失望!”


    秦武人,死死的盯著台上侃侃而談的劉非。


    突然間,他,對劉非身上的那一身軍裝,有了極其厭惡的感覺。


    甚至乎,秦武人,陡然站起身子,將身上的軍裝的扣子一顆一顆解了下來,放在一旁。


    這一奇怪的動作,自然,也引起了劉非的警覺。


    “秦武人,你幹什麽?”


    “你,這是要脫下軍裝嗎?”


    “難不成,黨國對你的栽培,都白費了嗎?”


    臉上,掛著一絲嘲諷,經曆了這麽多,秦武人,也算是看明白了。


    不管是他,還是,張能,在這些上層的權力鬥爭之中,都是為達到目的的棋子罷了。恍惚間,秦武人,似乎,已經,看到了他張大哥的結局了。


    這,山城,那麽多人,要他死!


    那麽,即使是攜著大勝之勢,或許,也挽救不了張能的性命了。


    其實,早在三天前,也是在此地,就長沙失守,軍事法庭,針對第四軍被關押在西山監獄的噠第四軍將士們,已經做了二次審判。


    審判的結果是:


    第四軍被逮捕的少將副軍長,少將參謀長以及十餘名校官通通以“無軍令,臨陣撤退”,“貪汙貪腐”,“作戰不利”,“丟失長沙”,決定於半年後,於山城郊外行刑場,緩期執行槍決。


    至於,張能,因為是長沙失守的最大犯人,審判結果則是一改再改。


    “我!”


    剛張開嘴,秦武人,打算痛斥這荒謬的世道。


    卻不料,一聲“軍政部總長到”的喊聲,忽然響徹在軍事法庭中間。


    啥?


    何總長來了!


    霎然間,劉非也不顧秦武人的無禮,急忙站起身子,整理軍裝。


    他知道,何總長,那一向是最注重軍裝整潔的。


    不過,何總長,不是去總統府開最高軍事的常任委員會了嗎?


    難不成,這會,這麽快就結束了?


    劉非,心中,閃過如此念頭。


    一時間,整個法庭內,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站了起來。


    要知道,軍政部總長,這可是目前當國的最有權力的軍事二號人物!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是,對軍政部總長,最好的形容詞了。


    不過,當總長到了之後,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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