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夫人睨了一眼若無其事的站在一旁的韋幼青,嘲弄的一笑道:“尊者的修為又有長進了。”


    韋幼青卻沒有笑,他正色道:“夫人,我輩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看了一眼剛才那個雷聲落下的地方,那裏燃起一片不小的煙塵,隱隱的似有火光透了過來。


    “你總是看到這些小的地方,”華夫人不屑的笑道,“如螻蟻一般的生命,何足道哉?”


    韋幼青“嗬嗬”一笑,他仰望蒼穹,道:“夫人,這天地萬物,哪個又不是螻蟻呢?不過是大螻蟻與小螻蟻的區別罷了。夫人不介意碾死他們,就像上天不介意碾死我們一樣。”


    華夫人聞言變色,冷笑道:“所以呢?因上天強大,他就可以定下這片天地的運轉規製?”


    “有什麽不妥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有不妥,”華夫人冷冷的看了看韋幼青,說道,“你難道不覺得,那高高在上的,掌握這世間萬物生死命運的''天'',本身就不該存在嗎?那個''天'',也不是完美無缺的,命運也不是完全公平的。”


    韋幼青不願與華夫人鬥嘴,萬事存在即合理,如果沒有天意,沒有天道,一切以弱淩強,結果難道就是幾個孤零零的強者活在世上?


    “夫人,幼青不會去想那麽多改變不了的東西,幼青隻知道,剛才那棵柳樹著火了,那坊間不知道要燒毀多少房屋,又有多少人受了傷甚至丟了命。”


    韋幼青平靜的說著,“幼青也不想去弄懂那麽多的天機,幼青隻知道,這世上的一花一草,一隻螻蟻,一個人,都是鮮活的生命,無論你我有多強大,都沒有奪去他們活在這個世上的資格。”


    兩人知道誰也無法說服對方,於是歸於沉默。


    隻是此時隱身鬥篷裏的米粒兒卻越來越難受。這裏是一片濃霧的天地,四周一片白茫茫的,讓米粒兒喘不過氣來。


    米粒兒雖不會駕馭這隱身鬥篷,卻能聽得到外麵的說話聲,他的心亦是往下沉,韋幼青此刻要壓製華夫人,無法來放他出去。


    隻是韋幼青走時似乎根本沒有必要將自己隱藏起來……米粒兒的唿吸越來越急促,頭暈眼花之際這個念頭打心頭略過。


    難道韋幼青是故意如此?為時文兒報仇?米粒兒心中氣苦,他不介意將頭顱給了韋幼青,可要明明白白,光明正大。


    米粒兒雖知道龜息功口訣,卻從未習練過龜息功。在米粒兒看來,出塵子的龜息功隻是凡人用來養生延年益壽的功法,與他這整天刀尖舔血的人沒有什麽緣法。


    隻是此刻他也隻能盤膝坐好,按著龜息功的法門開始將全身經脈閉住,以內裏的真元唿吸吐納,漸漸的那種憋氣的感覺消失,竟有飄飄欲仙之感。


    韋幼青似不經意的迴頭,看了一眼米粒兒所在的方向。嘴角輕輕上揚,掛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這抹笑意被華夫人看在眼裏,她亦是順著韋幼青的視線,狐疑的迴頭看了一眼米粒兒所在之處。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一陣白光突然爆起,仿佛照亮了整個天地。“咣”的一聲,巨大的轟鳴聲爆裂開來,隱身鬥篷裏的米粒兒似癲狂一般從鬥篷裏飛出,無數白色光點夾雜著藍色光點,似星星一般在他身旁飄浮著。


    站在東明殿前的李承宇突然看到漫天飛舞的星點,似察覺到什麽,他心頭一震,抬腿便要往天台而來,卻接著又頹然的停下腳步。


    大安宮裏,其他人也聽到了來自天台的巨大聲響,可這大安宮裏比這一聲巨響還要驚天動地的聲音,事情不知道發生過多少。


    於是無論宮人還是嬪妃,甚至是大安宮裏的禁衛軍們,在確定東明殿安然無恙後,所有的人們首先想到的是關門閉戶,明哲保身,以免被大佬們的爭鬥誤傷。


    米粒兒此時覺得全身燥熱難當,雙目赤紅的從隱身鬥篷裏飛出,外麵清涼的夜風讓他覺得好受了許多。


    隻是眼前的這一抹紅影讓米粒兒全身再次燥熱起來,他想運功壓製,卻無濟於事。


    華夫人接著察覺到米粒兒的癲狂狀態,她不屑的看了一眼韋幼青,道:“尊者法力高強,為何總喜歡這些不入流的手段?”


    韋幼青嘴角掛起一抹譏嘲的微笑,輕輕的說道:“什麽樣的手段,配什麽樣的人。紅狸尊者,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華夫人聞言變色,正要說些什麽,米粒兒已經仗劍殺到。


    韋幼青轉身隱在夜色裏,他緩緩順著樓梯走下天台,不去看眼前二人的爭鬥。


    華夫人惱怒至極,與米粒兒的纏鬥是她這個層級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對方是凡人,她是不能殺死他的。


    可米粒兒卻武功高強,幾乎相當於冰火二重天的修為。自身練就了各種暗門子功夫,華夫人即便在放手一搏時,也不能小覷米粒兒,更不要說她還不能殺了眼前這個癲狂的人。


    華夫人隻好遠走高飛,卻不料竟撞在一個看不見的大網上。後麵米粒兒施展卓絕的輕功很快追來,兩人很快戰成一團。


    韋幼青走到半途,正碰上一個欣長的身影。此人迴過頭來,正是解茗。


    隻是此時的解茗不再是韋幼青在租庸院裏見到的那個平庸的解茗,他目光明亮,仙風道骨,清冷出塵。


    兩人對視了一眼,一起看向半空。


    那裏紅影與黑影正在上下翻飛,他們的身邊,不時有白光與藍光交相輝映,從兩人的位置看上去,似星星在閃耀。


    “她與米粒兒合謀殺時先生,是為了斷絕儒馨的塵緣,讓他早登仙界,恢複華亦儒的真身。”


    韋幼青靜靜的聽“解茗”說話,看著半空中的戰鬥,幽幽的說道:“他們為爹爹安排的死局,太辱沒爹爹的英名了。即便那穆家兩小子聯手,也殺不了爹爹。”


    韋幼青說著,淚水再次順著臉頰無聲的滑落。


    “爹爹,我替你報仇了。”


    韋幼青在心裏默念著,迴想著時文兒的一舉一動,淚水已經打濕了前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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