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側過眸子看了一眼身邊坐著的蘇遠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衣衫,若有所思。


    顏闕點了點頭,又接著問著:“那他手中的鞭子又是什麽模樣?”


    那仆從想了想:“應當是黑色,綴著銀色的穗子。”


    “其他你還記得什麽?越細致越好。”顏闕繼續問著。


    那仆從想了良久,終是搖了搖頭:“小的就記著這些了。”


    倒是另一個仆從抬起了頭來:“小的還記得,蘇丞相戴著一個白玉冠,上麵鑲嵌著一顆白色的珍珠。”


    顏闕沉吟了片刻:“可記得清了?”


    兩個仆從都點了點頭,臉上帶著幾分篤定。大概是蘇遠之先前給他們留下的印象,亦或者說是陰影太過深刻,兩人皆是記得十分清楚,先前發生的事情,一點一滴,每一個細節都像是在腦中牢牢刻下了一樣。


    顏闕聞言,便轉過身望向一旁的屏風:“蘇丞相今日出宮的時候,穿的什麽衣裳?”


    蘇遠之挑了挑眉,神情單著幾分散漫:“就我現在穿著的這一身。”


    那兩個侍從聽見蘇遠之的聲音在屏風之後響起,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蘇遠之竟然也在堂上,頓時心中愈發驚懼,臉色白得跟鬼一樣,幾乎快要暈過去。


    顏闕在刑部帶了多年,審問案子那些積累起來,如今觀察力倒是極佳,記性也不差,自是記得蘇遠之現在身上穿的是什麽樣子的衣裳。


    “可有人可以為蘇丞相作證?”顏闕又繼續問著。


    蘇遠之想了想:“陛下可以作證,養心殿門口的宮人亦可作證,甚至,宮門口的守衛若是記性好,應當也能為我作證。”


    顏闕頷首,頓了頓,才斟酌著開口道:“陛下與蘇丞相關係匪淺,這證詞自是做不得數,我這就派人去問一問宮門口的守衛。”


    昭陽聽顏闕這樣一說,索性也開了口:“這樣吧,你將朕的隨身令牌拿過去,直接將先前當值的守衛帶到刑部來就是了,當麵作證也可信一些。朕再叫人去將養心殿的宮人傳來,多幾個人作證總是好的。”


    顏闕連忙應了聲,親自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繞到屏風後。昭陽從腰間取了令牌,遞給了顏闕。


    不一會兒,守衛就被帶了過來。


    顏闕便開口問了可記得蘇遠之離宮的時候的穿著打扮,那守衛倒也是個伶俐的,連忙應道:“末將記得,是一件湖青色的長袍,上麵用稍稍深色一些的青色繡著竹子。發髻上帶著一支青色的竹節模樣的玉簪子。”


    不多時,宮中的宮人也到了,證詞倒是與那宮門守衛所言相符。


    “奴才在養心殿外打掃,見蘇丞相出宮,幾位一同打掃的宮女還在議論紛紛,說陛下好福氣,蘇丞相長得倒是俊美無雙,那通身氣質,隻怕是天底下再也尋不出第二個來了。”


    昭陽聞言,有些好笑地瞥了蘇遠之一眼,倒果真是容貌俊逸,天下無雙的。


    蘇遠之自是察覺到了昭陽的目光,迴過頭來朝著昭陽挑了挑眉,一雙狐狸眼中劃過一抹笑意,湊到昭陽耳邊輕聲道:“陛下可真是好福氣,你瞧,大夥兒都羨慕你呢。”


    灼熱的氣息噴在昭陽的耳際,昭陽覺著自己的耳朵隱隱開始有些發燙,隻伸手捏了蘇遠之的手一下,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那邊顏闕卻已經又朝著屏風這邊開了口:“蘇丞相的鞭子可隨身帶著,可否借下官一觀?”


    “自是可以。”蘇遠之從腰間取下鞭子來,昭陽淡淡地瞥了一眼,蘇遠之的鞭子倒似乎與她之前見過的那一根不同了,是黑色的,隻是上麵纏繞著銀色的絲線。也並沒有什麽穗子,倒是懸著一個玉佩,玉佩上雕刻著的,是略顯兇狠的貔貅。


    衙役來將鞭子取了過去,呈到了顏闕的麵前。


    顏闕隻看了一眼,便開口對著堂下跪著的幾人道:“殺害魏大人的兇手隻怕另有其人。”


    魏夫人聞言微微一愕,臉上帶著幾分詫異:“可是,老爺的侍從瞧得清清楚楚。”


    顏闕徑直道:“方才魏大人的兩個侍從說供述的蘇丞相的衣著打扮,甚至蘇丞相隨身的鞭子,都全然不符。侍從說,蘇丞相穿著天青色的長袍,衣裳上繡著祥雲紋,發上帶著白色玉冠。可是事實上,蘇丞相出宮和迴宮的時候,都是穿著一身湖青色的長袍,繡著竹枝,且發上是竹節的簪子。”


    “侍從說,蘇丞相拿著的鞭子是黑色,綴著銀色的穗子。而事實上,蘇丞相的鞭子雖是黑色,但是纏繞著銀色的絲線,且綴的也不是穗子,而是玉佩。”


    魏夫人的目光落在那鞭子上,眼中帶著幾分迷茫。


    昭陽看了一眼,揚聲道:“將這屏風撤了吧。”


    顏闕連忙派人將那屏風撤了下去。


    堂上跪著的人便都朝著兩人看了過來,目光落在蘇遠之身上的時候,皆是帶著幾分顫。


    昭陽目光掃過眾人,神情淡淡地:“此事看起來頗多蹊蹺,蘇丞相的確今日早起出了趟宮,隻是若是他要殺一個人,有千百種法子神不知鬼不覺地置人於死地,又何須大張旗鼓地來?若果真大張旗鼓的來了,又何必還要弄一身莫名其妙的衣裳來掩人耳目,實在是矛盾得緊。”


    蘇遠之偏著頭望著昭陽,眼中盡是笑意,這個女人啊,到底還是擔心他的,這還親自為他開脫起來了。


    蘇遠之眼中柔和了幾分,伸手握住昭陽的手,聲音亦是溫和得緊:“審案子的是顏大人,陛下你這樣操心做什麽?我坐得端行得正,顏大人自然會還我清白的。你莫要擔心,安安心心聽著顏大人審案便是。”


    昭陽輕飄飄地瞥了蘇遠之一眼,坐得端行得正?


    這話由他說出來,實在是違心得厲害,還真是不害怕閃了舌頭。


    昭陽麵上倒也不顯,隻輕輕頷首:“朕關心則亂,顏大人繼續吧。”


    顏闕低聲應了一聲,收迴目光又望向殿上,隻怕是有人借著蘇丞相的名頭,易容來殺了魏大人,意圖栽贓嫁禍,倒是不知,魏大人此前可有什麽仇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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